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个陆燕是个军人,他不回营报备,你说他在这逗留干什么?”顾潇潇脑子里已经脑补出来一部武侠大片。
沈思渊伸伸手,枕在脑袋下面,“谁知道呢,可能是私事吧。”
“也是。”
顾潇潇翻个身,准备睡觉。
窗户那却一阵巨响。
顾潇潇经过白天的事情,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抱住沈思渊,沈思渊比她镇定一点,但神情也很紧张,赶紧安抚顾潇潇,“没事没事,我去看看。”
“别去。”顾潇潇拉住他。
“放心吧,这是客栈,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放肆。”沈思渊摸摸她的脑袋。
顾潇潇不放手,“别去,我不想你死。”
两人在那你侬我侬,翻窗进来的陆燕听得一清二楚,刺客他背后中箭,危在旦夕,强撑着喊了一声:“沈兄弟……是我……”
“……”
沈思渊放开顾潇潇,探出头,看到嘴唇发白,脸色发青的陆燕。
“陆大哥!”沈思渊来不及穿鞋,赶紧去扶他,一股腥味传来,一摸后背,一手湿热,沈思渊看了一眼手,全是鲜血。陆燕穿着黑色劲装,灯火灰暗,血和衣服混在一起,根本看不清。
“潇潇,你去打盆热水。”
顾潇潇下床,看到这般光景,来不及想其它的,穿上外衣,赶紧去打热水。
“陆大哥这是怎么了?”沈思渊把他扶到椅子上,提灯查看伤口,是支断了杆的箭,箭头有拇指大小,铸造很粗糙。
“怪我不小心着了道。”陆燕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沈兄弟还得麻烦你把箭剜出来。”
沈思渊哪里干过这种事,脱口而出:“生剜啊?”
陆燕眼神流露出关怀傻子的眼神:“不然呢?”
顾潇潇此时把水打了回来,还拿了瓶金疮药。
“哪来的?”陆燕问。
“出门在外怕有个跌打损伤的,放心,没人知道。”顾潇潇知道他能翻窗进来,必然是有什么不方便见人的,掌柜的本来很奇怪,但顾潇潇财大气粗,谁能跟钱过不去?
陆燕嘴里含着布,沈思渊用火给那把匕首消消毒,开始把箭剜出来。
顾潇潇看着都疼的受不了,别过脸。
陆燕大汗淋漓,青筋暴起,愣是没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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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拥挤的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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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渊给他包扎完毕, 他还能扯出一丝微笑,“谢谢沈兄弟,谢谢沈夫人。”
顾潇潇还没从刚刚血肉模糊的场面里反应过来, 怔在原地,不知所措。沈思渊给他倒了杯水:“都是兄弟, 不用这么见外。”
看这情况今天也问不出来什么, 沈思渊简单收拾了下床铺, “陆大哥你今天就在这将就一晚吧。”
陆燕也是有眼色的人,自然不能睡他们俩床上, 起身就要走,但因失血过多, 起来一阵头晕目眩, 又被沈思渊一把按住,“不说别的, 就说你今天救了我们夫妻二人的性命,这点事, 陆大哥就不要再跟我们客气了。”
陆燕十五岁入伍当兵,身边都是过命的兄弟,从来不需要客套, 沈思渊既然这么说,他自然也没有推脱的道理, “多谢沈兄弟。”
为了避免怀疑,他们也没再开一间房,纵使他们两个非要陆燕睡床,他们打地铺, 但陆燕行军打仗习惯了, 还是地铺适合他。
大概是太累了, 这一夜,虽然是硬板床,顾潇潇睡得也格外安稳。
直到顾潇潇睁开眼睛,沈思渊那张脸就在她眼前不到两厘米的距离。
“啊打!”顾潇潇手脚并用,沈思渊从梦里猛然惊醒,一翻身掉到了地下。
沈思渊睁开眼睛捂住痛处,也没来得及呼喊。因为地上躺着的陆燕替他喊了出来:“何人造次——”动作太大,撕裂伤口,纱布开始渗出血迹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顾潇潇又急又羞,无言面对江东父老,只得以被子掩面。
沈思渊看她这样,莫名觉得可爱,身上的伤处也不疼了,解释道:“夫妻情趣,陆大哥莫怪。”
陆燕今年三十岁,没碰到什么女人,身边都是男人,哪里想到一个看这柔柔弱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把一个成年男人推出去那么老远,一时目瞪口呆,听到他这样解释,也只是点点头,木讷地说道:“沈夫人好功夫,沈兄弟有福气。”
顾潇潇不敢抬头,耳朵通红。
沈思渊揉着痛处,坐下来,“那是,世上女子千千万,我就爱夫人这一个。”
这家伙还真是见缝插针的不要脸。
陆燕大概明白了一点所谓的夫妻情趣。
顾潇潇尴尬的满地找头:“你们俩说话,我去打点水来。”出门,在门口抓狂了两分钟,才恢复神态去楼下打水。
沈思渊就趁着这会儿功夫,询问陆燕的伤情。
“陆大哥,这伤……”
陆燕有事瞒着他们,不想就伤情再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但他粗人一个,平常也直来直去的,所以他转移话题的手法十分生硬:“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呃……”沈思渊欲言又止,对于他的理由,唯一的想法就是他明明可以直接不说,但还是费尽心思想了一个理由给他,而且脸不红心不跳,非常坦然,沈思渊想继续下去,都感觉对不起他如此明显的暗示。
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一对视,陆燕借着桌子的势飞上房梁,沈思渊担心顾潇潇,赶紧开门下楼,一开门,正好看到顾潇潇神色紧张地端着盆子站在门口,见到沈思渊,连忙说了一句:“相公。”
沈思渊错开身子,让她进来,看到楼梯口处,进来三个葛布灰衣的男子,为首的四方脸,眼睛狭长,眼下有个黑痣,掌柜的跟在身后唯唯诺诺,见到沈思渊,难掩难色,但还是笑脸相迎:“老爷早。”
沈思渊点点头,但是并没有把门口的位置让开,那三人站在门口向里望了望,估计不敢声张,也没有硬闯的意思。
掌柜的解释:“这几位客官丢了东西,来寻人。早饭小二已经备好,一会儿就送上来。”说罢,又引他们去别的地方。
沈思渊昨日的壕气犹在眼前,掌柜的自然不会觉得是他们夫妻二人偷了他们的东西,更不会跟贼人有什么牵扯,昨天他派小二在楼下候着,就怕听不见他的使唤,故而也不会有外人进来。
沈思渊点点头,回屋把门关上。
陆燕无声无息地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给沈兄弟添麻烦了。”
沈思渊看了顾潇潇一眼,顾潇潇把帘子放下来,正好遮住里间,就到外面坐着,盯着人。
“陆大哥这个样子,可不像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沈思渊开门见山,那三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也是见过陆燕的功夫,能被人伤到,说明对方来头不算小,他救了他,又替他打掩护,已经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总得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陆燕本就不怎么会说谎,更何况他们夫妻二人还不问缘由地救了他的命。头先沈思渊问的时候,陆燕撒谎心里已经过意不去,如今又帮他躲过了搜查,这样再欺骗,他实在是过意不去,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把他们无端搅入局中,恐怕就不只是祸事那么简单。
“不是我不告诉沈兄弟,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想拉兄弟下水。”
“可你已经拉我们下水了。”沈思渊直截了当。
他知道陆燕的身份,所以他必须知道他现在在替谁办事,是否跟柳营有关系。沈思沐掌管大周数营,只有柳营军纪森严,袁天爽将军一身正气,他渗入不透,所以陆燕此次的任务格外重要,这决定着柳营究竟能否为他所用,能否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刀。
这时,门突然响了起来。
屋内三人瞬间提起一口气,陆燕悄悄地握起刀柄。
沈思渊惦记着顾潇潇,马上走出去,看见顾潇潇已经站起来,立马走到顾潇潇面前,问:“谁呀?”
“老爷,我们掌柜的让我把饭菜送给您。”
——是昨天那个小二。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思渊打开门接过托盘,荤素搭配,菜色不错:“我夫人想多休息一会儿,没什么事不要再打扰了。”又给了他几个铜板。
小二得了赏,自然十分高兴,又想到昨天说过他家夫人有孕在身,直点头:“好的客官,您慢用,我就在下面候着,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就行。”
沈思渊把门关上,屋内的人想起刚才自己草木皆兵的模样,忍不住轻笑起来。
刚刚说过的话,被小二这么一打断,气氛有点接不上,沈思渊正琢磨着怎么再把话题续上,这边陆燕道:“沈兄弟哪里人士?”
沈思渊心下明了,这是问清楚底细,看看是敌是友,便道:“小弟渭河人士。”
陆燕惊讶,“怪不得沈兄弟这时候还要去渭河,原来是要回家啊。”
沈思渊想起和他说过要去渭河的事情,“正是因为渭河发水,我夫人惦记家中老幼,才着急赶回去。”
陆燕听他这么说面露难色,五官都挤到一起,双手不住地搓着,良久他才说:“不是我不告诉你们,只是我现在在查的东西,是要掉脑袋的,陆某不想连累二位。”
一听是掉脑袋都事情,沈思渊和顾潇潇立马紧张起来,凑过来,围着他坐下来:“陆大哥请讲。”
陆燕一脸懵逼,这些年的军旅生涯,亡命之徒他倒是见过不上,但像这样上赶着送死的,倒是第一回 见。若不是昨日他跟着那两个大汉进的巷子里,清楚地看着他们二人没受什么伤,要不然他还真怀疑两人的脑子被打傻了。
“你们没事吧?”陆燕问出自己的疑惑。
“陆大哥有所不知,我和夫人平日里最喜欢劫富济贫的侠义精神,看陆大哥这般都很羡慕,我们夫妻虽然人微力薄,但还是想为道义尽一份绵薄之力。”沈思渊说的动容。
陆燕也十分感动,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沈兄弟此话深得我心。”
沈思渊喜上眉头。
“但正是沈兄弟是如此忠肝义胆又拿我当兄弟,我就更不能陷沈兄弟于危难之中。”陆燕铁面无私。
“……”
顾潇潇没忍住,笑出声,“好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也可以,但是饭菜不吃就凉了。”
三人于是坐下吃早饭,也算和谐。
吃过饭后,顾潇潇按照刚才和沈思渊商量的计划准备去药铺抓药,沈思渊留在这打掩护,如果能顺利套出他的话就最好了。
顾潇潇和沈思渊在宫里时也研究过药理知识,顾潇潇半斤八两,但沈思渊久病成良医,可算得上半个大夫。眼下这种情景没办法请大夫,两人商量着写了个方子。
顾潇潇找了一些纱布,包住了自己的手掌,带着方子来到一家药店。
她举着“受伤”的手掌来到大夫面前,只说是自己切菜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来拿点药。
大夫头发花白,留着山羊胡子,一看就是好心人。顾潇潇走到他面前,他见她衣着打扮甚是朴素,以为又是哪户人家的可怜妇人,也没过多难为,给她拿了点消炎止痛的药膏,又照着方子抓了一些药,嘱咐她如何吃。
顾潇潇十分感动,连连道谢。
大夫却说:“治病救人乃是身为大夫的天职,何须如此道谢。”
顾潇潇看着他又颤颤巍巍地走向药架,一时间百感交集。
她又想起出宫时,那一路的流民。
大夫的天职是治病救人,那她和沈思渊呢?
吃着百姓们辛苦种的粮食,穿着农妇们辛苦织出来的布匹,拥有无上荣宠的身份和地位,却没有担负起应该有的责任与使命,他们算什么?
顾潇潇一路浑浑噩噩,终于到达客栈。
沈思渊一眼瞧出她的不对劲,以为她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暗自后悔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去。“怎么了?”
顾潇潇不想让他担心,摇摇头说:“没事,就是走着有点累了。”
陆燕本身体格健壮,但伤口处理不及时,加上昨天的药也不是多管用,有些感染。大夫有多年行医经验,开的药都是极好的。沈思渊先是清理了伤口,又涂了几遍药,才包扎起来。
沈思渊觉得再这样僵持着也没什么用,又怕那些人再找上门,赶紧下楼坐上马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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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玩转阴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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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客栈绕了几个圈之后, 才驶入正确的街道。
顾潇潇在外面正在学习怎么驾马车,沈思渊和陆燕在车里话别。
“既然陆大哥不便告知,兄弟我也不多说什么, 注意安全。”沈思渊从怀里掏出来些银子,知道他不会要, 一把塞进他的怀里不松手, “我知陆大哥肯定会推脱, 但是这世上许多事情,如果能用钱解决, 千万别玩命。”沈思渊说的诚恳,眼睛盯着他, 好歹是一条人命, 沈思渊也不想放弃。
陆燕看他这般,更加确定他是一个值得深交的兄弟, 奈何自己执行的任务实在不能多说,万一连累了他们就得不偿失。陆燕握住他的手, 能感受到他想把钱递过来的力量,也就明白他的真心真意,不好推脱, “行,沈兄弟, 这钱我收下,以后山高水长,咱们肯定后会有期,到时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沈思渊答应。
陆燕作揖, 寻了处没人的地方, 一跃而下, 消失在密林深处。
沈思渊钻出车厢外,看见顾潇潇正在神情专注地赶马车,那马儿哒哒往前走,顾潇潇双手举着马鞭,脖子直挺挺地,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马,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
沈思渊怕吓到她,轻轻地说:“这样举着不累吗?”但还是把她吓一跳,她看到沈思渊来,自然地把马鞭递给他,“太吓人了,你来。”
沈思渊也没有赶过马车,还是接过来,慢慢学习赶马车的技术,最起码要坚持到闹市,他可以雇一个马夫。
顾潇潇看他的脸色,也没比她好到哪去,想逗逗他,于是把头伸过去,说:“你摸摸我的头。”
?
沈思渊被这句话惊到不行,表情僵硬,动作僵直地摸摸她的头,瀑布一般的长发,用几根玉钗挽起来,层次分明,又顺滑至极。沈思渊感觉耳朵能听到心脏跳动的振聋发聩,抽回手时,手上残留着淡淡的清香。
“是不是特别硬。”顾潇潇看着瞪着双眼,面无表情的沈思渊,哈哈大笑,“我刚刚是硬着头皮赶车的。”见沈思渊仍然没反应,又皱着眉头,“不好笑吗?”
然后她仔细回忆了以下刚刚的事情,沈思渊的手摸她的时候格外温柔,手触及到的地方都酥酥麻麻的……这一回想不打紧,她马上就想歪了,瞬间脸红。一想到刚刚她开始在说这个冷笑话的时候,沈思渊就已经和她现在想的是一样的,又羞又臊,顾不上说话,赶紧钻进马车里,摸着自己发烫的脸,强制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