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不是大师兄在,哀家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宋音书想了想后开口道,“说起来,你也不用谢哀家,甚至都不用谢大师兄,你今日能躲过这一劫,纯属运气好。”
如牛蛮力地抹去泪痕:“奴婢知道,运气不会次次都好。”
“你知道就好。”宋音书冲她摆摆手,“你下去洗把脸平复下心情吧,有空去接触下云霞,让她试着打听看看,究竟为何摄政王和太皇太后会对尹太后这般另眼相待。”
如牛离开后,宋音书又托腮发了会呆,才卸去钗环上榻歇了片刻。
入夜后,李德顺又来找了她一回。
“娘娘,摄政王说,若您执意堵着那窗不让他来见您,那他明日就从正门进来。”
宋音书心里的气还没解呢,自然不可能低头:“你去回他,随便他。”
谅他也没胆子敢跟她闹得人尽皆知。
李德顺叹口气,战战兢兢地去回了,果然瞥见萧御辞面色铁青,连砸了一套上好的白瓷茶具才堪堪平复了怒火。
狻猊还从未见自家主子这般吃瘪过,不免觉得有趣。
等李德顺退出来后,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去打听:“怎么着,宋太后真把那窗户给封死了?”
“可不嘛。”李德顺直摇头,“连只蚂蚁都休想爬进去。”
“啧啧。”狻猊忍不住扬起嘴角,“主子夜夜翻人家窗户就已经够自降身价了,如今连翻窗的机会都不给,宋太后真是女中豪杰。”
李德顺没狻猊胆子大,不敢妄议萧御辞的事,推说自己还得回去当差,便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宋音书倒还真小瞧了萧御辞的胆量。
他为人本就张扬跋扈,行事只顾自己爽快,从不计后果。
翌日天一亮便大摇大摆地去了凤栖宫。
宋音书刚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他一脸阴沉地立在自己床边,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
她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睡,却听得他凉凉开口说:“还有心情睡呢?不怕整个后宫都知道本王来此跟你私会了?”
宋音书瞬时就清醒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现在什么时辰?你怎么来的?你……疯了?”
“本王可不就疯了?一晚上都没睡,好容易等到寅时开宫门,就马不停蹄地来了。”
宋音书呆呆看着他,似乎很难消化他话里的信息。
“就那么光明正大,从凤栖宫正门走进来了?”她压下心头的惊慌,又不死心地确认了一遍。
“确切地说是,阖宫上下,众目睽睽,无一例外,都看到了。”萧御辞布满血丝的眼底闪着一缕异样的疯狂,“此刻消息没准已经传到慈安宫去了。”
宋音书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第一次忍不住想要捶死自己。
她怎么,就偏偏招惹了这么个疯批呢?
“宋音书。”男人阴沉着脸威胁道,“本王愿意为了你,半夜翻窗已经是极致,你若再这么不识抬举,本王就干脆现在把你拉到太皇太后跟前去,大家要死一起死!”
宋音书怔愣不已地盯着此刻暴怒的男人,这原本是她曾经拿来威胁他的话。
如今逼急了他,反倒叫他拿来威胁自己了。
不过听他这么说,宋音书慌乱不堪的心也渐渐稳了下来。
他既然出言威胁她要听话,证明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他,言语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昨天那样对我,不分青红皂白要处置我的人,我难道没有脾气?”
第27章 你看本王敢不敢!
萧御辞知道她昨日受了委屈,原本是想着趁夜去好好安慰她一番的,谁料连她的面都没见着。
活活生了一夜闷气才见着人,难免有些不管不顾。
眼下见她软了语气,昨日那丝愧疚也就更甚,少不得放柔了声线哄道:
“本王有说会要了你那小宫女的命吗?那样的场合下,晟儿啼哭不止,太皇太后又怒不可遏,本王也只是想尽快平息事端。
“一个小宫女而已,本王嘴上说处置了,事后将她神不知鬼不觉送出宫去就是,你犯得着生那么大气?”
宋音书听他这么说,眼尾不禁晕红了一片:“就为了包庇尹太后,你连弄清事实真相的耐心都没有?哀家的人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要蒙受不白之冤?”
“后宫和官场差不多,不是非黑即白的。”萧御辞叹息一声,“很多时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宋音书低下头去,显然不能苟同他的观点。
萧御辞只好又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柔声道:“本王也有自己的底线,底线就是,只要不伤害到你就行。”
宋音书推开他,冷笑道:“摄政王少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了!昨日之事,受到伤害的分明只有哀家!无缘无故被人诬陷,差点失去一名心腹就算了,罪魁祸首却毫发无伤!哀家每每想到,心口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她眼角还含着欲落未落的泪珠,本应是楚楚动人的,却无端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
萧御辞皱了皱眉:“是本王考虑不周了……那小宫女从前没见过几面,竟是你的心腹?”
“便不是心腹,我凤栖宫的人也容不得别人这般污蔑折辱!”宋音书冲他吼道,“摄政王与哀家根本就道不同不相为谋!根本不懂哀家的处世之道!”
萧御辞没想到在他看来无足轻重的一桩小事,能被宋音书过度解读至此,眼尾顿时就压了下来。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又要跟本王一刀两断?”
宋音书满不在意地哼笑出声:“哀家把窗户都钉死了,摄政王还非要来自讨没趣,还真是叫人所料未及。这全天下,是没有女人了吗?”
萧御辞眼底的怒意愈演愈烈,最后竟生生被气笑了。
“你以为你这么说,本王就能放过你?”
他欺身上前,将人猛地推倒在床榻上。
一字一顿地说:“你休想。”
他眼底一片漆黑,像是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暴风雨。
宋音书惊恐地往后挪了几寸,却被男人握住小腿,一把扯了过去。
大掌毫不留情地探入她微微敞开的寝衣之中,粗粝的指腹还带着些许凉意,引得女人惊叫连连。
“萧御辞,你疯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来我宫中了,没准此刻太皇太后正往这里赶,你还敢这样对我?”
“你再躲?你看看本王敢不敢!”
寝衣已经完全被撕开,露出一大片雪白若凝脂的肌肤,激得男人越发暴戾。
“哪怕太皇太后就在门外,本王照样不会收手。”
“今天不把你收拾明白了,本王不会出这凤栖宫半步!”
男人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双目赤红,像是一头猎杀中的雄狮。
宋音书被翻来覆去,吓得呜咽出声,终于求饶般哭喊道:“呜……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命人把封窗户的木条给拆下来!”
“你……别!”
萧御辞震怒的间隙,还不忘怜惜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早这样,不就好了?”
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惜夏焦急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娘娘,太皇太后正在往这来的路上……就快要到了!”
宋音书浑身僵直,发了疯似的推着男人:“你听没听见啊?快出去啊!”
萧御辞看着身上被挠出来的红痕,到底还是咬着牙停了手。
“你就在床上躺着,装病。”他慢条斯理地将衣服整理好,又帮惊魂未定的女人掖了下被角,“其余的……交给本王就是。”
经由这么惊魂一闹,宋音书早已面色苍白,眼神都有几分失焦,乍一看还真像是病了。
萧御辞堪堪走出内室,刚在正殿坐定,太监的唱喏声就传了进来。
太皇太后在众人簇拥之下疾步而至,看到萧御辞正满脸不耐烦地坐在正殿,不由愣了愣。
“摄政王一大早就来凤栖宫做什么?”
萧御辞白了内室的方向一眼,语气不善道:“本王本想着,昨日叫宋太后受了委屈,今儿个来跟她赔个不是,谁知她竟称病不见本王。”
惜夏闻言赶忙跪了下去:“请太皇太后,摄政王恕罪,娘娘自从昨日回来后,就一直胸闷不已,确实是病得不轻,不是故意称病不见摄政王的。”
太皇太后闻言有些不悦:“宋太后气性也未免太大了些,可宣太医了?”
“太医来瞧过了,说娘娘急怒攻心,恐怕要调养一阵子才能康复。”
“孤去瞧瞧她。”太皇太后说着就往内室而去,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狐疑地瞪着摄政王道,“就算昨日宋太后受了委屈,自有孤来安抚她,摄政王这么一大早就进后宫,是不是有些不合礼数?”
萧御辞倒是毫不慌乱,只是略带嫌弃地开口道:“要不是宋丞相听说此事,昨日就求到了本王面前,本王才懒得跑这么一趟。”
太皇太后听他这么说,才收回了探究的视线:“行了,孤去瞧瞧她就行,摄政王与宋太后到底男女有别,就别进去了。”
萧御辞闻言拍了拍衣摆:“既有太皇太后亲自去探望宋太后,那臣跟宋丞相也好交代了,就先告退了。”
说罢,竟真抬起腿往外走,一副很不愿在凤栖宫多待片刻的模样。
太皇太后推门进了内室,见宋音书白着脸躺在床上,眼眶肿了一圈,面颊上布满泪痕,头发也乱糟糟的,不免有些于心不忍。
便是不看在宋家的面子上,她也打算今天来凤栖宫走一趟的。
“宋太后可好些了?”
宋音书挣扎着起身朝她行礼,未语泪先流。
第25章 细节
“儿臣太任性了,还劳烦母后亲自跑一趟……儿臣实在无颜面对母后,面对先帝……”
太皇太后打断她的自责:“罢了……你昨日确实受委屈了。孤和摄政王心里都有数,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就都来瞧你了。”
“多谢母后疼惜。”
宋音书抽抽嗒嗒的,好不可怜。
太皇太后见她哭个不停,又问:“宋太后……你是不是埋怨孤没有治尹太后的罪?”
宋音书低着头,小声回道:“儿臣不敢。”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太皇太后道,“尹太后幼时于摄政王有过救命之恩,孤和先帝都承诺过,此生定会保她富贵荣华,安枕无忧。”
宋音书惊愕不已:“还有这等事?”
“所以,只能叫你受些委屈了……”太皇太后道,“孤虽不会处置她,但也会找机会敲打她,不许她再兴风作浪。”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音书还能说什么,只好佯装大度道:“儿臣知道了。尹太后于摄政王有恩,就是于大梁有恩,儿臣不会再跟她一般见识了。”
“你是个乖孩子。”太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孤昨日得了对玉麒麟,很是别致,特地带来赏你。”
刘嬷嬷闻言,立刻奉上一个锦盒,交到了惜夏手上。
宋音书千恩万谢地送走了太皇太后,心里却越发沉重起来。
谁能想到,尹毓秀的免死金牌竟还不止一个!
大梁皇室本就对萧家满门存有感恩之心,尹毓秀救了萧家唯一的独苗,这功劳都差不多能载入史册了!
救了萧御辞,还为皇室延续了唯一的香火,这两件大功,足以护她一生了。
欺负宋音书算什么?就算她杀了宋音书,萧御辞和太皇太后也不见得会拿她怎么样。
宋音书颓然地倚在软枕上,重生以来的雄心壮志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像是被推入了万丈深渊,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被碾成了粉末。
“尹太后身在内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有机会能救得了幼时的摄政王?”惜夏见她神色怆然,幽幽叹道,“难道真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
宋音书听她这么说,心里顿时疑云密布:“去,叫如牛尽快跟云霞打听下尹太后救摄政王的细节。”
云霞在宋音书的暗中指点下,与云夕已经十分要好了。
按说尹毓秀曾经立下这等大功,理应对此十分得意,打听下细节也不是难事。
但云霞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愣是废了半个多月功夫,才隐约探听出一些内幕。
宋音书生怕如牛传话会漏了细节,特地叫云霞入夜后亲自来回话。
“云夕对此讳莫如深,奴婢借生辰邀她饮酒的功夫,才探听得一二。”
云霞说着又将声线压低几分:“她说,尹太后当年救摄政王时,并没有亲自出面,只是送出了一枚玉佩……摄政王事后也是凭玉佩才确认是尹太后所为。”
“仅凭一枚玉佩如何救人性命?”
“说是当年摄政王穷困潦倒,若非那枚玉佩,就要冻死在街头了。”
“什么?”宋音书大为不解,“摄政王身份尊贵,自小就是被皇室捧在掌心养大的,怎么可能会穷困潦倒?”
“这奴婢就不得而知了……”云霞道,“云夕当时已经喝迷糊了,说得断断续续的,可能也做不得数。”
宋音书皱起秀丽的眉,沉吟半晌后又问:“那枚玉佩,还在摄政王处吗?”
“奴婢听说的是,摄政王当年靠那枚玉佩换了些吃食和冬衣,才熬过了最艰难的那几日。”云霞分析道,“想来那枚玉佩应该早就流落市井了。”
宋音书诧异不已:“即已流落市井,摄政王如何能凭玉佩就找上尹太后?”
“可能……那玉佩上有什么印记吧。”
宋音书见再也问不出更多有用信息,便夸了云霞几句,又赏了些寻常可见的碎银给她:“你先回去吧,近期都不要再与凤栖宫的人有任何接触了。”
云霞离开后,宋音书拨弄着灯芯,满腹疑惑。
据她所知,萧御辞一生锦衣玉食,贵不可言,唯有去晋国当质子那几年受了些罪。
可尹毓秀自小被养在尹府,连京城都没出过,绝无可能去晋国行这等善事。
那就只有可能是萧御辞偷偷瞒着皇室,自己擅自出发去晋国路上发生的事。
他当时不过十一二岁,若是路遇歹人,钱财尽失,流落街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枚玉佩究竟有何特殊,竟能叫他多年以后,还能凭记忆中的玉佩找上尹毓秀相认?
除非……玉佩上刻有尹毓秀的闺名?
可这世上同名同姓之人那么多,他又怎能肯定那就是尹家小姐?
宋音书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内室窗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才终于回了神。
上回闹了那么一场后,她实在是怕了萧御辞这个疯子,当日便命惜夏将封窗的木条给取了下来。
但自那以后,萧御辞也并没有再翻窗而入过。
李德顺倒是来传过话,说摄政王近日忙于公务不在京中,叫宋太后切莫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