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了片刻,衡月依旧没等来愉妃的回答,她奇怪又小心地才要偷偷瞧一眼,却听愉妃道:“那你帮本宫打开看看吧。”
为何让她打开?
衡月心知有问题,不肯伸手,只道:“奴婢手脚粗笨……”
“御前的五品女官,手脚粗笨?”愉妃哼笑一声,“也罢,是本宫使唤不动你,明儿本宫便去问问皇上,本宫这一品妃位,是不是见了大明宫的奴婢也要行礼。”
这话说得实在刻薄,衡月也不敢赌这位会不会真这般做。
愉妃又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怎么?让你开个盒子而已,本宫就这般指使不动你吗?”
衡月被逼得无奈,只能起身弯腰走到愉妃身边,伸手想打开愉妃身边宫女手中的盒子——
然就在这瞬间,那托着盒子的手就这么一松!
衡月眼睁睁看着木盒就这么掉了下去,她连忙伸手去抓,但指腹只来得及擦过木盒的盖子,再徒劳的用力也已经晚了。
“啪”的一声,盒子就这么摔在了地上!
偏盒子的盖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随着这声响动那红玉簪子从盒中摔出,砸在坚硬的地板上,瞬间断成两截。
“大胆!便你是御前的人,这般毁了皇上赏赐给本宫的东西,本宫也绝不能容忍!”
不等衡月反应过来,愉妃已经暴怒地拍案而起!
第7章 皇上竟这般狠心
“奴婢没碰到那盒子!不是奴婢弄坏的!”
衡月下意识就连忙大声反驳。
愉妃却冷笑一声:“那难道是本宫的人摔坏的吗?”
衡月正在无措,夏荷开口道:“奴婢看见了,是衡月没接住那盒子,不是娘娘身边柳香姑姑的错。”
“你!”衡月蓦然回头看夏荷,夏荷却冲她咧嘴一笑,满眼恶意再不肯隐藏。
愉妃却大笑起来:“瞧瞧,同是御前的人,一个这般愚笨,一个却如此聪明!夏荷啊夏荷,你竟屈居在这种蠢人之下,本宫实在替你不值!”
夏荷闻言却是双眼一亮,带着希翼地看向愉妃,几乎是迫不及待道:“奴婢愿为愉妃娘娘做个人证,之后也好在皇上跟前说明!”
“这真不是奴婢摔坏的呀!”衡月惊慌地喊道,但又有什么用呢?
这殿中,不是愉妃的人,便是夏荷,无一人对她抱有善意。
衡月颓然地还想辩解什么,却一下子开不了口。
毕竟她在这般四面为敌的地方。
……皇上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从昨日开始,愉妃对她的厌恶便那般明显,皇上却还让她和夏荷来给愉妃送东西。
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愉妃会借故刁难她?!
不,皇上是知道的,却还是让她来了。
又想起之前皇上若有所思地让廖公公再寻出一个簪子来……
今日之事,是……皇上和愉妃策划好的?
所以那簪子愉妃看都不想看一眼,若真是皇上费心挑选,她怎会是这般态度?
而她此时的境地……是皇上,早就想到的?
皇上真正送来讨愉妃欢心的,不是什么簪子,而是,她……吗?
让愉妃随心地处置她一顿,好顺了这口气,也揭过了这两日的事情。
至于她……
擅爬龙床者,本就是要死的。
被愉妃罚一顿,大约还能留下一条命,已是宽宥。
衡月低着头,一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皇上……竟这般狠心?
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衡月没有注意到,那边愉妃已经和夏荷达成了共识,而夏荷则独自捧着剩下的三个盒子离开了。
愉妃很是愉悦地用指尖点着唇,对宫人吩咐道:“来人,先将衡月给本宫绑起来!”
一声令下,便有拿着绳子的小太监迅速窜了出来,猛地就要往衡月身上捆。
衡月被忽然的碰触吓一跳,转身想跑,却见身后已经站出来四个壮硕的嬷嬷,齐齐挡住了她的生路。
……果真是早有准备。
衡月顿时心如死灰。
就这片刻功夫,小太监的绳子已经环住了她的脖子,衡月一惊之下用力挣扎,却不想让那绳子勒紧,猛地一下便让她被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淹没!
她连忙往后退了一点,又慌乱将绳子摘了下去,这才给自己缓出些空隙大口喘气。
而此时,面前挡路的四个嬷嬷却忽然齐齐“哎哟”一声。
紧接着,那嬷嬷被两两分开,中间挤过来一个人,二话不说拉起衡月就跑。
衡月被吓一跳,在看清来人的时候更加惊讶:“青寻?”
“姐姐,我瞧着只夏荷姑姑自己出去了就觉得不对劲,还好闯进来了。”青寻瘦瘦小小的,还真看不出有这般力气。
衡月还想问什么,但愉妃恼火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大胆!大胆!!快给本宫拦下她们!”
“姐姐别怕,咱们先回大明宫!”青寻边说,拉着衡月跑得飞快。
这般走了确实性命无忧,衡月却担心得很——她与愉妃之间的矛盾,似乎越发大了。
不若……就让她罚一顿算了?
她试探地拉了一下青寻,却拉不动,只能边跑边说道:“青寻……要不要和愉妃解释一下,那盒子不是我打破的。”
“姐姐还没看明白吗?愉妃娘娘得了个借口发作,弄死一个人可快得很。等皇上下朝时,姐姐……”青寻叹了口气。
她担心地回头看了眼衡月,“姐姐之前一直在膳房,并未接触过多少人,不知这宫中人心何其险恶。”
衡月却是彻底惊呆。
她真心以为愉妃只是想将她绑起来,然后等皇上来了再做发落。
但……
想起那绳子直接就往她脖子上套,还有那她以为是自己乱跑才招致的窒息感,衡月惊得额头汗都要出来了。
是了,愉妃便是此时弄死了她,之后再怎么和楚今安说,也不过是一张嘴的事情!
就说是她摔坏了簪子,就说是她不敬在前,就说是她自己要乱跑却不小心套住了绳子……
到时候她反正已经死了,还能作何辩解?
便是皇上,也无谓为了一个死掉的宫女再去计较愉妃。
这般说来……或许,此事并不是皇上提前与愉妃计划好的?
皇上……并不准备将她送给愉妃出气?
想明白这一点,衡月心中先是一松,又是一喜。
她看着速度极快的青寻,忽然福至心灵,几乎是失声问道:“青寻,你……你是皇上的人?”
“啊?”青寻回头,却笑起来,“奴婢姓廖。”
只这一句,便算是答了衡月的疑惑。
廖忠那是陪伴皇上一起长大的大太监,身份自然不同,而青寻竟是廖忠的家人?
那么之前时候,夏荷见到青寻后为何会有些收敛,却是已经有了答案。
竟是这般……
皇上肯将廖忠的人放在自己身边,而且瞧着还是个带武力值的,那、那皇上定不会想要她的性命了!
皇上是肯护着她的!
衡月顿时感觉心头一暖,鼻子甚至都不由自主酸了起来。
前面就到大明宫了。
原本觉得高不可攀的威严宫殿,此时落在衡月眼中,却多了几分温柔。
“站住!站住!”
眼看她们要进大明宫,万福殿的宫人自是不敢跟进去,只徒劳地在后面嘶喊着。
但如今衡月心中底气正足,才不搭理他们,和青寻一起快速进了宫门。
守门的小太监没有拦她二人,却拦住了后面跟过来的人。
对方似乎央求说和半晌,但也无用,只能悻悻离开。
门后,气喘吁吁的衡月和青寻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起来。
但好景不长,很快,夏荷便也回来了。
她一进大明宫,便问人去找衡月,待见到人后,夏荷便一副着急的样子道:“哎呀,这下你可真完了!”
衡月刚回到自己房间,见她进来便满是警惕。
夏荷叹口气道:“哎,我确实很为春容抱不平,倒也不至于非要见你丢了性命。你可知,皇上最厌恶什么样的人?”
衡月只看着她不说话。
“原本你打碎了簪子,若是肯乖乖认错,皇上便是罚你也会护着你。但你竟这般跑了,彻底惹怒了愉妃娘娘不说,皇上也是极其厌恶这般做错事却不肯承认的人!”
夏荷慢慢说完,又对着衡月笑了一笑,“你现在只要能主动承认错误,皇上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衡月沉默地看了夏荷片刻,却从她这些哄骗的话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按夏荷的意思,她甚至要在皇上开口责罚之前抢先承认是她摔坏了簪子才行。
但那般的话,岂不是坐实了她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
衡月是胆小,但又不蠢,当即道:“我没有摔坏簪子!”
“我看到了,愉妃娘娘也看到,整个万福殿都看到了,那你到底做了什么,真相到底如何,又能怎么样呢?”
夏荷的耐性大约也要被衡月磨没了,刚刚那佯装的温和终于撤下了一些。
她干脆走过来,拉住衡月的手就要将她往外拽:“走,去万福殿,求愉妃娘娘从轻发落你!”
“我不——”
衡月话没说完,外面终于响起她期盼已久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她心中顿时惊喜,直接甩开夏荷的手,三两步便冲到外面径直往地上一跪,对着走过来的金黄色人影叩头道:“奴婢参见皇上,求皇上为奴婢做主!”
第8章 送进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
楚今安顿住脚步。
他看着跪在眼前的女子,便是低垂着头,依旧能看出眼角那未愈合的伤口。
想到宫人的回禀,楚今安眼神沉了些许。
他低声道:“抬起头来。”
衡月心知这是对她说的,没多犹豫,便怯怯抬眼看向楚今安。
这么一动,纤细白皙脖颈上的红痕便明明白白露了出来。
楚今安有些不忍的皱了下眉。
愉妃对衡月的恶意那般明显,他却还妄图想要她们缓和关系。
就像是在前朝,不管他如何向端亲王让步,换来的却是对方更猖狂的逼近。
……到底是他将这对父女想的太过善良。
“皇上!”在他身后跟来的愉妃急急喊道,“就是她,就是这个贱婢!她摔坏了皇上送给臣妾的簪子!”
“不是……”
衡月话没说完,就被疾步出来的夏荷打断:“皇上,衡月也不是故意的!她就是不小心,一下子没接住,求皇上饶恕她吧!”
“奴婢没有……”
“皇上!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那御赐之物却是毁在她手中的!”愉妃连忙补充道。
衡月殷切的看向楚今安,她原以为他既能让青寻在那般时候将她救出来,那此时如何也能愿意听听她的话。
但楚今安并没看她,他的目光始似乎一直都落在愉妃身上。
衡月心头忽就漫上一阵酸涩来。
确实,愉妃……才是他明媒正娶纳进宫的女人啊。
他便是偏向,也不会,偏向自己啊……
想的明白,只心中滋味实在难受,尤其在刚刚还有希望的时候。
衡月垂下眼去,正好也错过楚今安移过目光的瞬间。
“衡月,你说。”楚今安不紧不慢开口,声音淡然。
衡月睫毛轻颤一下,没抬头,只开口道:“那簪子,不是奴婢摔坏的。”
“皇上!贱婢自要推脱责任的!”愉妃怒道,“她若是愿意承认,便不会从万福殿逃走了!”
“皇上,便她是御前的人,犯了错便躲回大明宫,那以后御前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免责了?”
愉妃不依不饶,她还在气恼自己竟不能进大明宫了?
她的人进不来,她亲自到了竟还都进不来,非要等楚今安下朝,那守门的狗奴才才肯放她进来!
愉妃多少猜到是楚今安的意思,但她不愿意相信,便一厢情愿的要将这股怒火撒在衡月身上。
她喋喋不休,非要楚今安顺从她的心意,“皇上今日若不罚她,以后这宫中哪里还有规矩可言?以后大明宫岂不人人效仿,这后宫要乱了套了!”
“那愉妃觉得,是要如何罚?”楚今安慢条斯理问道。
“她如今不肯认罪,便送进慎刑司好好审问一番,撬开她的嘴才好!”愉妃咬牙切齿道。
衡月浑身一颤,不敢置信抬头看向愉妃。
慎刑司……那是所有宫人的噩梦。
从前在膳房时,有个小太监因为记错了主子的忌讳,错将栗子糕提回去害得那位主子过敏,结果那小太监就被送进了慎刑司……
为了让他们这些在膳房当值的人更谨慎些,衡月他们还被要求是围观行刑。
当时衡月一进慎刑司,便被那里的血腥之气和满墙满地的刑具吓的肝胆俱裂,做了半年的噩梦才缓过来一些。
这会儿被愉妃提及,她又想起那恐怖的地方,面色瞬间就白了!
楚今安眸光淡淡略过她,又看愉妃:“需要这般?”
“不然呢?皇上护着这贱婢不肯罚她,竟要来委屈臣妾么?”愉妃气恼道。
楚今安又沉默了下来。
皇上不发话,在场的众人只能惶惶等着,但愉妃这般急性子哪里能等得了?她胸口还堵着一口气呢!
“柳香,夏荷,你们都与皇上说说,今日那簪子到底是如何的!”愉妃吼道。
便是夏荷,也被她的怒吼声惊的打了个哆嗦。
柳香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到还算淡定,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楚今安打断。
他道:“衡月,你说。”
“皇上——”
“朕说,让她先说!”楚今安侧目看向愉妃,眸中冷意森然。
愉妃只得狠狠住了口,又去瞪衡月。
衡月顿了一下,抬头时见廖忠正对着她拼命眨眼睛,到底先掩下所有情绪,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她才说完,那名叫柳香的宫女便猛的跪在地上冲着楚今安磕头:“皇上,这位姑姑若非说是奴婢的错,奴婢也无话可说,可若如同这位姑姑所言,奴婢好好的,为何要将皇上赐给主子的簪摔了呢?”
“主子满心满眼只有皇上啊,皇上送给主子的东西,每一样主子都好好留着呢,怎么可能任由奴婢打碎了簪子啊!”
“朕也想知道,你为何要摔了那簪子?”楚今安没看柳香,目光凝在愉妃身上。
愉妃一惊,还未回答,楚今安又问道,“便是不喜欢,放起来就是,何故看也不看就要摔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