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开怀处,两人都笑出声来。
最前面的车厢里,楚今安正在与卫蒙说起这次去做的事情。
“皇上放心,臣确定,安王所有的势力都已经被清出了京城。”
卫蒙低声道。
楚今安点点头:“你做事,朕是放心的。只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也未能歇息。”
“能为皇上效劳,是臣的荣幸。”卫蒙笑出一口大白牙。
楚今安温和地看着他:“不如便在宫中多留一段时间?贵妃也如此盼着。”
“臣自然愿意,内子还盼着能参加贵妃的册封大典。”卫蒙连忙说道。
楚今安点点头:“倒是应该能赶得上。”
说完,他又想起一事,问起卫蒙北疆布局,略过了贵妃之事。
这边文菁华也正在问衡月:“皇上真要册封你为贵妃呀?”
“其实,我也不知。”衡月坦诚的。
她没听楚今安说过,也没见到圣旨,自然不能确定。
毕竟,贵妃的位份,她总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担不起的。
文菁华却有些不懂了:“皇上至今还没立后,难道不是因为你吗?为什么还要封贵妃?”
第224章 “皇上喜欢你呀!”
衡月简直要被文菁华的这话惊呆。
她半晌才回过神来,一句话都说不利索:“我、我、我……怎么可能!”
“不然呢?这些年皇上宠幸的只你一人,连你不在宫中的那一年,都无一人获幸。”
文菁华眨巴着清澈的眼睛,“难道不是因为皇上喜欢你吗?”
衡月:????
她更惊了,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文菁华比她还惊讶,“皇上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有感情就会有喜欢呀?”
“可,可不会是我啊。”衡月依旧这般觉得,“怎么可能会是我呢?”
论相貌,她是不错,但也不过是颜静月的替代品;
论家世,论才学,论……
不管论什么,她衡月什么都没有。
楚今安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文菁华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她才见过楚今安几次呀。
不过是因为自己生活幸福,有了喜欢的人在一起,便瞧着天底下都是有情人了。
衡月才平复了些心绪,就听文菁华继续说道:“皇上是什么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但这些年,你瞧那后宫都凋零成什么样子了。”
“他是一个也不在乎。”
“不管太后如何催促,大臣怎么去问,皇上都不为所动啊——难道不是在等你?”
文菁华很是理所当然的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衡月抿唇,无言以对。
若说不是,但……
但似乎,文菁华说的还真有那么些道理。
若说是,似乎又有些太自以为是了。
文菁华却像是终于明白过来,微带些诧异的问衡月:“你们不会……他不会,从未与你说起过吧?”
“说起什么?”衡月还没回过神来。
“就是,他说,喜欢你啊!”文菁华见衡月一怔之后,面色马上变红,又道,“或许不会这般直白,但……总归应该会说过的。”
但衡月想不起来。
楚今安,从未说过这般的话。
他从未给他们之间的感情下过什么定义,于是衡月便也理所当然的认定,他们二人,还是主仆,君臣,罢了。
什么喜欢,什么感情,衡月自己是有,但那是她不可宣之于口的隐秘。
她将其死死压住,怕被任何人瞧见半分,继而觉得她实在不知天高地厚,竟对皇上有了这般想法。
又蠢,又傻,又自以为是。
她不肯表露半分,自是因为察觉不到楚今安对她有什么不同的感情。
大约她是与旁人不同的。
毕竟……楚今安只宠幸她。
但这份不同也实在来的机缘巧合,不管是被明亲王逼迫的那一夜,还是她恰到好处的这张脸……
抑或是正好楚今安醉酒,是正好那道闪电亮起,是……
总之,太多太多的巧合,造成了今日这份“不同”。
而这份“不同”,如何都不会是因为感情。
喜欢……
衡月想都不敢想。
但看文菁华还在很认真的帮她分析着,衡月又觉得可笑,又觉得无奈。
怎么,可能呢……
前头车厢里,楚今安将刚到手的资料打开,细细读过,终于找出一点儿不对劲来。
诚然,安王的人将这些资料做的很是齐全,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将他也骗了过去。
似乎他身边的私事流露出去,就是从衡月来了之后才开始的。
但如今细究,有些事情实在对不上号,哪怕对方写明了日期时间,以楚今安强大的记忆力却能清楚的记得,那段时间衡月去了浣衣局。
所以,真的不是衡月。
所以,衡月真的不是安王的人!
这份后知后觉确定下来的事情,让楚今安一瞬间欣喜若狂!
之前听到安王和衡月说话的时候,楚今安身边还有人,便是猜到衡月身份没有问题,他也不会展露太过情绪,只能按捺。
但如今,这车厢里只他自己!
漫卷诗书喜欲狂!
纷纷扬扬的纸片被抛起,又落下,擦过楚今安大笑的嘴角和喜悦的眼睛。
衡月从来不是安王的探子。
她来到他身边,在他身边,也不是为了所谓的任务!
她从未背叛过他,从未效忠过他的敌人!
一旦确定这件事情,楚今安只觉得天宽地广,都烈日都可爱了几分。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衡月。
可惜如今时机不对,且不说车队在回宫的路上,便是衡月那里,还有文菁华相陪。
楚今安羞于被人知晓这份喜悦,他只肯在无人的车厢中展示几分。
便只能先暂且忍耐。
反正,衡月还怀着他的孩子,又有宫人侍卫和暗卫的严密防守,总跑不了去。
楚今安静坐平复心绪去了,这边的衡月也不太好受。
原本能被她勉强压抑的喜欢,被文菁华三两句话就挑了出来。
甚至因为对方说的那一丝丝可能,这份感情还有烈火遇油,越演越烈的架势!
这把火烧的衡月心神难耐,甚至忍不住在文菁华说话的时候,发呆看向龙辇的方向。
她想知道楚今安现在在干什么呢。
在看不到彼此的时候,楚今安会像她想他一般,也想着她吗?
……不,不会的。
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忙,有那么多人要见,别说有闲来无事的时候了,便是读书,都要格外抽出时间才可以。
他那般忙,怎么可能会想起她呢?
衡月甚至回忆起,就算是自己杵在楚今安身边,对方也不一定能瞧得见她。
一直都是自己的视线默默跟随着楚今安,悄悄的、怕被人察觉的看着他。
衡月闭了闭眼睛。
文菁华话题又转到北疆的壮丽上:“……很多人觉得黄沙无聊,没什么好看的,但我实在喜欢……”
“菁华,你知道,镇北王妃么?”衡月被提醒,想到这次要留在宫中的人。
见到文菁华一下子闭了嘴,衡月便知晓,自己相貌与颜静月相似之事,文菁华也是知道的。
是啊,卫蒙也在北疆,应该是去拜见过镇北王,那文菁华肯定早就见过颜静月。
衡月不由又觉得有些好笑:“你既已见过镇北王妃,又怎会觉得,皇上是因为对我的感情才不立后、不选秀的呢?”
第225章 ……她真是疯了
见文菁华一时无话可说,衡月笑着转身,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胸口。
乱跳什么呢,简直莫名其妙。
“可是……”
文菁华有些犹豫的开口,“那已经是几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镇北王妃,不是已经身亡了?”
“她……”
衡月顿了一下,没说出颜静月还活着的事实,“那她也是刚刚身亡,皇上之前,或许惦记的是……”
话没说尽,但意思已经很明确。
议论天子已经是大不敬,若不是刚刚文菁华说了那许多,衡月也不敢随便将这种猜测诉之于口。
文菁华一怔,却道:“若真惦记……那为何,皇上登基三年,才招藩王回京觐见?”
衡月一怔。
“他是皇上啊,想做什么不能?不管是过年还是万寿节,随便还不能找个借口将人叫进京中看一眼?”
“或许从前,他只能忍着,但现在他是皇上啊。”
文菁华摸着下巴,“依照皇上的性子,如何还能按捺住?”
“对了,你失踪的那一年,不管是选秀还是立后,旁人建议,皇上也只说‘等等再议’。”
“他等什么?那一年,宫中除了日常上朝议事,似乎什么都在等一等。”
文菁华一双眼睛含着笑意看衡月,“等到你回来之后,似乎才都逐渐上了正轨。”
“那一年的万寿节,都没怎么过呢。”
衡月咬着唇,其实不太敢相信文菁华的话。
其实,或许,也只是巧合罢了。
她回来也不过半年,瞧着楚今安与从前并无不同。
这次京郊之行,也是因为太后过生辰非要召所有藩王进京,楚今安才做了这般安排。
若不然,也不过是与从前一样?
衡月猜测着,却不敢直接与文菁华说。
文菁华这话一堆一堆的,衡月说不过她,更怕被她说服,连忙岔开话题,还是继续聊孩子们的事情。
但直到回到宫中,衡月也没能平复心情。
熟悉的大明宫,熟悉的紫宸殿,衡月站在廊下愣了片刻,直到伺候知柏的宫人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夫人,大皇子和大公主在路上都睡了一阵,这会儿都嚷着饿……”
“先用饭吧,我等等皇上。”衡月下意识答道。
说完,她自己又觉得不太对。
这话的内容,实在不能细想。
似乎,仿佛,就好像,他们只是平常的一家四口一般……
细思回宫后的这半年来,楚今安夜夜与她同榻而眠,几乎一日三餐都一起用,或许比普通的官宦之家都……
更像夫妻。
“夫妻”这个词一冒出来,衡月就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几乎是惊惧地转过身去,又匆忙迈开步子离开刚刚站的地方。
若是可以,她简直想将自己之前的所思所想都留在那里,彻底忘记才好。
她怎么敢的呀!
夫妻,何为夫妻?
皇上的妻子,只有一人,就是皇后啊!
她、她这一生,能做个妾已是不错。
她真是被楚今安养大了心,做个贵妃还不够,连皇后之位都敢肖想。
不不,她完全没想过什么皇后之位,只是觉得现在和楚今安的相处有些……有些太……太亲密了……
马上了,马上她被册封,不管是妃还是贵妃,都要搬离大明宫。
便再没有这般从早到晚,一直在一起的时候了。
便如普通的妃嫔一般,只能等着皇上的召幸,或许很久很久,才能再见楚今安一次……
衡月抿了下唇,理智觉得,这般也很好。
但理智是理智,她心中患得患失的酸涩,实在是……难以描述。
“杵在这里做什么?坐了一日的车不累么。”
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衡月吓一跳,慌忙转身要行礼,就被楚今安扶住。
楚今安笑道:“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衡月抿了下唇,费力地将心中情绪压下。
她先说了知柏和康宁先用饭的事情,楚今安寻常地点头:“这般极好,朕有时忙起来没有时间,孩子们饿了就先吃。”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甚至还更加强烈。
真的像是寻常内宅夫妇,聊起孩子,说起吃饭,这般平常的语气。
衡月费力的吞咽口唾沫,不敢再看楚今安。
她甚至胆大包天的生出几分想试探一二的心思,但如何试探,又试探什么,衡月却是实在不会。
见她又愣住,楚今安不由失笑。
牵住她的手,将人带进正殿,又好好坐下,楚今安才笑问道:“这一直想什么呢?嗯?怎么瞧着这般不对劲?”
“奴婢……”衡月顿了一下,抬头看楚今安。
大约是楚今安今日的笑意格外盛,也可能是他今天的眼里竟被衡月看出些温柔来。
她被鼓了勇气,开口问道:“皇上,奴婢……奴婢还能在大明宫住多久?”
向来,能住在大明宫的,只有皇后一人。
当然,若衡月继续做宫婢,自也可以在大明宫呆着。
但楚今安意思很明显,是让她去后宫,那后妃却是不可能住在大明宫的。
……她真是疯了。
衡月这般想着,却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眼巴巴地去看楚今安。
楚今安心道她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想在大明宫住着便一直住下去就好了。
再说,她如今怀了身孕,不住在大明宫,他无法日日看到她,又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只是还未开口,外面便传来通报声。
是楚今安之前在龙辇上时下的令,寻一些档案出来。
他是想将大明宫中,安王的探子找出来。
如今细思,那日传信给衡月的,应该也是安王的这个探子。
楚今安想将大明宫宫人档案细看一遍,再与卫蒙这次找到的安王老巢中的时间、事件对一对。
来得不凑巧,却也无妨。
楚今安点点头,放开还牵着衡月的手,起身走到御案后坐下。
衡月听闻有人要来,原想起身的,却被楚今安制止:“你坐着便是。”
这般到底不方便,楚今安准备尽快下旨,将衡月的位份明确,以后在宫中行走也不必再看旁人的脸色……
正这般想着,门口传来脚步声,楚今安和衡月一起看去。
便见以谢琅为首,带着几个翰林院的人一起走了进来。
第225章 他的醋要淹没紫宸殿啦
几人手中都捧着厚厚的本子,走进来后向楚今安行了礼,又依次上前将本子放在御案上。
只有谢琅,在路过衡月的时候不着痕迹多看了她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