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没将门打开,转身便离开了这里。
廖忠看了眼有些惊疑的李得胜,轻哼一声:“咱家提醒你一声,别忘了给衡月姑娘送饭。”
“这还用你提醒。”李得胜小声嘀咕,却还是小声道,“那敢问廖公公,今晚……就关在这里啊?”
实在是对这位姑娘,李得胜只觉得轻不得重不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对待。
廖忠却好笑的看他一眼:“今晚?我就和你打个赌,日落之前,若此案不能结清,以后我跟你姓!”
他这么说,李得胜自然不能这么应,笑着将人送走后他便又琢磨起来了。
片刻后,李得胜招手叫了两个小太监过来,这般吩咐了一顿。
第50章 “皇上、是要保、那位?”
回到紫宸殿侧殿,楚今安便又将内务省的人叫来毫不留情训斥一顿。
直训的那内务省总管抬不起头来,跪地保证尽快查明走水原因。
楚今安冷冰冰的垂眸睨着他:“一个时辰,再查不清楚,提头来见朕。”
那姓于的总管哭丧着脸走出去了。
到门口时候,于公公看到廖忠,连忙拉住对方的手哭求道:“廖公公诶,廖总管,您快给小的指条明路吧……”
“你好好去查就是了,还要什么明路?”廖忠不解。
于公公几乎要哭出来:“这……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衡月,皇上还让我们查,这、这是何意啊?”
“这是什么意思你还看不出?”廖忠惊讶。
“不是,那、那衡月,就不能是嫌犯吗?还怎么查啊。”于公公是真无奈。
不仅皇上在往内务省施压,端亲王、太后都在催促。
内务省也想尽快结案啊!
可现在查出的唯一嫌疑人,却似乎皇上并不认同。
廖忠这次是真的不敢置信了:“衡月如今被皇上扣在大明宫,连慎刑司都不必她去,还专门安排了人守着她,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于公公依旧懵懵懂懂:“皇上怕她跑了?”
廖忠:……
得,这般蠢,看来内务省可以换个管事了。
他懒得说更多,才摆了一下手,就被于公公激动的握住!
于公公像是终于茅塞顿开,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只比画着道:“皇上、是要保、那位?那、那位姑娘,不能是嫌犯?”
廖忠无言的白了他一眼。
这不废话么?
“好好好,那我明白了,多谢廖公公,多谢多谢!”
于公公是真的一时没想明白关键点,只朝着衡月是纵火犯这条线去查了,怎么查都是证据充分。
这会儿被廖公公点名,他才惊觉自己竟然是彻底查反了!
还好知道的还不算晚,还有时间——虽然只有一个时辰!
但也来得及!
于公公没空和廖忠说更多,一拱手便匆匆走了。
廖忠这才举步进殿,抬眼便见楚今安一脸沉色。
“蠢货。”楚今安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手中拿着的纸也重重按在御案上。
廖忠连忙弯腰:“皇上息怒,如今内务省已经知晓皇上心意,定能很快查出真相。”
“真相,哼。”楚今安起身,背着手在殿中转了几圈,又冷笑一声。
内务省也不全是无能之辈,从半夜查到现在,除了衡月旁的一点线索也无。
这件事动手的是太后,帮忙的是愉妃,烧的是愉妃自己的宫殿,内务省能查出来旁的才有鬼了。
而且,楚今安现在还不能和太后、和端亲王对上。
他闭了闭眼睛:“安排小顺子去顶罪。”
顿一下,楚今安叹了口气,“事情做的利索些,之后……尽量救,再给他家中的事情好好安顿一下。”
廖忠有些不忍的上前扶住楚今安,低声道:“小顺子早就准备着了……他和他兄弟的命都是皇上救的,甘愿为皇上而死。”
“是朕……”不中用三个字,实在难以启齿。
楚今安抿紧唇,眸中闪过自我厌弃,却又很快转为浓浓的恨意和不甘。
他才是天子!才是皇上!
凭什么要被人挟制!
甚至自己的后妃都与外人联手,火烧后宫,只为逼迫他宠幸对方?
何其可笑!
何其无奈!
楚今安握紧手中纸张,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起伏的情绪尽快平复下来。
廖忠也有些担心的站在一旁,屋里一时寂静,只有楚今安呼吸的声音。
但这声音也由重到轻,不大会便平复下来,只余下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楚今安淡声道:“朕无事了,去找小顺子吧。”
“是。”这件事也只能廖忠自己去办。
他有些不放心,加上现在楚今安在侧殿,也不欲更多人知晓,思来想去,廖忠叫了青寻来伺候在圣驾旁。
到底是从潜邸跟上来的奴婢,哪怕青寻不算是御前伺候的人,对楚今安也算了解,端茶倒水总不成问题。
主要是的,绝对忠诚。
哪怕此时楚今安因情绪不好引起毒发,被青寻看到,也比旁人知晓的好。
楚今安见进来伺候的是青寻倒是有些惊讶,只是此时他也无事做,干脆问起青寻:“平日里都是你与衡月在一起的?”
“是啊,皇上,奴婢凌晨去寻衡月姐姐的时候,她才刚醒,绝不可能是纵火的人啊。”青寻抓紧时间帮衡月辩白道。
楚今安只轻轻点了点头,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片刻,忽然问道:“她平日不当值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姐姐不当值的时候,几乎都是在自己住处待着,有时候也会去膳房找旧友说话,但次数很少。”
青寻老实的答道,“一般都是奴婢陪着姐姐,吃饭我们都是在一起的。”
“嗯。”楚今安应了一声,心中却在想着廖忠之前的话。
衡月的身世来历以及之前再膳房当值的记录全都清清楚楚,有没有可能,她确实不是安王的人。
来大明宫之后的所行所迹,也都并不让人怀疑,反而正常的很。
楚今安如今竟是难得的有了些矛盾。
他既觉得衡月若是安王的棋子也是件好事,瓮中捉鳖守株待兔,他总能知道些安王的消息;
但……
楚今安不是此时才惊觉,自己却是不盼着衡月是奸细的。
他轻叹了口气,又看青寻:“你觉得,她是一个是什么样的人?”
“衡月姐姐吗?回皇上,奴婢就没见过比她还温柔的人!”
说起这个,青寻便精神了!
她站的身板笔直,像是说书人似的,将衡月日常的事情一件件的娓娓道来。
在她口中,衡月确实也是个很温柔的人。
虽然话不多,但事事为旁人考虑,行事也妥帖细致,实在是个好人。
好人。
楚今安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
若衡月不是安王的人,那确实可以称一句好人。
青寻这边还未讲完衡月的日常,廖忠便已经回来,向楚今安回禀:“已经妥了。”
楚今安点点头,看向有些好奇的青寻,启唇都带了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暖意:“你可以去把你衡月姐姐接出来了。”
“真的吗!”青寻一喜,“是事情查清楚了吗?不是衡月姐姐对不对?”
“青寻!怎么和皇上说话呢?”廖忠连忙训道。
青寻连忙低头称罪,之后却是嘴巴一撇,很是伤心的模样:“可惜……衡月姐姐等今日等了这般久,便是此时出来,也一切都晚了……”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青寻一个。
那边正殿里,愉妃刚睡醒,便听说内务省找到了真正放火的人。
第72章 也不知道与他道声谢
愉妃先是怔愣了一下,继而便大怒起来:“不是衡月?人证物证具在,内务省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太监已经承认,他确实也是大明宫的人,说……说知道主子您不喜衡月,便专门偷了她的衣服落在现场……”巧心低声道。
愉妃气的一把拍在桌子上:“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确实是胡说八道。
毕竟真正纵火的人,如今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呢。
愉妃眼珠一转,也很快找到了问题:“这个太监是不是衡月的相好?帮她顶罪呢?”
说着,她便要起身,“不行,本宫得去找皇上说一说。”
“主子!”巧心连忙拦她,小声道,“此事说不得就是皇上安排的。”
“什么?!”愉妃更是惊怒交加,“他……”
“主子可还记得昨晚王爷的来信?”巧心怕愉妃真喊出什么,连忙小声有快速的说道,“那位衡月姑娘原就是被诬陷的,皇上心知肚明,便不会任由她被处置。”
“王爷说,目的就是让她今日耽搁时间见不到家人就是了,一点小小的教训,让她以后莫要与主子对着干才好。”
愉妃在巧心的劝说中也逐渐冷静下来。
虽然还是觉得不甘心,但她向来听端亲王的话,也只能按捺。
再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愉妃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个时间了。”
“是啊,等着的家人早就走了,她便是被放出来,也只能暗自流泪伤心,之后主子再训斥教导她几句,日后她定不敢与主子对着干了。”巧心哄着愉妃道。
愉妃被哄的心气都顺了,再看一眼金黄色的账幔,带了些得意道:“今晚本宫就要睡在这里!”
巧心连声附和,到底将愉妃逗的笑开了颜。
而被青寻接出来的衡月,亦是一副无悲无喜的表情。
她看一眼太阳的方向,便知道通明门已经关闭了。
不知道她的母亲和妹妹,是不是还坚持在门外等着她……若见不到她,她们又该多么着急啊……
衡月实在不敢再去多想,只盼着待到天黑,母亲和妹妹看通明门再开无望,便会离开了吧。
衡月只能这样想,或者直接不敢去想。
明明已经沉冤得雪,但心中还是像是压了一块沉沉巨石,让她每走一步都喘不过气来。
即便如此,衡月到楚今安面前的时候依旧是努力维持住了仪态。
便……等明年吧。
楚今安却仿佛不肯放过她,非要问道:“你那箱散碎银子可怎么办?”
衡月险些被这么短短几个字逼出眼泪来,只能强忍着哽咽道:“明年……总、总还能见到。”
“那还有好久。”楚今安淡声道。
衡月闭了闭眼睛,低头不语。
是啊,还有好久。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旁的廖忠都要看不下去了,偏楚今安还在继续逗着衡月:“可惜了,今日上午你们本来能见到的。”
衡月垂着眸子,长睫微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她这般,楚今安却忽然笑了起来。
衡月不知道他笑什么,她也并不想知道。
她怕自己此时一开口便是泣音,只能将头深深埋下去。
情绪已经崩到极致,衡月感觉自己只需要一点点力气戳一下,便能整个人都彻底崩溃掉。
而楚今安又要开口了。
若不是因为他是皇上,衡月简直想抬手捂住耳朵。
他说的每句话,她都不想听了!
但很快,衡月便惊喜的抬起头来。
她猛的看向楚今安,完全是不敢置信:“皇上……皇上您刚刚说什么?”
她简直喜悦的不知如何是好,就像是溺水的人,只残留最后一口气,却被人突然拉上岸来。
绝处逢生,日光正好。
楚今安看着她忽然亮起的眸子,和那微红的眼圈,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玩笑似乎开的有些过了。
一个怔愣,他没有及时开口,便眼睁睁见那眸子里的光芒一点点散了下去,重归落寞。
一旁的廖忠“哎呀”一声,连忙说道:“那衡月姑娘赶紧过去吧?老太太还等着呢!”
“当真?我、我母亲还在等我?我、我还能见她?”衡月依旧不敢置信。
楚今安轻咳一声,开口拉回衡月的视线:“廖忠给她们安排了午饭,她们应该是还没走,你去通明门吧。”
衡月竟一下子蹦了起来!
她马上转身,与廖忠道了谢,然后礼仪规矩都忘记了,拉住青寻的手便跑出了殿门。
“青寻,我那包袱呢?快与我拿来!我要去通明门了!”
微颤的嗓音中满是快乐和惊喜,听的楚今安都微微勾起唇角。
但很快,他转眸看向廖忠,带着不满和嫌弃。
廖忠还在那咧着嘴傻笑呢,察觉到楚今安的视线后,他愣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皇上?”
“呵。”明明是他安排的,却与廖忠道谢?
衡月确实蠢的厉害,也不想想,若没有他的授意,廖忠敢私自做那般的事情?!
也不知道与他道声谢。
楚今安才不会将这种情绪说出口,但此时他确实横看竖看廖忠不顺眼。
廖忠冤的呀,简直感觉这会儿外面就算下着雪也比不上他的冤屈。
衡月大约也是真的高兴,脚步快了许多,楚今安甚至能听到她哒哒哒跑出去的声音。
他好笑的摇摇头,心中那最后一点不悦也烟消云散,竟难得的觉得有几分痛快。
至少,至少,他在太后和端亲王的围剿下还能护住一个人,还能让她觉得快乐。
正这般想着,外面又响起脚步声,楚今安才抬头就看到进门的愉妃。
愉妃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是夹杂着喜悦兴奋和一丝不满。
进来她便开口说道:“皇上,衡月那宫女实在没有规矩,竟在大明宫跑起来了?皇上不罚,实在难以立规矩。”
“嗯。”楚今安随意的应了一声。
愉妃有些不满,但也无奈,想一想又问道:“她去做什么呀?跑那般快,做宫女的礼仪都忘了。”
楚今安懒得搭理她,愉妃等了片刻,又问廖忠。
廖忠到底是个奴才,也不敢不答,便只能道:“衡月姑娘去通明门了。”
“通明门?那些人不是都走了吗,她还能见到人?”愉妃无所谓的笑道,又微一挑眉,低声喃喃,“真是有意思,本宫倒要去看看,她会不会跪在通明门口痛哭流涕。”
正好再趁机教训她一顿,让衡月好好长长记性,记住谁才是主子!
说做就做,正好今日的事情都不顺心,愉妃兴致起来,准备在衡月身上找回一把。
楚今安懒得搭理她,一时也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他只觉得人走了,周围都清净许多,更不会去管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