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幽灵一般,就站在角落里,不动也不言,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但衡月能看出,小梅很是忌惮那个小太监。
再细看,衡月顿了一下——这是,那日将青寻叫出去,然后封了侧殿门的那个小太监。
既是楚今安的心腹,这会儿来这里,是帮楚今安看着她?
衡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需要楚今安这般费心了。
便是那小太监从不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但他的一双眼睛总是时不时落在衡月身上,让衡月格外不自在。
直到晚上,楚今安过来,那小太监才与小梅一起退了出去。
衡月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更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配不配提要求……似乎皇上给她的一切,她都只能被迫受着。
楚今安自然也注意到她的表情,但他如今只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不去顾及。
毕竟,在魏大夫将他体内的蛊虫解决之前,衡月都不能出一点儿闪失。
那便只能使个会功夫的小太监来看着她,以免她忽然想不开要自尽,岂不是带累他一条命?
“皇上……”衡月到底还是怯怯地先开了口。
楚今安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嗯?”
“奴婢……”
“就寝吧。”楚今安却道。
那小太监毕竟不是真的太监,楚今安准备以后每晚都和衡月睡在一起。
她被绑着双手,只要不求死,便无碍。
衡月却完全不知楚今安这是何意,茫茫然地被他催促着睡在床的里面,然后看他躺上来,直接就闭上了眼睛。
廖忠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将烛光熄灭,然后便守在黑色小门旁。
衡月透过一点点月光,能大约看到廖忠的身影轮廓。
她不懂。
她又看了看非要与她共枕而眠的楚今安,更是不懂。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无人为她解惑。
如此之后几日,一切倒也算平静,除了每晚楚今安都来与她共枕,除了每日清晨楚今安走的时候,便换那小太监来看管着她。
衡月也总算适应了一些。
结果这日,楚今安都已经躺下闭上眼睛了,却忽然开口说道:“很快便是太后的生辰了。”
第145章 忍了片刻,决定还是不忍了
正准备躺下的衡月一怔,低头应道:“是。”
楚今安却又不说话了。
衡月记得,楚今安说过太后过生辰的时候,便要为他选后。
这是,好事。
衡月犹豫再三,小声说道:“奴婢便提前恭贺皇上。”
“恭贺?”楚今安冷笑一声。
衡月不解看他。
“贺从何来?”楚今安闭着眼睛问道。
衡月看不明白他的态度,却也察觉到楚今安的不悦。
她也只以为此事的主导者是太后,才让楚今安这般抵抗,并未往别的地方多想。
她也不敢多想。
楚今安大约是没等到她的回复,抬手拽了她一下:“恭贺朕?”
衡月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楚今安又问了一句:“如何恭贺?”
“奴婢……恭贺皇上。”衡月呆呆地坐起身,又在床铺上端正地跪好,冲躺着的楚今安好好地磕了个头。
楚今安:……
他忍不住坐起身来,想说什么,又抿唇,半晌到底带了些气急败坏:“你就这般恭贺?”
衡月跪坐在那里,一脸无辜地呆呆点头。
楚今安运了运气,实在不想和她再多说一句话。
但……
大约是体内蛊虫作祟,实在想和母蛊亲近,楚今安忍了片刻,决定还是不忍了。
他对着衡月招招手,在小宫女面露不解凑近的时候,一把捏住她的下颌。
唇齿间隐约还能闻到一丝香味,这让楚今安越发确定,自己的躁动就是蛊虫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龙体安康是最重要的。
楚今安顺理成章的说服了自己,将衡月往下一揽,便按在了床上……
这侧殿的床,终究还是小了些。
楚今安以蛊虫为借口,将侧殿的床换了张大的,还让人准备了些东西,将尚算宽敞的侧殿塞得满满当当。
这晚,楚今安来的时候,衡月正拖着长长的铁链,站在那里发呆。
他信步走上前,将听到脚步声回头的衡月拉住:“不去试试?”
“这是……秋千架?”衡月犹不敢相信。
秋千架,还能摆在屋子里面?
衡月只知道御花园里似乎有一架,是给主子娘娘们玩的,她只远远瞧过,从未坐上去。
这会儿楚今安却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秋千上,又轻轻推了一下。
秋千摇晃起来,吓得衡月连忙抓紧,又略带茫然的去看楚今安:“皇上……”
“嗯。”楚今安慢慢的帮她摇晃着,似乎像是在帮她适应一般。
衡月还以为楚今安是怕她在屋里太过无聊,才专门让人做了一个秋千架送进来。
但显然她还是太过天真了。
当夜,她不着寸缕地在秋千上,被男人狠狠贯穿到哭出声时,才明白这根本不是怕她无聊。
是他无聊了。
身下的着力点飘飘忽忽,似乎只有身后温热的怀抱才能依靠。
衡月只觉得害怕,便想更紧地钻进他的怀抱里。
便被更深的占有,索取……
她求了多少次的不要了,但他完全置若罔闻,反而一次将秋千高高荡起,吓得她只能紧紧抱住他,将呜咽尽数咽下。
第二日,小梅兴致勃勃地想趁着没人的时候玩一玩那秋千,衡月都觉得无法直视。
她嗓子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只能别开视线不去看那秋千,当无事发生。
可夜晚的秋千,又成了楚今安的玩具。
衡月赤身趴在上面,随着秋千荡起来的高度一下下晃悠着。
她不由有了些错觉,甚至忘记了今夕是何夕,只觉得自己是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船,只有被楚今安接住的时候,才像是有了归处。
只是这次之后,衡月觉得小腹有些疼。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更不敢告诉楚今安,原还在有些焦虑晚上要怎么办,谁知这一夜,楚今安没来。
衡月先是松了口气,可半晌辗转未能成眠,她才恍惚发现,自己似乎对睡在楚今安身边有了依赖。
……这太可怕了!
衡月马上强迫自己赶紧入眠,却还是在半梦半醒中迎来天亮。
而听到外面响起的热闹声音后,她才明白,原来今日就是太后的诞辰。
今日……
楚今安便要立后了。
衡月坐在床上,眼睛下面一道青黑,呆呆地看着窗外。
小梅递了早饭给她,衡月接过来,却半晌没有动一口。
与她共枕而眠多日的人,以后的枕边人便是旁人了。
衡月从来不知,自己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觉得……痛。
无声无息的痛,从心脏处蔓延开来,又细小又琐碎,却让全身都难过得要命。
难过到……眼睛酸涩地一眨,便要落下泪来。
衡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近一个月前就得知这个消息,当时并未有什么感觉,甚至前几日,楚今安与她说起来后,衡月依旧没觉得如何。
直到今日。
一点点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头,便再也按捺不下。
衡月静静的流着眼泪,又觉得自己可笑,又觉得自己连流泪都不配。
她算什么呢,连去向皇后磕个头的资格都没有。
“啊啊。”小梅担心地看着她,递了帕子给衡月,又“啊!”了一声。
衡月抿了下唇,接过帕子摇摇头,片刻后,又摇摇头。
她不想擦眼泪。
或许,她至少也配,好好地哭上一场。
这一次,衡月等了三日,才等来了楚今安。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这几日是怎么过的,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状态。
她不想这样的。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疯狂的……想念着楚今安。
去想他见了什么样的闺秀,与对方说了什么,笑了几次,是否又一起用膳……
是不是已经定下了皇后人选,是不是已经定下了立后大典的时间,是不是已经……有了能共伴一生的妻。
衡月觉得自己不该去想,她也不敢去想,但想这种东西,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一遍遍的在想。
于是楚今安再来的时候,衡月看着他,险些又哭出声来。
而楚今安却只是冷冷淡淡看了她一眼,回头给了廖忠一个眼色。
“皇上?”衡月看着廖忠给自己解开铁链,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楚今安却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黑色小门。
廖忠对着衡月示意道:“衡月姑娘,请随皇上出去一趟吧。”
衡月木愣愣地抬头,望着那扇打开的小门,不敢去想自己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第147章 下意识的护住她
会是自由,还是……死亡?
衡月抿了下唇,半晌才起步往外走去。
似乎看出她的意思,廖忠开口喊了一声“衡月姑娘”犹豫之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衡月也不敢再随意与他打听什么,她自知现在身份与之前不同。
她如今……是囚犯。
抬步走到门口,衡月脚步又是一顿。
她想起来上次被廖忠带出去的时候。
那会儿她似乎并未想这么多,廖忠也说是皇上有事寻她,她出去便出去了。
此时再看外面的阳光,却让她有些望而却步的模样。
“衡月姑娘?”廖忠跟在她身后,好奇地又问了一句。
衡月“嗯”了一声,抬脚走出了门。
谁知道这次竟也不是在外殿,而是还要出门去……
衡月站在廊下,看着许久不见的蓝天和太阳,恍惚间便湿了眼眶。
也因此,她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紫宸殿殿前的异常。
殿前,原本应该有不少宫人来来往往,此时却被清了场,只有楚今安、魏大夫和刘院正三人。
正是午时,春末的太阳不浓不烈,却晒得人身上暖烘烘。
衡月呆立半晌才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楚今安身前行礼:“皇上。”
“嗯。”楚今安点点头,长舒一口气,看向魏大夫,“开始吧。”
开始什么?衡月不知。
但她却乖巧得很,让坐就座,让伸手就伸手。
虎口处被扎了两根粗长的银针,有些痛,衡月也只轻轻皱了下眉。
楚今安看了她一眼,伸手让魏大夫扎针的时候,忽然冷不丁说了一句:“轻一些。”
三个字吓得魏大夫险些手抖,好容易才控制住,连忙应是。
衡月没觉得是为了自己说的,因为她这里只扎了两针,便等在一边。
魏大夫忙忙碌碌,周围还点起了几个炉子,炉中燃烧的应是草药,味道有些刺鼻。
一切准备就绪,魏大夫一边擦汗,一边抬头看了看天,轻轻吁出一口气。
刘院正也凑过来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皇上,此时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最适合引蛊虫出来!”魏大夫咬着牙说。
楚今安淡淡点头,又看了衡月一眼:“闭眼。”
衡月不解其意,却还是乖乖闭眼。
很快,她鼻端便闻到一股腥甜的味道。
衡月微微蹙了眉,又耳尖地听到楚今安的闷哼声,以及魏大夫越发急促的呼吸。
还有两道呼吸声离得较远,却也逐渐急促起来,衡月想着应是廖忠和刘院正。
这位魏大夫是谁,衡月从未见过。
忽听到楚今安一声忍不住的低呼,衡月不由紧张起来:“皇上?”
“闭嘴!”楚今安语气很不好的斥道。
衡月不敢吱声,也不敢睁开眼睛,自然也没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一条几乎透明的小虫子,顺着楚今安汩汩流出的鲜血,从他手腕间爬了出来。
衡月自己闻不到,她身上自从扎了银针后,便须须冒出一股格外香的味道。
此时,那味道诱因着楚今安体内爬出的蛊虫,让它缓缓向着衡月方向而去。
楚今安垂眸看着,那虫子速度并不快,另一边的魏大夫已经拿好了一个小瓷瓶准备将其收起。
谁知这时,衡月却因为听不到任何声音而有些着急。
她不敢随便睁开眼睛,只能左右扭头“看”着,也不敢出声,只翕动着唇瓣无声喊“皇上”。
偏此时,楚今安在看那蛊虫,并未注意到她。
衡月闻着越发浓重的血腥味,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她从未闻过的味道,心中不安扩大,到底忍不住伸手去抓:“皇上?”
这么一动,虎口处扎的银针便被蹭歪,有一滴血珠便渗了出来。
之前楚今安的注意力全都在那蛊虫身上,被衡月喊了一声,才扭头去看她。
而就在此时,衡月虎口处血珠渗出,属于母蛊的香味也忽地浓厚起来。
魏大夫才惊叫一声“不好!”那原本还在慢吞吞爬动着的蛊虫,忽地一下就飞了起来。
它速度极快,眼看就要冲进衡月体内,魏大夫又一句“她会死!”还没喊出,就见楚今安眼疾手快的抬手挡住了那蛊虫。
好不容易从楚今安体内引出的蛊虫瞬间又消失在他手腕还在冒血的小孔。
楚今安顿时浑身一震,眸底迅速变红。
魏大夫气得只拍大腿,“哎呀哎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楚今安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瞧着衡月闭目满脸无辜的模样,沉沉叹了口气。
廖忠也急啊,但此时急也没用,那蛊虫明显是又回到了楚今安的身体里。
“都出去。”楚今安又闭了闭眼睛,按捺地开口。
魏大夫已经起身做出要走的准备,这会儿一边往外一边含糊地说道:“这、这属于二次中蛊,大约还、还比第一次时更难熬些……这些药草有、也有效……”
廖忠已经急不可耐推着刘院正往外走去,心中暗道还好皇上为了驱蛊,院子里的人都被清了不说,外面也有侍卫把守,非诏不得进入。
上次一日夜,这次还不知要多久……
廖忠心中飞快盘算着,而几人都忘记告知衡月此事。
而且她还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