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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闻鼓响,不一会儿皇帝就接到了消息,皇帝在位多年,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只有建国前几年登闻鼓才会被敲,近些年来,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登闻鼓几乎成了摆设。
皇帝快速让人把击鼓之人带到殿中。
额……下面格外凄惨的李浩然特别引人注目。
皇帝问道:“你有何冤要申,有何人要告?”
李浩然本来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在外面吹吹牛皮还行,几时见过这样的天家威严,脖子好像被人扼住了一样,等皇帝疑惑的视线看过来,李浩然才张开了嘴:“启,启……禀……”
二小姐看着怕的几乎在打颤的李浩然,如死灰般沉寂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温暖,她一把抓住了哥哥的手,想让他不要那么怕,两人的手掌在炎炎的夏日都冰凉至极。
皇帝见他害怕极了,脸上勾起一抹和煦的笑容,换了一个问法:“你,你的腿是怎么断的?”
李浩然这个话当然会说,他委屈的撇撇嘴,下意识的有些告状:“太子妃让手下打的!”
皇帝脸上的笑顿时没了。
川剧变脸也没那么快,李浩然看的一愣一愣的。
“你说是太子妃让人打断了你的腿?!”皇帝脸色沉了,万分不高兴的问道:“太子妃身在东宫之中,你是在何处见到她的?”
李浩然瑟缩了一下,皇帝看着底下害怕的跟小兔子一样人,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好看了一些:“不要怕,你慢慢说,照实说。”
此时太后伴随着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的太后驾到,从外面施施然走进来。
楚月婵神色恹恹地在她身旁扶着,勉强勾起的唇角有一些单薄。
皇帝连忙迎了下去:“母后!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儿子好去接你啊!”
“免了!”太后一摆手:“皇帝审着呢?皇帝继续问吧,哀家在旁边坐着。”
皇上看了一眼太后,眼神明显在说她在这里坐着不合适。
太后道:“怎么,哀家作为人证,不能坐这儿?”
她非常不喜欢不自重的沐云谣,如此张扬跋扈的女子,实在难坐侧妃之位。
皇上眼中闪过一次愕然:“母后……见过?”
他今日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后横插一脚就有些不好办了。
皇帝虽然一向公允,但是放到太子的事上,就好像换了一个脑子!沐槿之再怎么说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即便真的有错,悄么声的罚了就算,没必要非得搬到明面上打凤景澜的脸。
“可不是,这腿儿是当着哀家的面打的!”
虽然他说话难听了一些,但沐云谣值得!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就算被骂,也是她应得的!
皇帝沉了脸色,道:“张敏德,你去偷偷的把太子妃叫来,不要惊动太子!”
张敏德心中一苦,然后快速的离开,太后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楚月婵:“太子妃?”
楚月婵轻轻的点点头,思绪乱飞。
“这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太后转过头问皇帝。
皇帝气笑了:“母后不是说你亲眼所见吗?你既亲眼看见了太子妃打断他的腿,为何如今又来问朕?”
太后唇角一抽,完了……
二小姐听这上面几人的私语,一颗心乱极了,一边想着只告三皇子就行了,一边又想着,太子妃那个恶妇只因为一句话打断哥哥的腿,也确实过分了些……
直到此时,二小姐才明白,只有哥哥才是最对她最好的人,平日里爱她宠她的爹娘,一遇到事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这个纨绔哥哥守在他身边,哪怕哥哥什么都不会,二小姐也认了,她也想为哥哥鸣不平,哪怕只是训斥太子妃几句呢?
第60章
张敏德偷偷的看了一眼身侧的太子爷, 想哭的心都有了,皇上没有明确下旨不准太子爷跟着,他又能说什么呢?
张敏德小心陪笑:“太子殿下,今日之事, 您也不用太过挂怀, 若不是太后娘娘回来了,还偶遇太子妃动手打断了他的腿, 想必皇上也不会大费周折请殿下过来。”
凤景澜眸子一动, 听了他的话也没有什么其他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
张敏德不得不夸赞一声太子真是好心性,听见太后娘娘回来了也丝毫不慌乱, 亲祖母站在别人那边也不愿意站在他这边,也没有丝毫介怀之色。
说来, 皇上偏宠太子殿下,几位皇子也特别尊重,惧怕太子殿下,按理说,宫里便不会有人再给他添不痛快。可是……不知为何太后娘娘却万分不喜欢这个孙子, 甚至于别的皇子隔三差五去慈安宫请安, 而太后娘娘则亲口免了太子殿下的请安, 三五个月也不见得去一次,去了太后娘娘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只是这些都是宫中辛秘, 旁人见太后面了太子殿下的请安, 还以为她怜惜太子体弱,心疼太子殿下, 不愿他劳累奔波。
可只有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才不止一次的见过母子两人因太子的事儿而有分歧, 甚至于不止一次的争吵。
追根究底,太后的晚风不愿太子殿下上位!今日倒是给了太后一个好借口。
沐槿之不知其中内情,听闻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轻轻的挑眉:“太后娘娘?”
“是啊!太子妃娘娘应该还没有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之前去山上祈福,今日才回宫,并没有大张旗鼓,所以娘娘不知也情有可原。”张敏德见太子并没有提起太后的意思,就谄媚的笑着解答。
沐槿之万分好奇,所以一进入大殿,便抬头向上面看去,面若银盘的老太太面容沉郁,眼神冷冽,沐槿之刚和她对上,就被冻了一下,微微别开目光,便看到她身旁有些熟悉的面容,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原来在醉仙楼遇见的那个人,就是太后娘娘身旁的这位姑娘!沐槿之顿了一下,不再去看坐在上首的人。
太后真的好冷!
沐槿之只看了一眼,就察觉到她中淡淡的不喜。
沐槿之顾不上多想,便随着太子施礼。
皇上连忙给凤景澜赐座,至于身旁的沐槿之,此时作为当事人,还是老老实实的站着吧:“太子妃,听闻你今日在醉仙楼打折了李浩然的双腿?”
沐槿之丝毫没有回避,看了一眼形容凄惨的李浩然,向他挑了挑眉,李浩然瑟缩了一下,这才想起眼前这个人有多么心狠手辣,李浩然有点懵,不是!为什么要把这个煞神找过来!
“是啊!”沐槿之敢作敢当:“是我派人动的手。”
皇帝脸上没有半分责怪,只是有些无奈:“为何事大打出手?”
沐槿之道:“他都准备要把我卖进青楼了,我还不动手?”
二小姐心梗了一下,看到上面几道冰冷的目光,她瞬间慌了,解释道:“我哥哥只是说说而已,他虽然荒唐,但是绝对做不出拐卖良家女子之事,难道因为两句胡言就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吗?”
沐槿之挑挑眉:“论迹不论心!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又怎知他如何想,他既然都嚷嚷出来了,想必便打算这么做,今日好歹是我,若要换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岂不是只能任他摆布?申冤无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小姐一双眼睛几乎快喷火了:“那你也不该打断他的腿!”
沐槿之神色厌恶,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条臭虫:“我不是不该打断他的腿,我是不该没有打断他的第三条腿!一个不知道尊重女子的男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李浩然顿时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某处有些疼,他胀红着脸,眼神闪躲的看着她:“你……你……你怎么那么不知羞……”
沐槿之哼笑一声:“以后别再让我遇到你不干人事,不然我说到做到!”
皇帝感觉自己的头都要冒烟了,喝了一声:“胡闹!”
说完还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母亲,太后本就对太子不满,他很怕太后横插一脚,借题发挥。
“咳咳……”凤景澜以手抵唇,一阵咳嗽声打断了皇上的话,皇帝立刻转而关心他:“澜儿,没事儿吧!快,快上茶!”
沐槿之对上他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冲他眨了一下眼,老老实实的退回原位。
这些眉眼官司,皇帝瞧得一清二楚,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暂时放下心来,看向下面的两个人,啧,是被欺负的挺惨的,不过谁让他们嘴欠呢!
就这样还敢来敲登闻鼓?怕太子妃不跟他们计较,所以想借他的手给自己长点教训吗?
皇帝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一目了然的不高兴,要是换个识趣点,便自动请罪,把事情揭过去了。
李浩然着急了,他连忙道:“草民知道错了!太子妃教训的是,草民也受教了,太子妃打完之后并没有再追究,应当也可以算两清了吧……”
心中太过害怕,口中的话倒是越发顺了,再不把事情说清楚,恐怕皇上会把他们打一顿扔出去。
皇帝气笑了:“太子妃心善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你们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要来敲登闻鼓状告太子妃?!”
“我……”李浩然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后背满是冷汗,心中哀叹一声,今日想必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楚月婵这时柔柔的开口:“月儿听闻,这位公子要告的并不是太子妃,而是三皇子!”
皇上一听三皇子,这下安稳下来了,一点儿也不急怒攻心了,颇有些闲情的坐好,朝着她轻轻的挑眉:“哦?月儿知道?”
楚月婵立刻解释:“正是!方才太后娘娘回宫之时恰好听到登闻鼓响,月儿便去查看了一番。”
李浩然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是啊……草民要告的是三皇子,要强娶我妹妹!”
皇帝一听见又是和女人相关,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老三那个不中用的东西,离了女人就活不了吗?看见一个漂亮的就想往自己的后院扒拉,还见一个爱一个!着实荒唐的过分!
这时,一堆人才注意到二小姐,以及他凌乱的模样。
皇帝眉眼一冷,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李浩然有些紧张:“我……我……”
二小姐道:“此事仍然是因太子妃而起,太子妃打断了我哥哥的双腿,我们认错了人,以为是太子妃的姐姐沐侧妃动了手,所以想要去三皇子府要一个公道……”
她一字一句的说着,神色木然,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在说着旁人的事情一般,一直到她说完,大殿中都是一片安静,再也没有旁的声音只有殿外的树上蝉鸣声。
她原本只想着拉太子妃下水,哪怕只能让她挨两声训斥,也算是给哥哥出气了,可没想到,竟然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不过,做不到就做不到吧,只是对不起哥哥,哥哥为她做了这些事儿,父亲肯定不会放过他,哥哥为他牺牲这么多,她却连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二小姐越发悲哀,此时她什么也不求了,只要能干干净净的离开这个世界就好,生前死后,和三皇子没有任何瓜葛!
“三皇子以此事为借口要强迫民女入府,民女的父亲……不敢有违,但三皇子当着民女的父兄调戏凌辱……”
沐槿之原本怎么看他们两个怎么不顺眼,但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她知道三皇子不是个东西,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是个东西!
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尤其是在这个视贞洁如命的时代,这不是在逼着她去死吗?!
李浩然有一句话说对了,她打断了他的腿,便算一笔勾销了。虽然还因之前的事情生气,但也仅限于生气,气已经撒了,便没有那么大的火了,看着神色木然,好像死了一般的二小姐,沐槿之最后一点气也没有了……
她趁着旁人都没有在意她,悄悄的往凤景澜顺便挪,偷偷的拉了他的衣袖,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凤景澜微微侧了侧身:“灭了?”
沐槿之:“……”
“一码归一码,我打断了他的腿,也算讨回来了,只是,就……看着你三弟这么猖獗?”沐槿之声音又低又小,怕他听不见,就小心的往他身边凑了凑,两人的动作弧度不大,但是在台阶上的人便能将底下的一切一览无余,上面的三个人,便有三种心境。
楚月婵眨了眨眼,漂亮的杏眸中氤氲起一股雾气,好像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一半,她想要离开视线,但是又近乎自虐的看着两个人在底下卿卿我我。
她印象中的太子殿下,从来都不是一个好接触的人面无表情木下无尘好像世间万物都不在他的眼中,偏偏今日他的视线都似有若无的盯着身旁的人,几乎没怎么离开过,还会认认真真的听着他说话,原本带着清冷冰凉的眼角眉梢漾出淡淡的温柔。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明明她没有离开多久,可是早已沧海桑田变换了岁月。
她心心念念的人,也有了在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