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孟成川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愣是掉眼泪了，他声音颤抖，也顾不上平日维护的孟浪形象，声音哽咽道：“就趁着我照顾方卓脱不开身，你都背着我干了什么?你去跟那个小鸭子约会，你把我当什么？你们怎么都那么狠？还能狠到什么程度？”
何梨更不高兴了，“我跟谁约会关你什么事儿？孟成川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吗？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跟你没关系，是你非要纠缠我，倒成了我对不起你了！你是疯狗吗？你特么逮谁咬谁？”
孟成川额角青筋暴起，“没关系？好一句没关系啊，何梨，你好样的！”
楚怜推开门的时候，身后孟成川和何梨还在吵架，她指尖冰凉，打在不锈钢的把手上生生抖了两下，好凉啊，似乎冻到了心里……
方化己也挺憔悴的，他从来没想到方卓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前他处心积虑的想把方卓手下的企业都交给程钺，可他没想到方卓会主动把交出自己的股权和职位，直到他的双腿断了，方化己才忍不住哭出声来……
一个年近半百从不服输的人，一下子似乎又老了十岁，他从前以为方卓生在方家已经是占了个好位置，这一生锦衣玉食，是顶好的命！
可看他现在的样子，方化己才明白他到底亏欠了方卓什么，他欠他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欠他一个父母齐全的童年，欠他一个父亲的陪伴，他欠他的太多了，他手上捧着方卓的病例，第一次觉得在方卓面前抬不起头来，他怎么能这样做他的父亲……
他根本没想过方卓的心理疾病这么厉害，他曾以为方卓雷厉风行，无所不能，他怎么可能脆弱呢？
他方化己的儿子，怎么可能脆弱？
看到楚怜站在门口，方化己张嘴都说不出话来，隔着方化己望去，阳台旁，她看到了方卓的背影。
他坐在轮椅上，身子歪斜在一旁，仰头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云朵，这有什么好看的呢？
楚怜走过去时，方化己就识相的走出了病房，把门关上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没想过去找楚怜，一方面楚怜也病着，冷家的态度又那么坚决，于情于理他拉不下这张脸，可另一方面，方卓几乎是以死相逼，他言简意赅的说。
“别去找楚怜了，你不是早就想让她离开我吗？你不要我，逼着我妈也不要我了，现在正好，楚怜也不要我了。爸，我腿断了，你选一个你喜欢的儿媳妇吧，只要有人愿意，我娶谁都行……”
轮椅转动了一下，方卓的一边脸暗了下来，他僵直的脖颈机械的动了动，眸子垂下来时眼前多了一个人影。
方卓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他缓缓抬手，似乎想去触碰那被光晕点亮的指尖，真好啊，又见到楚怜了……
他喜欢在这发呆，眼睛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的时候，他就可以在光影中看到楚怜，虽然她总是紧绷着一张脸不跟他说话，也没关系的，只要能看到她就好了，就很好了……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触碰到楚怜的时候，他动作一停，指尖悬停在楚怜的手边儿……
不能触上去，方卓克制的拧了拧眉心，还没看够呢，一旦戳破了怎么办？方卓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他收回手，抬头看着楚怜笑了，像往常一样跟她说话。
“怜怜，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天气越来越好了，t真想去看看你的茶园，茶花开了吗？”
楚怜眼睛酸的厉害，她拧着眉心，心里开始埋怨方卓，这人真是太没良心了，她曾那么精心的照顾他，一日三餐按时按点，好不容易把他养胖了一点，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现在又怎么了？
瘦的像一副骨头架子，这要多久才能养回去啊！
方卓怎么就怎么会给人添麻烦啊，除了她，难道就没人能照顾好他吗？孟成川刚才还骂她，也没见他们把方卓照顾的多好啊！
“怜怜，能这样的看到你就很好了，你是不是要回你的茶园了？上次在半山妖，你做的鱼汤很好喝，似乎……只有你做的鱼汤才好喝，我后悔了，上次你给我做的鲈鱼，我怎么就没吃呢？一定很好吃，可惜……我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鲈鱼了……”
楚怜心也跟着酸了，像是被人丢进柠檬汁里腌了一下，酸水儿都从眼睛里漾出来了，一滴，两滴，不合时宜的掉在方卓的手背上。
方卓微微一愣，僵住了。
他的骨节叫嚣着咯嘣乱响，不知过了多久，他瞳仁巨颤，猛地伸手攥住了楚怜的指尖儿。
有温度，是活的……
第150章 仅仅是爱过
方卓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楚怜，原本平静的情绪瞬间崩塌了，眼睛红的像兔子，激动的喊：“他们去找你了？是我爸去找你了吗？”
方卓甩开她的手，“你来干什么？你走啊，我已经放过你了，你就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我会跟我爸说清楚，不让他们再去打扰你。”
你看，方卓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追着你时，就不让你走，可他不想追了，也会为了推开你说出难听的话。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学会好好讲话。
方卓突然激动起来，双手颤抖的放在轮椅的两侧把手上，试图离开房间，可他都已经坐在轮椅上了，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气，楚怜就才住了他轮椅的横杆，他就动不了了。
楚怜深呼吸，尝试了好几次，才开口问他，“干什么啊？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伤害自己了，方卓，为什么啊？为什么你答应我的事情都做不到？”
方卓强忍着泪意，手指头被他攥的声响，楚怜真怕他再把自己的手掰折了，她转身蹲在方卓的轮椅前，抬眸看他，双手缓慢的搭在他颤抖不已的手骨上，“我还想着这次你真是长能耐了，这么久了都没来找我，原来是腿断了。”
方卓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样子，像个哑巴。
楚怜目光清冷的盯着他，忍不住抬手去摸她的脸，轻轻的吸了口气，“方卓，你最让我喜欢的就是你这张脸了，可你怎么对它的？你也对不起我，我好不容易把你养胖了一点，这下更瘦了，就好像我那些退让都一分不值，你是放过我了，可你把自己搞成这样，经过我的允许了吗？”
方卓睫羽轻颤，慌乱的像是暴雨中迷途的蝶翼，楚怜忍着心里的拧巴，掀开他的裤腿，看到那狰狞的伤口，心脏像是被人攥了一把，好疼啊。
她吸了吸鼻子，“方卓……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你是不是非要弄得我难受，你才好受？”
方卓用力摇头，“我没有……怜怜，我真的想让你好起来，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你好就行，你不要再来看我了，一旦让你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怎么办？你走吧，你快走吧！”
楚怜被他推倒在地，索性就坐在那里哭了起来，病房中传出哭声的时候何梨一下就绷不住了，她真的怕方卓对楚怜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儿，就要推门闯进去。
孟成川揽着她，死活不让她去，挣扎的紧了，他不耐烦的推开她，吼道：“你要干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方卓宁愿伤害自己他也不肯让楚怜受一点委屈，他现在坐在轮椅上，他还能干什么？行行好吧，给方卓一条生路行不行？”
屋里的方卓也是惊惶失措，他多想拉起楚怜，他想抱抱他，可是他弯下腰也触不到倒在地上的楚怜，他唇角颤动，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他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那些美好的回忆在脑海里打转，就好像是昨天的事。
楚怜也在想，她刚认识方卓的时候，他那么耀眼，像是璀璨的钻石，像是独挂苍穹的明月，他本皎洁，清风霁月，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楚怜突然发现，比被方卓抛弃更难过的是看他骨瘦如柴，潦倒落寞。
她的人生太过贫瘠，从来就没有什么要守护的东西，可现在，她想守着方卓，她似乎很久没看他笑了。
他笑起来，眸中睥睨万千的轻挑曾石破天惊的冲击她的心房。
楚怜突然起身不顾一切的抱住方卓，她也不想说话，就是哭的死去活来，她从前很少在方卓面前掉眼泪，这一次似乎要把曾经憋回去的泪都淌出来。
方卓被她抱得身子僵硬，可却再也无法推开她了。
冷风临找到医院来，把方化己大骂了一顿，说他们方家人就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铁了心不让他女儿好过。
他要带着楚怜离开这个地方，以后他们再也别想找到楚怜。
他闯进病房的时候，楚怜正在给方卓削苹果，还勒令他必须吃完，方卓已经许多天不好好吃东西了，根本吃不下，楚怜就逼着他吃，冷沉着一张脸恐吓他，“别看我，赶快吃完，快点好起来，我太讨厌医院了，你最高给我快点出院！”
冷风临憋了一肚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楚怜抬眸看他站在门口，才将手中的瓷碗递给方卓，轻声道：“你赶快吃，我出去一下。”
方卓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楚怜剜了他一眼，“我说了不走就不走，吃你的苹果吧。”
父女俩似乎从未这么安静的坐在一起，在医院这种不能大声喧哗的地方，楚怜突然就想起了她母亲去世的那天，偌大的走廊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看着病床上被白布覆盖的母亲，一滴眼泪都没掉出来。
人啊，这几十年，到底要争个什么呢？
她侧眸看着冷风临突然就有些好奇了，垂眸间轻笑着问，“你爱过我妈吗？”
冷风临怔住了，他错愕的看着楚怜，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于是楚怜就替他回答了，“你不爱她吧，或者爱过她，也就仅仅是爱过……”
“不，我爱她，怜怜，我很爱她，我也爱你，我……”
楚怜笑了，她抬眸看着方卓的病房，明眸清亮，“以前方卓也总说他爱我，说实话，我是不信的，我不信他这样的人会爱上我这个一无所有的人，我把他说的爱当成了你说的那种。”
冷风临心中钝痛，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楚怜像看笑话一样，侧眸看他，“我妈已经死了，不过，这些年你过得挺好。”
冷风临眉心紧蹙着，更说不出话了，楚怜自顾自的笑，“我的运气应该比我妈好一点，你给了我很多钱，我现在好像不怕方卓离开我了，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我从前不信他爱我的，可今天，看到他的样子，我信了，我甚至想即便他哪天离开我，抛弃我，我也愿意跟他在一起，我愿意爱他一次。”
冷风临以下就急了，他猛地站起来，怒不可遏的喊道；“你疯了吗？”
第172章 大结局
楚怜平静的看他，淡道：“疯吗？那我妈应该也是疯子，所以她才会那么爱你，到死了，从未提过你一句！”
冷风临眼睛红了，睫羽颤了两下，低低的垂下眸子，“我知道你不愿让我管你，我对不起你们母女，可是怜怜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方卓的病就是定时炸弹，你怎么能……”
“从前我不明白，我们过得那么难，那么惨，可你这么有钱，她为什么连自己病了都不肯去找你呢？”
“今天，我明白了。”楚怜起身，就站在冷风临面前，语气平静的说，“她怕你为难，所以她宁愿自己受罪。”
冷风临哭了，肩膀一抖一抖的，很克制，也很崩溃，“对不起，怜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
楚怜长吁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不用跟我道歉，你给了我足够的补偿，正因为你给我的这笔钱，似乎给了我接受方卓的勇气，我会跟他在一起，至于我们能走到什么时候，这谁说的准呢，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干涉我了，一个人的一辈子就那么长，经不起蹉跎，不是吗？”
楚怜没想讽刺冷风临，她说的都是心里话，“我可能再也碰不到另一个方卓了，或许世界上也没有人比他更爱我，我不想像我妈那样过一辈子。”
她准备回去陪房主了，冷风临突然抓住她的手，他终于忍不住了，这句话从第一次见到楚怜他就想问了。
直t到现在，他才哽咽着问了出来，“你妈走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楚怜阖眸，想了想了才轻声答道：“她说，你别像我，一辈子活在枷锁中……”
楚怜这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也不知道是随谁了，反正她跟冷风临谈过这次之后，冷风临倒是再也没有阻止她跟方卓在一起，甚至还因为心疼女儿，特意来看过方卓两次。
最高兴的莫过于方化己了，看着方卓一天天好起来，他这个当父亲的，心里稍微好受那么一点。有时候，他会石破天惊的想起方卓的母亲，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睛，想说点什么，最后就只剩下叹息。
方卓砸断自己的双腿时，真的是奔着终身残废去的，他是怕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腿，三天两头去打扰楚怜，他已经是个怪物了，他不想让楚怜也变成一个怪物。
她那么好的女孩子，即便不跟他在一起，也会有人呵护她，照顾她，她吃了那么多苦，余生该甜起来，虽然他见不得楚怜跟别人在一起，不见也好，只要知道楚怜幸福，他就很开心了。
如果不是撞到了楚怜故意割伤自己，他永远无法想象，自己能这么大度，直到那天他终于明白了孟成川为啥说女人这东西邪门。
心不能动！
动了，就是铁骨成灰，就是万劫不复……
可方卓就是那么心甘情愿是怎么回事儿？
再确定楚怜真的不会再离开了之后，方卓哭的呀，跟要死了一样，楚怜都哄不好他，一个大男人哭的一抽一抽的，再配上不能动的双腿，医生和护士都以为他查出什么绝症马上就要死了。
若非如此，都犯不着这么哭！
等着方卓好一点，孟成川陪他做复健的时候，就忍不住吐槽，“我跟你说吧，你小子就应该跪在地上给我磕一个，感谢爷的大恩大德，要不是我去找楚怜，你小子能有今天？”
说真的，这份情方卓是领的，他也大方，笑的得意，“这样，别说磕不磕的，自家兄弟不必这么见外，我新开的楼盘，给你留个独栋，就当你结婚哥给你随份子了。”
这一句话算是捅到孟成川的肺管子上了，他直接撒了手，方卓的腿刚恢复一点，离开了支撑根本站不住，眼瞅着就要栽倒好不容易扶着把手站稳了，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差点就爆粗口了。
“你他么有病啊？有你这么对待病号的吗？我这腿要是再摔一下，站不起来了，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再说了，有你这么难伺候的吗？老子送你上亿豪宅，你还摔老子？”
方卓是真的好了，又开始骂人了，孟成川还一肚子糟心事儿呢，是，送豪宅是好事，可是有豪宅没人住，有什么用？
方卓这段时间情场得意，那嘴笑的都要裂到耳朵根儿了，似乎全世界就他一个人在吃爱情的苦，他没搭理方卓，走到窗子边默默的点了根烟。
方卓扶着护栏，一步步挪过去，瞅了他一眼，“有心事？来，我也走累了，正好能坐这儿，听你吐吐苦水。”
孟成川那可真是吐了一肚子的苦水，冰美式双倍浓缩都没他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