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夫人一颗心都碎了,但是想女儿的紧,就远远的看着她,很多时候都是看不着的。
她担心女儿没银子傍身,便给儿子拿了钱,让他偷偷的给女儿送过去,不过从来不敢说这些银子是她给的,不然她定会皱着小眉头说,她满身铜臭味,我才不要她的钱!我去找爹爹祖母要银子!
可是,沐云谣不知道,她亲亲爹爹和和善的祖母,都指着她的嫁妆过活!
沐槿之察觉到头顶的凉意,抬头一看,沐夫人梨花带雨,两行清泪惹人怜。
沐槿之连忙拿起手帕给沐夫人擦眼泪:“娘,你别哭啊,我喊你娘还不成吗?我再也不说混账话了,你别哭……”
情至深处,沐夫人又怎么控制的住,她多年的委屈无人诉,只能全部压在心底,今日沐槿之这一声娘,让她情难自已。
“好孩子,我的女儿啊。”沐夫人哭了一阵儿,这才收住,红着眼道:“娘盼了你多少年啊!”
这一瞬,沐夫人已经分不清,她喊的女儿究竟是沐槿之,还是沐云谣了。
翌日一早,沐夫人直接大手一挥,带着一堆人回京城了。
沐远尝试阻止:“娘,妹妹的规矩还没学好,现在就带妹妹回去,爹会生气。”
“不让回?”沐夫人柳眉一挑:“京城的地界金贵,我的宝贝女儿去不得?行,那我们娘俩这辈子都待在别苑,永世不回京城!”
沐远苦了一张脸:“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沐夫人挑眉。
沐远:“……”沐远尝试失败。
第4章
进了城门,周围传来小贩的吆喝声。
“包子,热乎乎的包子!”
“胭脂水粉!”
“茶叶嘞!上好的茶叶!”
各种声音掺杂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沐槿之听着这些声音,心渐渐的空了一块,多了几丝茫然无措,不知今夕是何夕。她淡淡的看着虚空,心中越发焦躁不安。
也许,要看上一眼才会彻底死心,让她死心。按耐住想偷偷看看的冲动,一动不动的坐着,姿势都没有变一下。她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开放程度,自己倒是无妨,连累了沐夫人,那就不美了。
沐夫人看着她沉静的面容,暗暗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个好孩子,耐得住性子。
不久后,街道两边的声音渐渐消失了,马车不一会儿便停在一处府邸前。
高大巍峨的门厅前放着两个石狮子,样式则是标准的古代建筑,朱红色的大门带着一丝丝的压迫感,沐槿之身子微微颤抖,她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强压住内心的不适,沐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冰凉的吓人,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你爹爹等着呢,随娘进去吧。”
几人刚进门,一人便迎了上来,文质彬彬,相貌堂堂,他眼睛直盯着娘子,其他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径直的走到沐夫人面前,含笑道:“夫人,你总算回来了。这次去了好几天……”
沐夫人脸色微微一红,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老爷,这位是咱们的女儿……”见沐槿之不吭声,沐夫人又补了一句:“干女儿。”
沐洪明这才留意到沐夫人身边的女子,他脸色微微一变,世上竟有如此像的两个人!
若换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偏偏和云谣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这张号称天生凤命的脸,如何能长在其他人的身上?!他神色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杀意,在她还没看过来之前,快速的变幻神色。
沐洪明霎时间红了眼,唇颤抖着,想要伸手,却又不敢触碰:“我的女儿啊!爹爹好想你!快让爹看看,我的乖女儿哦!”
沐槿之一顿,她可信了沐洪明的邪,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我已经同娘说好了,做爹娘的干女儿。”
沐洪明不解,看了一眼沐夫人,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沐洪明笑道:“怎么,女儿不相信,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当年究竟生了一个还是两个女儿,没有人比沐洪明更清楚,他爱夫人入骨,夫人生产时,他守在门前寸步不离,可那又如何,既然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天生凤命脸,那沐槿之只能是他的女儿。
沐洪明高声道:“这好办,拿水来,我们滴血认亲,让二小姐定定心。”
沐槿之道:“滴血认亲不准,就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也可能会相融。”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寒凉的声音:“妹妹还真是见多识广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从未听闻这么滑天下之大稽的事,爹娘说了,妹妹信不过,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妹妹也信不过,怎么,你以为是我们沐家故意和你攀亲?也不照照镜子,妹妹你,有什么值得我们惦念的!”
话音未落,一个明眸皓齿,娇美动人的小姑娘走了进来,眉目间带着浅淡的凉意,可一双杏仁目仿佛漾着秋水,仙姿玉貌,尽态极妍。腰肢袅娜,盈盈可握。
她看着沐槿之,难得的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无他,两人实在太像,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沐云谣向来最得意她这张脸!
当年沐夫人便是靠着这张脸沐洪明非她不娶,以商贾之女的身份嫁进来,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仍然把她爹拿捏的死死的!便可以想象到沐夫人究竟有多好看。即便她看不上沐夫人的出身,也不得不承认,沐夫人是极美的。
而她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比沐夫人还要美上几分,让她如何不得意!说句不客气的话,满皇城的贵女翻过来,也不见得几个如她这般天姿国色。
此时看到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沐云谣恨不能把牙咬碎!她死死的捏着手上的帕子,恨不能眼前这人立刻死于非命!
不过……她还指着沐槿之替她嫁进东宫,摆脱那个不敢见人的痨病鬼!
且让她先得意几日,等太子殿下没了,不用她动手,旁人都会直接撕了她!
沐夫人眉头微动,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沐云谣,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能求救一般的拉了拉沐洪明的衣袖。
云谣不喜欢她,她心中一直都明白。
沐槿之道:“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沐云谣轻哼一声,看她更不顺眼了。若不是想着让她嫁给那个病秧子,才不会让她进他们家门儿!
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女,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沐云谣觉得,周围都被她染上了污浊。
下人准备的很快,不一会儿,端出了十只盛放清水的碗,沐洪明随意点了两对下人,又点了两对母子,其他两对血不相容,但是两对母子的血相容了。
沐云谣眉毛一挑:“看看,二妹妹,你还有何话说?”
沐槿之还没说话,沐夫人试着调节两人之间的矛盾,希望沐云谣不要那么咄咄逼人,低声唤了一句:“云谣……”
沐云谣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沐夫人:“母亲可是心疼了,不过,孩子溺爱不得,在家有母亲千方百计的疼着,在外面可没有人会让着她,难不成母亲想一辈子把她留在你身边,做一个没什么用的废物?”
沐槿之脸色微微一变,身侧的沐夫人已经白了脸,眼眶红红的,她此时明白,为何第一次见面,沐夫人的自称会是母亲了。
沐槿之微微勾唇,看着对面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上那气人的表情,气极反笑:“还未到最后,沐小姐此时断言,为时过早吧。”
“接着试。”沐洪明见夫人委屈,心中有些无奈,心疼又不好表露出来,只能借着宽大的广袖遮掩,握住了沐夫人的手。沐云谣天生凤命,所以从小到大一直被旁人捧着,他家老太太更是对她爱到的骨子里,容不得旁人说她一个不字,沐洪明发现女儿与妻子不亲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沐云谣性子定型了!但他只能委曲求全,生怕夫妻两人都被女儿嫉恨,有他在旁边劝着点儿,沐云谣也不会太过分。
沐夫人心中酸楚,不想理会沐洪明,抽了两下,无奈对方拉的太紧,她红着脸,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唯恐别人发现。悄悄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还好没有人在意。
络绎不绝的人走过去,挤出一滴鲜血,落在清澈的碗底,一滴又一滴,直到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再一次落下一滴血,两人的血液相融了。
他们分别是花匠和车夫。两人都是三四十上下的年纪,花匠又是从别处逃荒过来的,断没有亲属的可能。
“这不可能!”有人不愿意接受!
“我滴个乖乖呀,滴血认亲竟然是假的……”
这一下,大家伙都激动了,分别又试了几次。
“二小姐果然说的没错,滴血认亲是假的!”
“滴血认亲是假的呀!”
“我可怜的娘啊……你死的好冤啊!”当场便有人受不住泪崩,他娘便是因为弟弟和爹的血不相容,活生生的被沉塘了!
一时间,竟然有些失控。
多年来的法子,没想到竟然是假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枉死在这上面!
沐云谣愣在了原地,轻咬唇瓣,一个字都没说,更没有道歉,笑话,她天生凤命,日后会母仪天下,尊贵无双,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农女低头!
也不知是跟什么人长大的,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待在一起久了,别把乱七八糟的生活习性带回来才好。
沐洪明也呆了半晌,这一切都超乎他的认知,不过他下一刻便稳定了心神,向沐槿之笑的极为和蔼:“既然此法不行,那就算了。不过,你们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那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日后便留在家里吧,也算全了我们的思女之情。不论真假,我们日后都会拿你当亲生女儿一般。”
沐槿之顿了一下:“我还是想要靠自己安身立命……”
沐夫人温柔的开口:“你户籍在何处?”
“……”
沐槿之无言以对,她那里有户籍哟!
沐夫人眼睛一亮,强压一下心中的欢喜,若无其事的问道:“既无户籍,寸步难行,你若是离开,遇上了官府的人可不得了,况且,女子最晚十六而嫁,不然官府会派官媒,随意指个人家,你眼瞅着就到了待嫁年华……”
沐槿之垂下头,觉得自己没救了,说个小秘密,她十八了。
哈哈哈,一点儿都不好笑。
第5章
沐槿之被安排在清和苑,不是她不愿意离开,实在是对方给的太多,沐洪明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此时只能留下。
“你安心在此处住下,户籍之事,我会安排稳妥,也绝不会让官媒惊扰你,虽然别的女儿家十五岁便要成亲,但你是我女儿,没人敢强迫你。”
沐洪明言笑晏晏,一派平和可亲,但话里的威胁一点都不少,沐槿之也听的清楚明白。
她还能如何,在缺人的时代,逼迫女子成亲生子,一点都不少见,她没有和这个时代对抗的能力:“包括你们?”
沐洪明一顿,淡淡的看了一眼沐槿之,唇角勾起一抹笑:“包括我们。”
清和苑
沐槿之陪同沐夫人过来时,满院子的下人正忙的热火朝天,沐夫人开了私库,小到杯盘茶盏,大到花瓶瓷器,均要一一过目。
“夫人。”沐夫人跟前的嬷嬷走了过来,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沐夫人身旁的沐槿之。
闻弦歌而知雅意,沐槿之含笑道:“娘,我先去里面看看。”
沐夫人拍了拍沐槿之的手,心中熨帖:“好,有什么不喜欢的,就让他们换。”
嬷嬷这才开口:“夫人,大小姐也去了您的私库,拿走了您陪嫁的一套琉璃盏。”
沐夫人微微皱眉,她向来喜爱琉璃盏,成亲时爹娘费尽力气为她搜罗了三套,虽然不多,但即便是此时的户部尚书府,也拿不出这个手笔,沐云谣开过两次口,她都没舍得,想着日后她出嫁做嫁妆,没想到今日直接拿走了。
沐夫人有些心疼,蛾眉轻蹙,叹了一口气:“罢了,难得她真心喜欢,终是要给她的,拿就拿了吧。”
此时,就只剩一套了,日后看着点,留着给云谣做嫁妆。
沐槿之并不知道这些,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她们的确没有血缘关系,也只比陌生人亲近一些罢了。
沐夫人回来后,道:“你陪我一起去选几个丫鬟吧,也好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娘先替你挑一轮,你再选几个喜欢的。”
沐槿之连忙道:“不用了,娘,我不喜欢太多人,我可以照顾好自己,您就不用费这个心了。”
“不过,这里的规矩多吗?可否能出门?”
沐夫人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自然可以,出门是带两个护卫,可以保护你。只是丫鬟一定要选。”
沐槿之顿了一下,还是接受了沐夫人的话:“好。谢谢娘。”
沐夫人见她不拒绝,立刻高兴了,拉着她的手亲亲密密的坐下来:“缺什么东西就跟娘讲,总不会让你受委屈。”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最后沐夫人听沐槿之的意见,贴身丫鬟只选了一个,是一个叫紫苏的丫头,沐槿之尤其喜欢她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和她刚踏进大学校园的同学一样——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不过片刻,就把自己的老底揭的干干净净。
她老子娘是老太太身边的陪嫁,可惜是个没福的,前两年生急病走了,在府里老夫人看顾些,也算活着逍遥自在,她爹今年又娶了一个,刚过门,还没来得及磋磨小丫头,她就从针线房调到了沐槿之身边做大丫鬟。
不得不说,这运道也算不错。
沐槿之心中满意,若真选一个和府里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她用着也不安心,紫苏正好。
春日的阳光不算太热烈,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午睡,但是,沐槿之却没有午睡的打算,紫苏被打发走时还一头雾水。
沐槿之打开窗户,阳光透了进来,照在软榻上,暖洋洋的舒服。她悄悄的将手机拿出来,放在身旁,裙子微微一挡,前面的人便看不见了。
太阳能充电板,多晒晒太阳就好。
不过等她安稳下来,还是要讲手机里面的书籍,资料抄录下来才安心,在现代都很有用的东西,在古代的用处自然更大。
沐槿之以前是一个动手能力极强的up主,她的粉丝经常说,她本来可以靠颜值吃饭,却偏偏要靠手工!不过她那双手也是真巧,纤纤十指,却能做出好多小玩意儿,让人不得不惊叹造物主的神奇。
与她相比,他们都是女娲娘娘随手甩下的小泥点儿!
沐槿之动作比较小心,等到电量充满,她用快速的收好手机藏起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妥,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沐夫人虽然对她热情满满,但沐云谣明显就不待见她,她又何必在这里惹人烦呢。
坐的累了,沐槿之站起来走了走,刚走到假山边上,就听见另一面有两人在说话。
“夫人好像很喜欢新找回来的二小姐,咱们收拾院子的时候夫人还一直看着,唯恐二小姐住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