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满脸不相信,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弯下膝盖要给沐槿之磕头,沐槿之连忙拉住:“老伯,不要跪我,我要折寿了,快起来!”
“你不让老头子我磕一个,我不安心呢,半两银子!我怎么能白要你的盐!”
一斤盐,半两银子。
太贵太贵了,但是又是生活必需品,只能咬着牙买,少吃一点再少吃一点,可是总有吃完的一天,周围的百姓不是看着地上的盐都心疼,那白花花的是盐吗?是银子啊!!!
沐槿之道:“让老伯吃盐那么困难,是朝廷做的不到位,老伯放心,会好的,以后会好的。”
沐槿之替他重新买了一罐盐,又花费了半天才送走了感恩戴德的老人家,走出店门一看,散落在地上的盐早就没了。
沐槿之:“!”
沐槿之有一些无力,但是再也没有说什么吃掉落在地上的盐会生病这些狗屁言论。只是一颗心都沸腾了,好像有火把在灼烧一样,让她的心一片荒芜,沐槿之猛然意识到,不管什么东西都可以缓一缓,她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东西。
第28章
回程的路上终究还是有些不太平, 前方突然响起“砰——”的一声马车也应声而停,车夫惊慌失措的高声喊道:“有刺客!护驾!”
暗处窜出来几个人,刷拉拉将泛着寒光的剑抽出来,沐槿之透着窗子看了一眼, 外面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黑衣人, 或者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只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弱女子, 别说是行刺了, 就算是正常走路恐怕都有些困难,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单薄的风一吹就倒了, 比太子殿下还要柔弱。
沐槿之高声喊道:“且慢!”
然后慢慢的下了马车,紫苏守在她身边, 半刻不敢错眼,唯恐眼前的这个人真是刺客,那他们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主子!”
那小女子扬起脸,一张莹白的芙蓉面格外好看,柳叶眉, 杏仁目, 长长的睫毛翘呀翘, 琼鼻红唇,好看的紧。
沐槿之当即眼睛就亮了, 颜控从来不分性别不分年纪, 这么一个漂亮的大美人,谁看他会不喜欢呢, 反正沐槿之是疯狂心动!
沐槿之含笑上前,声音带着一点儿诱拐的感觉, 她都觉得自己像一个怪阿姨,有些不自在的清咳一声:“姑娘?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中间可是有什么误会?”
那女子未语泪先流,眼神柔弱却又带着一丝倔强,她擦了一把眼泪,死鸭子嘴硬:“我又不是刺客!这里面便是我家,我刚才跳下墙头,不小心挡在你们马车前,所以这群人都把我当成刺客了。”
沐槿之一顿,迎面而来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一下,犹记得当初她刚来时被沐家人囚禁在别院中,她也是想着跳墙逃走,这女子在自己家,难不成遇上了比较严格的父母?
沐槿之顿时笑了:“我相信姑娘,不知姑娘可否需要帮助?相逢即是有缘,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可直接开口。需不需要搭个顺风车?”
那女子眼睛一亮,紧张失措的拽着衣袖,可怜巴巴的问道:“可以吗?”
沐槿之肯定的点点头:“当然可以,姑娘要去何处?”
那女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半晌没有说话,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又挣扎道:“我要去宋家村……不……随便找一个小乡村将我放下就可,不用去宋家村。”
父母之命,媒说之言,不过一个不被人承认的区区庶女,有什么资格决定自己的婚事,她若是贸贸然去找,只会给宋郎带来麻烦,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偷偷逃走都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可是她真的无法说服自己,和姐姐的未婚夫无媒苟合,暗通曲款。
就让她任性这一次吧,哪怕最后不得善终,她也认了。
沐槿之微微皱眉,看来这姑娘遇见的麻烦不小啊,她正要将人带上马车,身后就传来一声惊呼:“二小姐在这边!”
一句话,让那女子满脸绝望,一双水汪汪的杏仁目,满是痛苦,她一把抓住沐槿之的手腕:“求你……把这封信送给宋家村宋清寒……”
沐槿之眉头一动,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却被她挣脱,她认命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回走,迎接她的,不是那帮着急寻人的下人,而是迎面而来的一巴掌:“逆女!谁给你的胆子敢忤逆长辈,还敢偷偷的逃走!不要命了!那我就……”
沐槿之看着铺天盖地的巴掌就要落下来,她冷淡的开口:“住手!”
这时,沐槿之身旁有眼力下的下人已经打听清楚了那女子的身份,紫苏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这位姑娘是太常寺卿之女,但是因为生母出身卑微,又不受生父看重,所以一直在大小姐身旁做婢女。”
沐槿之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这时,太常寺卿不得不面对她引来的一堆人,看人先看物,旁的不说,只说这拉车的几匹马,以及周围的侍从,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他未语先笑道:“这位姑娘是?”
沐槿之漫不经心的开口:“哼……姑娘……紫苏。”
紫苏立刻上前一步,厉声呵斥:“好大的胆子!见了太子妃还不下跪!”
太常寺卿脸色一白,她既然说是太子妃就断没有假冒的道理:“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身旁的人滑跪了一地,沐槿之这才慢慢的迈开步子,姿态优美,风仪万千,淡淡的开口:“今日在你门前遇见你家二小姐,觉得甚合眼缘,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让大人如此恼怒呢?本宫倒觉得她不错。”
太常寺卿低垂着头,脸色更白了,但是嘴皮的硬极了,硬着头皮回答道:“不过是下臣的家事儿,不敢惊扰太子妃殿下,这丫头违逆了嫡母两句话,下臣随意教导两句便是。”
一句家事,沐槿之再多的话也不好开口了,她淡淡的扬起一抹笑:“既然是家事就不用这么大动干戈了,本宫瞧着她甚是喜欢,赏花宴那日便一起进宫吧,也好陪本宫说说话。”
太常寺卿只能含笑答应,恭恭敬敬的把人送走。
等一行人完全消失,他的脸猛的一变,脸上也带出一丝刻薄:“还真是一副贱骨头,别以为飞上了枝头就能变凤凰,你最好给我老实听话,两日后的赏花宴,你若是敢出半丝差池,我就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并且我让宋清寒一辈子出不了头。”
“大人——”
花冰烟虽然是太常寺卿的女儿,但是她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爹,也不被允许喊一声爹,只能老老实实的陪着别人一起喊一声大人。
她伤心欲绝的看着花大人,一边哭着一边摇头:“不要,不要,我听话……”
她来到这世上就是一个错误。
花冰烟她娘是一个婢女,花大人喝醉了认错了人,强占了她,这才有了花冰烟,但是她从小就是他的耻辱,所以就把她们母女扔在下人堆里自生自灭,等到五岁她娘终于被折磨死了,她就被送到大小姐身边做丫鬟,这一做就快十年了。
姐姐知道真相,对她不错,还允许她私底下喊姐姐,答应了她15岁就让她出嫁,花冰烟也有了心上人,心心念念等着自己15岁,可是,意外和明天,终究是意外在前。
姐姐生了重病,这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否则就会危及生命,所以大人和夫人就想了一个主意,让她和姐姐的未婚夫生一个孩子给姐姐养。
花冰烟怎么可能会答应!不论是站在姐姐的角度,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于情于理都没有办法答应。
“你不要想太多,老老实实听话,把孩子生了,之后我就会放你和宋清寒双宿双飞。”
太常寺卿也知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但是他好听的话就这一些,听不听都随她!若是再闹什么妖蛾子,直接打死了事儿!若不是看她身上流着花家人的血,她有什么资格给少将军生孩子!
那是他大女儿的未婚夫!
不过这个贱丫头竟然能认识太子妃!看来计划得提前,迟则生变啊。
夜幕降临,花大人的书房却一直亮着灯。
身旁坐着一位俊俏的少年郎,正是他最得意的未来女婿谢衍安。
“衍安,我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你和冰烟……”花大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虽未说完,但懂的都懂。
谢衍安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茶盏。
花大人道:“本来不用赶那么急,可是今日她出去遇见一位贵人,我担心会生出什么变化,你今晚就过去吧,冰烟迟早都是你的女人,宜早不宜迟,等她有了身孕,便立刻安排你们成亲。”
他话中的他们,不是谢衍安与花冰烟,是他与大小姐。好好的孩子,总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若是个女儿,就留她一命,等着让她生儿子,若是个儿子……花冰烟就没用了。
谢衍安道:“还是择一黄道吉日吧,不急于这一两日。”
倒显得他如同色中恶鬼,不过一个女子罢了。谢衍安有些嫌弃花家人的做法,但是为了花家大小姐,他也愿意做这样的事儿。只希望她日后少受些苦才是。
花大人有些不高兴,但谢衍安不愿意,他又不能绑着他行房,只能无奈作罢,让他快些去挑选吉日。
第29章
既然答应了, 沐槿之就差人打听了宋家村,等了半个时辰,才知道花冰烟口中的宋家村在何处。
等马车再次停下,紫苏道:“主子, 奴婢去吧, 路上泥土多,脏了主子的鞋底儿。”
沐槿之道:“都到这儿了, 一起吧。”
紫苏连忙乖觉的扶住沐槿之, 不得不说,宋家村这路可真不好走,得亏今天没下雨, 否则就是水泥路了。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在沐槿之的发丝上, 发丝都变成了金色,纵然不会看天色,沐槿之也知道该回去了。
若不是路上横生枝节,此时已经回去了。
她心中有些焦急,走的快了两步, 紫苏差点跟不上, 侍卫跟在沐槿之身后提醒:“主子, 就是这家了。”
紫苏上前两步去敲门,这时, 门内走出一个面若好女的少年郎, 眼尾上挑,在眼角落下一点泪痣, 那张本就绝色的面庞让人更加沉醉
沐槿之顿时一愣,面若好女, 眼尾带着一点泪痣,姓宋?宋壑溪?
她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惊疑不定,实在是他的长相和史书上那个宋壑溪太像。
穿着长衫的少年,衣物洗的有些发白,可以看得出来家境很是贫寒,但是他眸子清亮,并无丝毫窘迫之意。好像家徒四壁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也不在意是不是被很多人看到。
“几位有何事?”
沐槿之道:“请问你可是宋清寒?”
宋清寒淡淡的回答:“正是,请问有何指教?”
沐槿之唇角勾起一丝笑:“我今日偶遇那一位姑娘,受她所托,特意来给公子送一封信,那位姑娘是太常寺卿家的二小姐。”
宋清寒眉头轻皱,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花冰烟向来不被任何人承认,从来只以婢女的身份出现,虽然是太常寺卿的女儿,但是比一个正常的下人还不如,那个老匹夫怎么会那么好心承认花冰烟是他家的二小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清寒施了一礼:“多谢姑娘,小生正是宋清寒。”
沐槿之将信递给他,看着他娇气的面庞渐渐冷静,然后又覆上了一层寒冰,沐槿之忽然想起史书上宋清寒孤独一生的结局,终究还是有些忍不住,淡淡的提醒:“我并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但是我看着那位姑娘不像是坏人,反倒有些难言之隐……”
宋清寒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淡淡的道:“姑娘又何必为她找补呢,正如花姑娘所言,我一贫如洗,两袖清风,如今怎么配得起她官宦人家的二小姐,多谢姑娘来送信,让我死了这条心。”
他前些日子便觉得有些奇怪,花冰烟不知道为何暗中疏远了他,原本多年的情谊,每个月都会写上几封书信,可是最近书信渐渐消失了,他送过去的信也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他还以为花冰烟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想到是她的父亲准备让她认祖归宗,从此之后,两个不相配的人,只能渐行渐远。
沐槿之皱了皱眉,宋清寒显然被信上的话气得够呛,他的手指用力的有些发白,死死的捏着信纸,好像要把它撕碎一般,眼中的痛苦几乎凝成实质,他有些难受的地垂着眼眸,不愿意让人看清他眼中的脆弱。
果然,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虚无的东西。
宋清寒没有在说什么,直接送客,关上柴门,转身回去。
沐槿之淡淡的开口:“眼见不一定为实,有时候有些东西不能用眼睛去看,要用心来看。若只是偏听偏信这只言片语,那你孤独终老也不亏。紫苏,咱们走吧。”
她言尽于此,听不听就看他了。
不过,要找人稍微盯着一些宋清寒,她严重怀疑眼前的人就是宋壑溪,那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男人。那个在海上航行,宣扬国威的宋壑溪。
沐槿之有些心神不宁,回到了东宫还有一些冷冷的出神。
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沐槿之的车架一回来,下人立刻跑去太子身边禀报,我的娘哎,还好太子妃殿下回来了,不然太子殿下本来就很冷的脸更冷了,也忒冻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