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家法，原来那么粗一根戒尺！”
“然后，老爷子亲自动手，打了先生足足几十下……给先生打得裤子都破了，血都渗出来了。”
“要不是后来老太太怕老爷子身体吃不消，硬把戒尺给夺了，还不知道得打成什么样子。”
宋翊大吃一惊，“啊？爷爷还真动了家法呢？”
“那爸现在怎么样了，寇医生怎么说的？”
张嫂摇头，“老爷子不许请寇医生来，说他和老太太没事。”
“至于其他人，自生自灭去吧……”
正说着，宋襄眼睛又红又肿的t下楼来了，“大哥、清清，我听见车子的声音，想着多半是你们回来了。”
“所以下来看看，幸好真是你们回来了。”
张嫂于是打住，回了厨房去。
宋襄又哑声说，“大哥、清清，你们……都知道了吧？”
宋允清没说话。
宋翊点点头，“嗯，刚听张嫂说了几句，正打算去看爷爷奶奶。”
“从昨天到现在，除了清清，爷爷奶奶就是最难受最痛苦的了。”
“本来还身体不好，还这么大年纪，可不能真出什么事儿。”
宋襄一听这话，后面的话还怎么好说出口？
只得咬住了嘴唇。
但想到宋致远还在床上趴着，一见她就骂得难听不说。
关键他如果不尽快好起来，怎么出去见她妈，又怎么为她制造机会？
而且他再靠不住，至少也比家里其他人强，偶尔还是指望得上的……
宋襄到底还是艰难开了口，“那个……清清，爸被爷爷打得挺严重的。”
“如果只是外伤还算了，我就怕、就怕还有内伤。”
“你能不能，待会儿见了爷爷奶奶，为爸求个情，至少让寇医生来给他看看。”
“再上个药、包扎一下什么的？爸年纪也不小了，万一越拖越严重……”
宋允清沉声打断了她，“二姐，别的事我还可能考虑。”
“惟独这件事不行，我不会为宋先生求情，也不会管他的任何事。”
“当年你可以说是无辜的，甚至你妈妈从某种程度上说，都是受害者。”
“既然给不了她婚姻，不能对她负责，那就不要去招惹。结果硬是耽误了她一辈子，也害了你。”
越说神色越冷，“对我妈妈造成的伤害就更不用说了，但凡还是个人，但凡还有点良知，都不至于那么过分。”
“所以你要求情，可以自己去跟爷爷奶奶求。”
“或者你心疼你爸爸，也可以为他想其他办法。”
“我就恕不奉陪了。”
说句难听的，这会儿宋致远就是死宋允清面前了，她绝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还想她为他求情请医生？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第33章 不打算给台阶
宋允清说完。
就要上楼换衣服去，“大哥你要不也先上楼换衣服，换完了我们再去看爷爷奶奶？”
宋襄不由急了，“清清，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但爸真的伤得挺重……爷爷奶奶根本不想见我，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不是都说，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父母和孩子之间，没有隔夜仇吗？”
“你就不能看在爸多年来那么疼你的份儿上，原谅他这一……”
宋允清已是一脸冷若冰霜，“宋襄，这些年宋先生真正疼的是谁，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而且如果不是他丧心病狂，对我妈妈那么阴险狠毒，一开始就满是算计。”
“我何止有自己父亲的疼爱，我还会一直有我妈妈无微不至的关爱，现在不知道多幸福。”
“你竟然还有脸跟我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
宋翊也皱眉，“是啊襄襄，你这样说真的过分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不是清清，感受不到跟她一样的痛苦，那便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尤其还是在你的存在本身对她来说，就是伤害的前提下。”
“‘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这话更是伪命题，爸这次还要怎样不是？你这不是变相的道德绑架吗？”
说完见宋襄已是脸色大变。
不等她说话，又话锋一转，“但是清清，襄襄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
“爸年纪确实也不小了，万一真有内伤，却因医治不及时拖严重了。”
“暗暗心疼的还不是你自己，还不是爷爷奶奶啊？要不，我们先去见爷爷奶奶吧？”
宋翊一边说，一边还不着痕迹的冲宋允清使眼色。
早上宋老爷子自己发威，把恩留给宋允清来施，归根结底还是不打算对宋襄下狠手时。
宋允清能看出来，宋翊自然也能看出来。
现在的情况跟早上差不多。
宋老爷子明确说了要给宋允清一个交代，便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可又不能打宋襄一个女孩儿。
那就只能打宋致远一顿，打完了让宋允清高兴了，再让宋允清做人情，给他请医生，让他好起来。
然后一家人皆大欢喜，这次的事以后自然也不提了。
所以宋翊才又是‘但是’，又是使眼色的。
生怕宋允清不肯给这个台阶，弄得宋老爷子和宋老太太再多的愧疚也要打折扣了。
可惜宋允清的确不打算给这个台阶。
她对宋致远的憎恶只有自己才知道。
就算祸害遗千年，宋致远一时半会儿且死不了。
能让他多痛苦、多难堪哪怕一点点，她都喜闻乐见！
宋允清于是扯唇，“不好意思大哥，我不会心疼他。”
“从我昨天说从今往后不会再叫他爸起，我对他的心疼、尊敬和爱，便也一起消失不见了。”
“所以我不会为他求情，谁说都没用。你们要求，自己为他求去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上了楼去。
任宋翊在后面喊了好几声“清清”，都当没听见。
宋翊只得冲宋襄摊手，“看来清清这次确实伤透了心，短时间内，应该是真不会原谅了。”
宋襄心里都快怄死了，小贱人真的太嚣张了。
大哥……宋翊也是，说的是人话吗，等不及舔小贱人了是吧？
面上还得死死忍着，“看得出来清清确实伤到了，我也知道，都是我们母女不好，都是爸不好。”
“可、可已经铸成的错，也改不了了，爸也的确伤得很重，现在还趴着。”
“大哥，要不你跟爷爷奶奶帮爸求个情吧？”
“就算不给请寇医生来，至少、至少也让爷爷奶奶同意你给爸上个药啊，行吗？”
宋翊这回没有迟疑，一口就应了，“放心，我见了爷爷奶奶一定会说的。”
“就算他们不同意，我也会去给爸上药的。襄襄你一个女孩子，到底不方便。”
“好了，你先去守着爸吧，我去见过爷爷奶奶就上楼去。”
“至于清清，我回头会再慢慢劝她的，总得给她时间来冲淡。”
宋襄忙点头，“好好好，那我先上去等着大哥了啊。”
兄妹俩遂在楼梯处道了别。
宋允清回到自己房里，才哼笑起来。
她爷爷还是手下留情了，要是换了她，至少打折宋致远一条腿。
可见不止慈母多败儿，慈父也一样！
但这样一来，宋致远岂不是至少一礼拜都出不了门了？
宋襄正是心虚害怕的时候，又有她奶奶时刻盯着，短时间内不敢出门。
所以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宋致远身上，让宋致远去见于文竹。
而以宋致远的愚蠢和耳根子软，只要于文竹能见到他，还不是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那现在宋致远出不了门了，就得宋襄自己想办法上了……要不，就这两天，给她制造个机会？
简单冲了个凉，换了衣服。
宋允清便下楼，去了宋老爷子和宋老太太的卧室。
老两口虽然早就分床睡了，但一直没分房。
倒是省了宋允清还得跑两边，同样的话也得说两遍。
老两口看起来气色都不大好，看来上午的确累到了，也气到了。
宋允清也不藏着掖着。
见宋翊不在房里，直接就问道：“奶奶，大哥呢，是不是上楼看宋先生去了？”
宋老太太见她还真一口一个宋先生了。
有些不高兴，“嗯，你大哥上楼给他上药去了。”
“虽然你爷爷不让寇医生来给他看，你也不打算认他了，也不能真让他死家里吧？”
“好歹也给上点药，再自生自灭不迟！”
宋老爷子沉声，“好了，说这些干什么，昨天才发生的事，今天就要让清清当没发生过一样。”
“换了你，你做得到吗？偶尔也该将心比心一下！”
随即转向宋允清，“清清，爷爷说了要给你一个交代的，现在，还行吗？”
“我也跟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说了，以后每个月只给他五万块，多了一分都没有，让他好自为之！”
宋允清听宋老爷子说了半天，都没说到她真正想听的。
看她爷爷的样子，也显然就没打算过要说。
心里谈不上失望，只有冷笑，果然她一开始就不抱希望，她爷爷会以宋家的财力和人脉为她找她妈妈，是对的。
第35章 原则问题必须坚持
也是，找到了她妈妈，宋致远当年到底多恶毒、多恶心，就会彻底曝光于人前。
那他将不但人人唾骂，说不定还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宋氏和宋家也将彻底颜面扫地，公司的股价和格局没准儿都会受到巨大影响。
宋老爷子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癞痢头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好，宋氏更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谁受到不好的影响他都不允许。
她妈妈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用不着考虑她的处境、感受。
而且她失踪的这些年，所有人都过得好t好的。
反倒一找到她，立刻就会掀起轩然大波，弄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那何必还要找她，就这样维持现状，显然才是最好的。
——事到如今，宋允清怎么会还看不出她爷爷的真实想法？
所以他压根儿提都不提，连粉饰太平的话都懒得跟她多说一句。
说到底，还是她现在太弱，就像她大哥说的，她翅膀还不够硬。
但没关系，她绝不会放弃以她的方式找她妈妈。
她也一定会变得强大起来，越来越强，直到她说一，就没人说二那一天！
宋允清想着，又狠掐了自己的掌心一把。
才淡淡开口，“当然行了。”
“宋先生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还被这样请家法，伤身不说，还伤面子。”
“而且一个月五万块对他来说，连打场牌都不够，相信他以后一定会有所反省和收敛。”
“毕竟真的算严惩了，所以谢谢爷爷、奶奶。”
宋允清说到这里，不等宋老爷子宋老太太说话。
已话锋一转，“但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前头。我至少短时间内，真的做不到原谅宋先生。”
“我昨天就说过，他当年对我妈妈那么狠绝就算了。”
“所谓‘夫妻’本来就靠不住，好的时候比谁都好，不好的时候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我无论如何，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却丝毫没考虑过我的处境感受，没考虑过我慢慢长大懂事后，会多么的痛苦。”
顿了顿，“事实我也的确痛苦了这么多年。”
“他但凡对我有半分爱，当年都不会故意弄得人尽皆知，毫不遮掩。”
“所以请奶奶以后不要每次听见我叫他宋先生，就皱眉不高兴，更不要想着让我改，我做不到。”
“哪怕爷爷奶奶不让我姓宋了，要把我赶出宋家，我也做不到！”
宋老爷子立刻道：“怎么可能不让清清你姓宋了，更不可能赶你出宋家。”
“你可是我和你奶奶唯一……是我们的亲孙女，是宋氏的继承人，赶谁也不可能赶你的。”
“你暂时做不到原谅、做不到叫他爸，就做不到吧。”
“反正只是个称呼，影响不了什么，也是他该受的！”
宋老太太却仍皱眉，“当年也不能全怪你爸。”
“你妈……她名气那么大，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的。”
“就算想遮掩，也要遮掩得住，根本就不是……”
宋允清沉声，“不是什么？奶奶想说，根本就不是宋先生的错吗？”
“每一个母亲都无条件支持维护自己的孩子我理解，但希望奶奶也有点最基本的是非观。”
“不然就像您说的，将来您真的有脸去见我曾……”
说到一半，到底打住了，没再说下去。
但也足够宋老太太听懂了。
脸色霎时更难看了，“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没有最基本的是非观。”
“那你呢，你有最基本的感恩之心，你分清了最基本的主次、亲疏吗？”
宋老爷子没好气开了口，“行了，说这么半天了还没说够呢？”
“不叫就不叫，什么大不了的事？说得跟天要塌了似的。”
“好了清清，你出去吧，我和你奶奶再歇会儿。晚饭也不用管我们了，你和阿翊自己吃吧。”
宋允清抿了抿唇，“好的爷爷，那我先出去了。”
“您和奶奶好好休息，最重要的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
说完一个欠身，转身出去了。
心里知道她刚才不该跟宋老太太对着来，大哥早就提醒过她‘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但并不后悔。
原则问题她必须坚持，等她坚持的次数多了，都知道她的底线了。
自然说话做事之前，都会掂量、权衡了。
她也绝不会再轻易弯下自己的腰，让人能再骑到她背上！
剩下宋老太太仍黑着脸，一看就气得不轻。
宋老爷子见状，只得叹气，“你跟自家孙女怄什么气，一把年纪了，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何况本来就是她占理，她的要求平心而论也不过分。”
“你非逼得她又哭又闹，必须我们替她找到她妈，还她妈一个公道，才甘心是吧？”
“一定给她一个交代的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这么快就忘了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