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颜愣了一下,心头一颤:“你知道我妹妹叫什么?”
薛长云摸着美髯笑出声:“傻瓜,你们这一辈,是清字辈, 你爹爱极了你娘, 所以,也让婳儿从了清字辈, 你妹妹的名字, 取自水木清华之意,华者,锋芒太露, 所以,取了一个婳字!是谓清婳。”
玉清颜抓着薛长云的手:“你果真是我舅舅……”
“好孩子!”薛长云双眼中满是泪光, 不顾天色已晚,跟着玉清颜一起回了家。
一番认亲,薛长云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一场大喜,让他的精神状态好极了, 半点都不觉得累, 诊脉, 开药,一溜水下来。
玉清婳有些担忧的看着玉清颜。
“今日我得了不少赏赐, 妹妹别担心, 够用的。”
玉清婳慢慢的点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哀愁, 她体弱多病,一直是个大拖累, 像哥哥这么大年纪,没成亲的少之又少,以前倒是有个姐姐想嫁给哥哥,可要把她赶出去,哥哥就直接拒绝了,再也不提成亲的事。
薛长云微微挑眉:“你们没有银子?没事!你们没有,舅舅有啊!舅舅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你们两个小家伙,千万不要为这些担心。”
玉清颜道:“这……”
“这什么这!舅舅要那么多金银也没什么用!只是可怜了你们……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玉清颜摇摇头:“幼时事都不记得了,我和妹妹一路流浪,被我爹捡到了。”
“你爹?”薛长云一愣:“玉溪还活着??!”
“不是……是一个老琴师,他将我们养大,并且没有让我们改名字。不过……您说的玉溪……是……是……”
前朝有一安乐侯,姓玉名溪,妻子……见幸于先帝,因此家破而人亡。
薛长云闻言止不住的落泪,涕泗横流:“正是前安乐侯玉溪,”
玉清颜心如刀绞,明明只是一个传闻中的人,可玉清颜心疼入骨……他爹吗?
“我也是因此,从来不与皇室中人有什么牵扯,这次赶巧了,入了东宫。瞧着太子妃是个宅心仁厚的。”
玉清颜欲言又止道:“舅舅……”
薛长云挑眉:“怎么了?”
“你可曾听闻,太子妃的流言?”
薛长云:“嗯?”
玉清颜道:“我以前在东宫做琴师,太子殿下娶的那位太子妃喜欢听曲看舞,生性/爱美人,流连日久,所以太子殿下便将我们全部遣散。”
薛长云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高兴,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看起来心地善良的沐槿之行事却如此不羁。
玉清颜顿了一下,想到沐云谣被沐槿之害的陷入如此不堪的境地,咬了咬牙,道:“舅舅小心别被她蒙蔽了双眼。”
薛长云道:“她,又做了什么?”
玉清颜道:“舅舅可知,之前的太子妃人选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天生凤命的沐大小姐。她自幼在乡野长大,前段时间才被家人找回来,归来之后,便用计夺了大小姐的太子妃之位,大小姐落水被三皇子所救,无奈做了他的侧妃,而她,则代替大小姐做了太子妃。”
薛长云微微攥紧了手,竟然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差点就被蒙蔽了。
想来所谓的救人也不过是给他看的一场戏,不过,薛长云想不明白,他究竟那里露馅了,方才准备离开京城,就被他们用计留下了。
薛长云心中暗恨,不过见过的龌龊事多了,一时之间倒也能接受,不过是有些伤怀,他又瞎眼看错了人。
“我记下了。清颜,你放心,舅舅会小心的,若是在宫里待的不开心,舅舅就想办法让你离开皇宫,做琴师也不是长久之计,舅舅给你些钱财,去江南水乡,或者大漠黄沙,只要你高兴就好。”
薛长云看着他满脸的慈爱,半分没有怀疑玉清颜的话,也没想着去查证。
翌日一早,薛长云便忙着替玉清婳抓药,熬药,若不是小宁儿还在宫里,薛长云早就不想踏入那个是非之地了!
等薛长云回宫,已经到了上午,沐槿之做好的早膳都凉透了,凤景澜陪着她坐在院子里等着。
“怎么,怕我走了不成?”薛长云微微勾唇,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沐槿之道:“那能啊,老先生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我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若是饿了,还要给你做些吃的才是。”
薛长云唇边的笑意没有了:“我不饿,只是之前只说了帮忙诊治,却没提诊金。诊金是不是要先给我一些?付个定金。”
沐槿之点头:“先生说的是,不知诊金是多少?”
薛长云淡淡的回答:“一万两。”
沐槿之小小的舒了一口气,一万两,倒不算特别多:“好,那我派人先去取两千两白银,给先生做定金,如何?”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薛长云暗中吐槽了一声,浅浅一笑:“太子妃大气,不过,我说的一万两,是一万两黄金,定金,太子妃该给我黄金千两才是!”
沐槿之眉头一跳:“多少?万两黄金?!”
薛长云轻轻挑眉:“怎么,太子妃不舍得?也是,臣子的一条腿,怎么抵得上万两黄金,所谓千金买马骨,不过是忽悠人的噱头罢了,上面人,那会管下面人的死活。”
他此时正生气,语气中难免有些带刺,凤景澜眉头轻动,冰凉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好像有刀子一般。
薛长没有半分惧色,神情平淡。
沐槿之苦笑道:“不是不愿意拿出千金万金,只是我此时实在没有那么多银子,满打满算不过两万两,先生若是之后真能为花小将军医好双腿,我……”
沐槿之想大言不惭的说会给他银子,但手中拮据,确实赚不了那么多,这又不像银行的贷款,还一些,再还一些。
凤景澜看出她的勉强,直接道:“医药费,我会结。”
沐槿之道:“不可,我怎么能用你的……”
凤景澜垂眸看她,深邃的眼睛中,满满的都是她:“夫妻之间,何须分你我,我的便是你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沐槿之读出了他的潜台词,心中有些堵:“用用用,我把你的私库都搬空,一个铜板都不给你留!”
“想要便全都是你的,旁的什么人都不能染指。”
不过,最值钱的不是私库里都金银,那才有多少,所以,沐槿之作为他的未亡人,全部都拿着也没有半分问题。
薛长云唇角一抽,被两人塞了一把狗粮,眼神中也多了一丝考量。
他和玉清颜不一样,他见的人多了,眼前这位太子爷更是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他真能被一个工于心计的小女子算计吗?
恐怕,有待商榷。
第113章
事情的真相如何, 和他并没有太多牵扯,薛长云已经打定主意,只做好分内之事,太子的事情他不想掺合, 单看他的面相, 也不过就这一两年的事儿。
人各有命,他不干涉。
薛长云道:“我这段时间会经常出宫, 有没有腰牌之类给我?”
凤景澜淡淡的看了一眼他, 道:“无妨,孤会派人交代一声,今日便遣人给你做一只腰牌。”
薛长云“嗯。”了一声:“对了, 近日劳烦太子妃多做几道菜,之前的都有些腻歪了。”
凤景澜:“……”
沐槿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 点头答应:“好,有什么要求老先生提就是。”
薛长云垂眸笑笑:“好。”
玉清颜出宫之事,想来也要东宫借些力,只是他还要在宫中蹉跎一些时日,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栾平突然进来, 神色难看:“太子殿下!皇上急诏!”
沐槿之一吓, 一把抓住他的手, 微微颤抖着。
凤景澜安抚的拍了拍:“无妨,我去看看, 切莫担心。”
沐槿之心头涌起一些不安:“好。”
凤景澜转身离开, 问道:“爹可曾说是什么事儿。”
“通州洪水肆虐……百姓……房屋……”
两人的步子迈的极大,声音已经听不到了, 沐槿之手脚冰凉,呆呆的站在原处看着他一点一点消失在远处。
薛长云轻轻挑眉:“你哭什么?即便通州洪水肆虐, 和高坐庙堂的太子殿下总没有太大的关系吧。”
沐槿之手脚发凉:“不……不对,明明……”
明明已经加固了通州的堤坝,为什么又转回来了?难道果真历史不可违?凤景澜到头来还是要为百姓而死,被这个寒冷的冬季吞没?不……
紫苏见太子殿下离开,便走了过来,看沐槿之哭的梨花带雨,着急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哭啊……”
“对!”沐槿之狠狠的擦了两把脸上的泪,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老先生,今日的膳食先让御膳房替你准备吧,事急从权,等日后我多为你做三天,十天都可以。快来人,准备马车,出宫!”
沐槿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她记得很清楚,今年遭受暴雨的不止一处,只是通州比较严重,死伤过多。百姓缺食少药,死伤严重,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劫难了。
紫苏问道:“小姐咱们去哪儿啊?”
“去太子私库搬银子,找秦栖,筹集粮食药物。”
薛长云安静了,看着他们夫妻都极速消失的身影,略有些沉默。
他回身,正对上轩窗内晏婴那双透着精光的眼睛。
薛长云走上前,隔着窗户问他:“你觉得,太子夫妇如何?”
晏婴微微勾唇:“听其言,观其行。我从未见过有哪一个上位者如此平易近人,急百姓之所急。”
薛长云听得眼角一跳:“你之前认识太子妃吗?”
他很怀疑。
闻弦歌而知雅意。
晏婴有些探究的看了他一眼:“老先生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薛长云:“……”
他讨厌聪明人!
晏婴见薛长云不回答,轻笑道:“老先生太看得起晏某了,婴一介书生,家境贫寒,如何能识得太子妃?”
薛长云半天没说话。
晏婴也不再说话,多说多错,他行得正坐的端,被怀疑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太子妃心地善良,又明显有求于他,他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卡别给太子妃添乱。
良久,薛长云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家当。
凌宁问道:“师父,咱们是不是要走了?”
薛长云听出他话中的不舍:“怎么,你很喜欢这个地方?”
凌宁点点头,又摇摇头:“宫里很好,饭菜很好吃,姐姐也很温柔,可是师父不喜欢,有师父的地方,才是宁儿的家!师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啊!”薛长云心里熨贴,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这个鬼精灵,放心,就算是天涯海角,师父也会带着你,我不是要走,宁儿,师父是小外甥找到了!他们兄妹两个都好生生的活着!”
薛长云喜形于色,笑的不能自已,凌宁眼睛一亮:“太好了!师父也有亲人了!”
“师父,咱们要去找他们吗?”
薛长云摇摇头:“不着急,既然答应了太子妃去看病,总得把人治好了,不着急走,不过记得给师父保密,不要告诉别人,谁都不行!”
凌宁早就习惯了保密,理所当然的道:“师父还信不过我?我保证烂在肚子里!”
薛长云自然很相信,手上的动作不停,继续翻看自己的家当,玉清婳身子弱,要靠好东西养着,他搜集的好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
第114章
回香坊
茶盏中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对面人的神情, 沐槿之一时之间有些看不清楚,她手指微微颤抖,对着熟悉又陌生的秦栖道:“我今日来,有件事请你帮忙。”
秦栖轻轻挑眉, 端起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但说无妨。”
沐槿之道:“我需要一批粮食, 药物,想请你, 把能买的都买过来。”
奏折已经到了皇帝跟前, 都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出三日,甚至是明日一早, 说不定就人尽皆知了。
秦栖没有说话,微微垂眸, 商人重利,他之前已经掏了十万两——虽然名义上是他和沐槿之共同出资,但实际上只是他一个人的银子,他不可能拿着钱随意挥霍,去投一个看不见底的无底洞。
沐槿之浅浅一笑:“我知道有些为难舅舅。”她微微一侧头, 紫苏立刻点头, 上前将下人抬上来的金子打开, 金灿灿的格外晃人眼。
秦栖顿了一下:“这……”
“舅舅的所有花费我来出,绝不让舅舅多花一分钱, 只是我需要许多粮食, 药品。”
秦栖顿了一下,道:“可是哪里出现了灾情?”
沐槿之丝毫不隐瞒的点点头:“是, 通州水患,之前还多亏你出资修堤坝, 不然损失更加严重。”
秦栖道:“你这么直白的告诉我,不怕我起不该起的念头,让太子妃您竹篮打水一场空?”
沐槿之轻轻一笑:“怕,怎么会不怕,但是,我想舅舅会知道,什么更重要。”
秦栖:“愿闻其详。”
沐槿之轻轻一笑,虽然心里怕的要死,唯恐一不小心翻车了,但是面上一派镇定自若,无所畏惧,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谈笑自若:“大齐一直缺一位皇商,太子提起过几次,不知舅舅可有兴趣。”
秦栖唇角勾起一丝笑意,眼中的震动却是尽力才压了下去,皇商……所有商人的最终目标,士农工商,商人在最末流,哪怕家财万贯,金碧辉煌的秦家,也只是面子好看,若非秦家出了一位绝色的姑奶奶,沐洪明沉迷妻色无法自拔,他们秦家怎么也走不到这一步,别说和当今太子妃谈笑风生,就算是一个末流小官,都能给他们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