白雾目光看向他身后,不远处还有几个身穿警服的人,正站在马路对面,身形挺直,盯着他们。
“白小姐不必害怕,只是例行询问而已。”
白雾沉默了两秒:“好。”
……
审讯室里,灯光明亮又昏暗。
牧云捏着笔轻轻敲了敲桌子,“白小姐,六月八号那天你在做什么?”
“……考试。”
“六月十号,有两名男子私渡被困俞旬外海,经救援后,在几日前清醒了过来。二人对于私渡的事自首,坦白自己受雇于人,运送货物,而原本商量好的货物却被换成了一个女孩。”
“也就是你,白小姐。”
“你六月八号在宜宁市考试,六月十号晚十点经两名证人证词,却出现在了距离宜宁五百公里的俞旬外海,而这期间你没有任何出行信息。”
“搜救队在外海搜寻三天,没有找到你的踪影,这种情况通常以丧生结束搜寻。可两日前,俞旬岛区忽然出现了你的消费信息。”
“白小姐,请问你是怎么从宜宁来到俞旬,又是怎么从外海回到岛区的?”
白雾全程静静地听着,在他询问到最后一句,慢慢抬起了眼,透过刺眼的白光看不清对面人的神情。
她轻声开口:“牧警官,你想问的是这些吗?”
如果要找她过来问这些,早在两天前她刚上岛时候就可以,何必等到现在。
他亮出来的证件很特殊,不是普通的证件,再加上他跟black这个奇怪的人认识,白雾很难不怀疑他的真实目的。
牧云转了转笔,蓦地笑了,丢掉笔。
“白小姐,如果不是档案上明明白白写着十八岁,我都要怀疑你的年龄了。”
之前在跟black聊天时他听着就觉得不一般,果然没有听错。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牧云松了松指骨,“异研所特遣队队长牧云。”
异研所……?
“异能量与自然科学研究所,你可以简单理解为研究超自然现象的,就比如你这几天经历的事。”
牧云笑着道:“你在海上见到了一位名为‘巫伏’的古神,并且还成为了祂的祭品,却奇迹般逃生回来,还从祂那里得到了特殊能力。”
“我想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古神又是怎样的形象?”
说完,不待白雾回答,他又道。
“当然,作为一点合作的诚意,异研所会帮助你调查你被绑架的事,并在此期间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人身安全。”
“……”
家人。
他开出的条件一下捏住了白雾的软肋,她一直害怕着会连累到妈妈。
而且绑架的事……以她自己的能力,完全没有办法,连绑架她的对方的信息都拿不到。
这么权衡之下,跟异研所合作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只对邪神感兴趣,是警方的正规组织,不会对普通无辜人出手,对她并没有威胁,她只需要告诉他们关于邪神的信息。
白雾静默了片刻,打量着他,开口:“如果我不合作,绑架的事就不调查了吗?”
牧云笑:“当然不,这是我们的义务,只不过调查的真实结果就与你无关了。”
普通人不会被牵扯进这种案件中,哪怕是受害者,也没有知情权。
白雾明白了,顿了顿:“我确实见到了他,也从他身边离开,但并没有逃生,仍是他的祭品。”
“你的消息里应该明确显示了,我预定了明日的轮船出海,而目的地就是我之前提到的海岛。”
“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帮古神采购食物。”
牧云:“食物?”
白雾:“古神对人类的东西很感兴趣。”
牧云挑了挑眉,有些恍然,怪不得她忽然之间买了那么多食物与生活用品。
“至于你所说的特殊能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牧云笑了笑,“白小姐,这时候还瞒着就没什么必要了吧?”
“今晚八点,白鲸街。”他手指一按,啪的一下调出来一段监控。
“我们在这里交谈了五分钟,但我和他的记忆里却丝毫没有关于你的记忆,白小姐,你要怎么解释?”
白雾目光从监控上挪开,竟忽然笑了下,漂亮眸子微微弯起,向来乖巧柔软的目光之下,平时隐藏极好的乖戾本性隐隐晃动。
“牧警官,你在监控中看到我怀里的东西了吗?”
牧云打量了下:“是个娃娃?这怎么了?”
白雾眉眼弯弯,微微湿润的眼睛单纯无辜,“您不是在问我古神的形象吗?”
“他当时就在您面前呢。”
牧云:!?什么。
“我说了,我只是个普通人,能消除你们记忆的当然是古神。至于原因,因为他觉得你们很吵,很烦。”
牧云:“……”
……
牧云一晚上都被这个消息震的回不过神,各种传闻中神秘不可知的描述,他想过古神有可能是各种不可名状的诡谲模样,也想过各种掉san的恐怖形象,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一个水母娃娃。
还是只粉色的水母娃娃。
虽然对古神的神秘滤镜碎了满地,但牧云还是认真负责地继续跟白雾了解信息,最后把她送回酒店,把整合的信息交回异研所商量后续。
白雾给出的信息比他们猜测的情况还要震撼。
不仅只是见过古神,而且跟古神有密切接触,甚至古神的一部分寄生体就在她身边。
……
回到酒店已经是半夜零点了,扭伤的脚踝还忍着走路,情况愈发严重,白雾忍着痛推门进去。
房间内的情况跟她离开前没什么变化,电视仍在响,只是床上的粉红水母十分安静,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沉睡。
白雾见状松了口气,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结果刚转身,邪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空气阴冷又黏腻,厚重得在空气中凝出水珠。
嗓音低沉又不悦。
“怎么才回来?”
第13章
白雾缓慢转过身,眉眼下垂,声音细细的,“外面下雨了,我没有带伞,在外面等雨停了才回来的。”
海岛的天气多变,夜间骤雨是最常见不过的天气。
女孩发丝上仿佛还沾着水汽,巫伏记起刚刚确实下了一场雨,打在落地窗外,滴滴答答的声音嘈杂。
“您怎么还没休息?是巢穴哪里不舒服么?”
女孩换了鞋,脚步有些滞涩地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沙发上。
女孩一瘸一拐的,脚踝肿起发红。
巫伏睨了一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过来。”
白雾便忍着痛走到了他身边,在床畔蹲下,“怎么了?”
触手卷起女孩的一缕长发,似乎是在轻嗅。女孩身上有淡淡的玫瑰香,是盐浴球的味道,但还有一种别的味道。
“你见了路上的那个人。”
他开口,语气却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白雾心漏跳一拍。
她尽量冷静下来,声音温顺:“是的,大人。和晚上一样,我在买东西时碰见了他。”
“气味很浓。”
“……他也没有带伞,我们就躲雨多逗留了会儿。”
湿润冰冷的腕足触上她的脖颈,如人类的手一样,轻轻摩挲喉管。
他声音很慢,即使语调还并不像人类,也足够让白雾听的一清二楚,“不论是人类或是别的动物,雄性追求雌性是本能天性,但我以为,你至少应该明白自己……”
触手倏地收紧喉管,白雾闷哼一声,听到他冰冷缓慢的声音在耳畔,穿透鼓膜,和窒息加快的心跳声混杂在一起。
“……是我的东西。”
“……”
女孩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动作,脆弱的脖颈仿佛一捏就会碎,长发凌乱的散落,脸色苍白的像碎瓷娃娃。
娃娃睁着那双沉静的眼睛,黑色的瞳片稍稍歪了一点,露出一点绯红。
血月隐在乌云之后,像被暴戾的梦魇侵蚀的过程。
女孩直到呼吸越来越微弱,全程一点声音都没出,只是在静静地望着他。
明明是她做了违逆的事,看着这双眼睛,巫伏却觉得好像是他在无理取闹一样,内心的烦躁不断升腾。
巫伏松开了她。
女孩跌落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低垂着头,却一句话都没说,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
最后还是巫伏忍不住开口。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
良久的沉默过后,女孩终于缓慢出声:“大人,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慢慢抬起头,散落的头发遮掩布满红痕的纤细脖颈,苍白脸庞隐约有一行水痕。
巫伏还没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视线里的女孩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水珠顺着脸侧划过,啪嗒落在地板上。
“……像现在一样。”
“……”
巫伏忽然明白了。
人类的身体格外脆弱,而眼前的祭品更脆弱易碎。
换衣服会摔倒扭伤、随便一碰肋骨就会断、甚至连吃到一条难吃的鱼都会死。
以她这样羸弱的身体,是不可能抵抗得过人类雄性的。
再加上人又笨又呆,不会说话。
所以面对人类雄性的求偶,她不会拒绝,只会沉默。就像晚上路上一样,面对他们明明身体都僵硬起来,却还是站在那里任他们聒噪。
这么想明白后,巫伏心里的烦躁平息了一些,再加上白雾低垂着眉眼,在一旁细声解释:
“我确实和那个人待了一晚上,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碰到我。”
“我的身心都是属于您的,只属于您。”
巫伏终于不咸不淡哼了声。
半晌,他开口:“去把身上难闻的气味洗掉。”
这意思就是放过她了。
白雾低低应了声是,抱着换洗衣服再次进了浴室,关上门后,靠在墙上吐气。
还以为是发现她跟异研所的事,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以后做事要再小心一点了。
洗完澡换完衣服,邪神明显满意了很多,白雾把备用被子抱出来铺在地上,本来想用红花油揉一下脚腕,怕他厌恶这种气味,就没有再弄。
“嘶。”
铺完站起来时脚腕一痛,白雾没忍住轻嘶了一声,忽的听到邪神出声。
“过来。”
……又要做什么?
一整天的行程下来,白雾身心疲惫,一连串地伪装应付邪神和牧云black,她也忍不住烦躁,尽量压下那股不耐烦,走了过去,站在床边,声音温顺。
“怎么了,大人?”
手腕上传来湿冷的柔软触感,触手圈住手腕忽的一拉,白雾猝不及防倒在了床上。
白雾:!?
湿湿黏黏的触手贴覆上腿弯,冰的她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原本的衣服是长袖和长裤,本来是准备明天出行换的,其余衣服都在货船上,被他勒令换掉之后,就只能穿轻薄的睡裙。
而此刻,触手像是觉得碍事一样,卷起睡裙到腿弯。
眼底的惊愕一闪而过,白雾就算再冷静此刻也忍不住慌了。
“大人,您要做什么?”
邪神没有回答,触手缠绕她的腿,挪到了那条扭伤的腿上,往下圈住了细细的脚踝,然后就不动了。
不知是不是冰凉的温度让脚踝的痛感下降,扭伤的地方开始不再疼痛,白雾有些愣,直到过了两三分钟后触手松开了她。
高高肿起的踝关节白皙如初,好了。
白雾轻声:“……谢谢您。”
粉红水母没回应,视线像是在看她,又不像。
触手上移,擦过锁骨,在空中停留了一下,而后才用触手尖轻轻碰了下她布满红痕的颈子。
触手缓慢缠了上去。
女孩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身体陷在柔软的白色大床上,一身吊带黑裙松散铺在白皙的腿弯,腰身纤细。
她摘掉了瞳片,露出了那双他喜欢的绯红色眸子,湿漉漉的,一眨不眨看着他,任由他碰触自己最脆弱的颈项。
巫伏的动作罕见地顿了顿。
似乎。
人类所制造的这种丝毫没有防御性,到处都是破绽的绒毛巢穴,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
翌日清晨,白雾在床上醒来时迷糊了一会儿,目光扫了扫,发现邪神不见了。
她对于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触手缠上了她的脖子,微微停顿了下,她感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失去了意识,陷入沉睡。
检查了一下,脚踝和脖子上的伤都被治愈如初。
白雾掀起裙摆,在腿侧看到了那两个字符,伸手碰了碰,感受到缓慢的跳动,明白过来他去了哪里。
白雾收拾了一下退房,打车去了码头,乘船,时隔三天再次回到了海岛。
等待已久的小松鼠闻栗在她身边蹦蹦跳跳:“好吃的呢好吃的呢!”
“油酥鸭奶油蘑菇汤麻辣兔头五花肉包菠萝咕老肉糖醋鱼……”
白雾笑了笑,蹲下身,把早上吃早饭顺道打包的小笼包给它。
“其他的都还要做,先吃这个吧。”
闻栗抱着包子快乐地啃,白雾在海岛上找了一片平地,指使工人把船上货物搬运到海岛上。
工人们眼神空洞地快速搬运。
白雾知道,他们在离开之后就会失去这段记忆。
白雾在空地上搭了几个大帐篷,把食材储存到里面,野外没有电,就没办法用冰柜保鲜,她正在思忖去问邪神时,闻栗自告奋勇举了举爪。
“交给我吧。”
闻栗晃了下大尾巴,帐篷里的温度一下降了下来,白雾冻得差点打了个喷嚏。
“这个温度可以吗?还是说再降一点?”
搞定了食材储存问题,白雾把自己要睡的帐篷整理了一遍,她喜欢柔软的床垫,就铺了厚厚一层。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black:【你到了吗?白小姐。】
白雾:【嗯。】
black:【好,注意安全,有情况及时联络。】
白雾坐在柔软的床垫上,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腿,邪神只给了她三天,入夜之后,她的行动就开始越来越缓慢了,腿上的字符颜色也变浅。
指尖敲了敲,白雾发了句话过去。
【可以让black跟我聊聊吗?】
black:【没问题。】
black:【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