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只要力量,但我从来不会不战而退!我是巫狼族的战士,我有我的尊严!”他高调吼出战斗宣言。
“哈哈哈哈!好一个‘巫狼族的战士’!如果那小子能有你一半血性……”苏鲁声音愈发凄凉,似是忆起悲伤往事。
蓝色灵力瞬间包裹男孩全身。
他仿佛看见,很多很多年前这大黑山之巅,蓝眼灰狼与血气方刚少年为战争与和平争执不休,最终分道扬镳。灰狼希望少年成熟后看清他所作所为,等他回归给家族带来希望,可那少年终究抛弃这一切,留下还当他是挚友的灰狼苦苦支撑风雨飘摇的巫狼族。最终,灰狼的灵体与敌人同归于尽,灵魂碎片携执念苟延残喘。
光芒散去,男孩发现,刚才一切都只是幻觉。他没有变成狼,依然攀在悬崖,四肢却充满力量。他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狼头刺青,发出耀眼蓝光,照亮周边岩石。
“我先救你一次,没用的人类。”苏鲁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男孩管不了那么多,急急忙忙爬上崖顶,这才开始回忆先前看到的一切,随后又盯着右手的狼刺青发呆,气喘吁吁。
家族守护者阿斯尔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似乎已等待多时。这头将近百年间一直板着脸的大黑狼竟生出几分笑意,小声嘀咕道:“呵,有意思……我是会看着你复活,还是看着你再死一次呢,苏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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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哥这孩子打小就不要命,在家族被屠后更是如此。所以他能成为战力天花板,吊打十个贺崽。(贺崽:???)
关于“苏鲁”这个名字,来源于蒙古语的“苏鲁锭/苏勒德”(可以理解为战旗、战争、战神之类,是种实物基础上的精神象征),一看就很能打。
第45章 挚爱卷 第十九章 无憾(上)
草原初雪飘落。随着太阳在地平线沉没,温度低得可怕;血色过后,天空迎来漫长黑暗。脖颈上套着铁圈,被像狗一样拴在铁桩上的少年又冷又饿,蜷成一团。
这几天他被作为诱饵引来最后几位亲人,他们在他的眼前没入蛊虫陷阱。他顽强地活着祈盼着,可是家族守护者阿斯尔没有出现。如果当时他来救他,他的家族便可尽早撤离,至少能保住剩下的人......然而现在族人都因拼尽全力救他或遭灵蛇扫荡而亡,唯独阿斯尔......他自知敌不过强大的敌人,早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也许他会回来,回来拯救这个与他有三百多年羁绊的人类家族,事实却如此残酷——他对这些毫无牵挂,如今衰弱的巫狼族也不值得他守护。强者终究不愿与弱者为伍。
但也许他看不下去了呢?狼的心他猜不透,可狼也是有感情的啊。
双腿剧痛刻入骨髓,意志消磨殆尽,精神即将崩溃。遍体鳞伤的少年仍心怀一丝希望,再次啃咬起冷冰冰的大铁链来。
在那些蛊师眼里,巫狼族已经灭亡。千年来灵蛇族与巫狼族的联姻与战争,终于画上句号。不过,他们还未完成清点工作,生怕有漏网之鱼,因此暂未处决这名少年,只在他双腿下蛊以防逃跑。
族长的大儿子跟随她参加这次行动,但族长只为带他出来见见世面,平庸的他还没有能力指挥蛊虫杀人。他胆小喜静,因此离开了众人聚集的大帐篷,在四周走动。他见那名被母亲抓住的少年正在啃咬铁链,可怜巴巴的,便偷偷拿了点菜叶走过去,扔到少年面前,望一眼帐篷,凑过去小声对他说:“吃这个吧,那个不好吃。”
少年呲了呲牙,低吼道:“我不吃菜!”
“你不吃的话,我只好拿走了,不能浪费——妈妈说你是狗,可是……”
可是他分明是人啊。男孩不敢质疑母亲什么,更不敢回忆这些天所见所闻。他蹲在少年身边,长长睫毛下的哀伤眼眸打量着眼前生命,后者却猛地将他扑倒,眼露凶光,“我不是狗,我是狼!”
大人们听到声音,立马拿着棍子跑来。吓哭的男孩被抱到一边,少年则被那些人痛殴一顿,自始至终一声不吭。疼痛积压化作满腔恨意,他不曾想过哀求,脑海里只剩下复仇欲望。
由于还有利用价值,他们在他快要断气时收了手。
一个男人将棍子抵在少年脸颊上,用脚踩住他的胸口,低声喝道:“记住,你是一只丧家犬!”
少年吐了口血,喘不上气,挣扎着抓住那人手腕。他本来留着最后一丝力量用来保命,他本来把希望寄托在阿斯尔身上......但是他要留住巫狼族最后尊严!
狼刺青发出耀眼蓝色光芒照亮黑暗,半透明的蓝色灵力如钢刀般冲上敌方身躯,将男人拿着棍子的手臂斩为几截。
少年那几乎失去生气的双眼重新被蓝色荧光笼罩。
身为巫狼族战士,这样死去是他的荣耀。他再望一眼草原的星空——他在它们的目光下降生,如今又要在它们的注视下离去了。
狼啸声划破夜空,一匹黑色巨狼不知从何处蹿出,趁敌不备咬断铁链,用念力将少年甩到后背上,顺路叼走已经看呆的男孩,迅速隐入黑暗。待人们反应过来,营地顿时乱成一锅粥。
“阿斯尔......”少年不顾身体剧痛,紧攥狼背,咧着嘴笑起来。
“我没有义务救你。”大黑狼阿斯尔立马撇开责任,闪电般穿越荒野,并将自己灵力送入少年体内。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身体不好,先别说太多话。如果你活得下来就给我记住,狼喜欢顽强的灵魂。要是哪一天你软弱了,你去送死了,我会毫不犹豫离开你,或者杀死你。”
“我会活下去......一定会活下去......”
听得少年饿到肚子直叫,阿斯尔将嘴里叼着的男孩扔在雪地,踩住他身子,不顾对方哀求,撕开他单薄衣服,从他肩胛生生撕下皮肉,转过头,送到少年嘴边:“好,我会让你活下去,直到你不想活为止。”
饿极了的少年张开嘴,一口吞下阿斯尔递来的血肉。阿斯尔满意笑笑,叼起男孩,继续奔跑......
封狼伏在悬崖上,回忆着过去点点滴滴。这一次他明明过来送死,阿斯尔却没有弃他而去。
他的视野中终于出现那可恨女族长和她的族人。地王走走嗅嗅,吐着信子,转动令人生畏的蛇头。等他们再近一点,封狼慢慢用灵力硬化身体,手臂上开始生出狼的毛发,利爪与獠牙也渐渐显露......他第一次倾注如此多的力量,以致于骨肉变化,衣服碎裂,化为一匹银灰色长毛巨狼。
就在这转变工夫,地王竟不见了!
“狗,你找死吗?!”封狼身后岩石碎裂,地王张开血盆大口扑来。封狼呲着牙齿躲开他的攻击,迅速冲向悬崖下的女族长。一行人马上作出防御,再加上地王追击,封狼不得不在空中改变方向,落向位于队首的女族长正前方,在触地瞬间高速冲击。以此速度,他自信可以成功咬住她脖子,掏出她心脏,击碎她全身一切,但在杀死她的同时,地王必然能够扑于他身,这意味着他生命的终结。
封狼冲过去时想了很多很多。他灵力塑造的钢铁之躯在地王面前也许不堪一击。他迷茫了一瞬,疑惑了一瞬,却不曾恐惧过一瞬。
要说想不想活着,他一定是想的。但这世上有些东西非得赌上性命守护不可。话虽如此,脑海中一片混沌,想知道自己会为何而生,又将为何而死。为了复仇?也许是的,从七年前开始,活下去的全部动力是有朝一日面对仇敌大肆屠戮,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可如果答案真是如此,他觉得这一生,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二十三年,这宛如行尸走肉的最后七年,空了。
当他快要得手之时,忽然想到什么,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曾经的他不承认这个答案以免暴露自身脆弱一面,现在他却想大声将它宣告给这世界,只可惜没有机会了——哪怕能够化身怨灵继续战斗,意识的全部也将被执念阴云笼罩、占据。
可是得到这个答案就是幸福的。
此生无憾。
“妈妈!”贺天龙想也没想,用自己不敢相信的速度挡在贺兰面前。
血肉飞溅。
贺兰呆呆望着小儿子胸口洞穿,脆弱孩童被猛兽撕碎。
也正因此,应当继续前进的封狼在那瞬间困惑、犹豫。他不明白,为何这样的恶毒族长都有人愿意拼死守护。上次也是初次相遇时,那孩子面对他可是害怕得发抖啊。
再说自己已承诺不再伤害无辜之人,但……
事实已定,他完完全全计算错误。
被存放于贺天龙背包中的容器一并粉碎,自由的灵魂逃往远方。
地王在同一时间咬穿封狼右肺,注入毒液扭头将他甩在一边。封狼本能抵抗着毒液侵袭,却还是剧烈抽搐。
“地王,留着这条狗,那条小狗很快就会来的!”贺兰逼退自己泪水,抱住小儿子温热尸体的碎片,温柔与残忍在她灵魂中交错、纠缠。
“用死狗也行。”地王游到封狼身边。猎物的痛苦令他兴奋。
“不,我们从来杀人不留尸,她要是看到了他的尸体会起疑心。再说……这家伙死掉恐怕更不好收拾,让他被这身体束缚才是最没有威胁的。我们先将他废了,让她看到他还活着,她会不惜代价把他抢回去!而她一旦踏入陷阱,就可以让这条狗看着她被虫子吃干净!”贺兰面目越发狰狞。
“呵......我就是欣赏你这点,用更凶残的手段打击报复......难怪你接得住我的力量。”地王似笑非笑看了看贺兰,扭过头去,将更多毒素送入封狼体内。
剧毒扭断、粉碎他的灵力运行通路,誓要将他多年苦苦积攒的希望化作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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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哥迫害贺崽是古已有之的事。
阿斯尔其实挺愉悦怪的(比如让狼哥吃贺崽的肉这事,一方面在救狼哥,另一方面他想看看人吃人),所以之前有一章白夜说他是笑面虎。之前为了防剧透就没放他设定。如果当时狼哥不吃人肉或许他会觉得狼哥求生欲不够强扔下他走掉,好在(?)狼哥是个狠人。
第46章 挚爱卷 第十九章 无憾(下)
阿斯尔与水王激战正酣。这条栖息深潭的冷酷巨蟒灵体曾在一百年前与阿斯尔一战,打成平手。那时的战场没有合适水域,只有弯弯曲曲并不很深的河流,如今在水王居住的深潭边,客场作战阿斯尔不知自己有多少胜算。
“拖拖拉拉,不像你了。”水王从潭中立起,携巨浪扑向潭边黑狼。
阿斯尔躲过一击,插空对他说:“一百年了,总会改变的。再说,你也得认真点吧,是泡澡泡到脑子进水了吗?”
“哦,我懂了,你在拖延时间。”
“那又怎样?”
“阿斯尔,一百年前你说过,你成为守护者的目的是战斗,不为巫狼族,只为自己的快乐。你喜欢厮杀的感觉,所以你要速战速决,打个痛快,”水王停止攻击,浮于深潭中心,收紧全身,“我也如此。但一百年过去,我没变,你变了。”
阿斯尔慢慢坐下,平静得仿佛只在同老友闲谈:“这是战术嘛。”
“哦?战术?你所守护巫狼族的唯一的族人来我这里鼓捣什么?不要忘了,还有地王那个倒霉玩意在。”
“呦,你以为地王有几把刷子呢?我带来的狼崽子继承了苏鲁的力量,你要是真的小看他,为什么你的分身只在偷偷看着却不攻击?”
“唔......我只想看看苏鲁最后的力量有多强。不过他已经失败,筋脉尽断,肉身不能运行灵力,没办法看到更多。客观上说,碎成渣的苏鲁碎片根本不够用。现在阿斯尔你不再需要维护那个弱者,我们可以好好较量一下了。”
阿斯尔眯了眯眼,站起身子,抖抖身上的水,望向天空:“我不信。苏鲁留下力量的强弱无所谓,决定那孩子强弱的是他自己。他内心是真正的狼,就像苏鲁那样,有钢铁意志。我看了他二十三年的喜怒哀乐,毒物的摧残只会让他更强大。如果我不相信他能活着回到北方,我是不会和这个蠢货一起来的。”
水王只觉得阿斯尔冥顽不化,如此争论毫无意义,便召回分身,全力弹射,直扑阿斯尔脖颈。阿斯尔原地站定,意念力干涉大蛇精神,令他失去方向感栽入水中。然而,水王此举只是佯攻,当阿斯尔反应过来时已被水缠裹,拖入眼前幽深水域。
深潭再次激起惊天浪花。
地王赶向深潭时,塔拉在山林中截住了他。舍不得出力的地王心不在焉晃着脑袋道:“大狗已经被我降住了,小的那条你也带来了吧?真棒。可惜我得干什么保护领地的破事,不能看到那个惊心动魄生离死别的剧场了......所以你这疯婆娘为什么不去帮帮小母狗,难道你也跟阿斯尔一样喜欢看戏,直到最后再像英雄一样闪亮登台,让他们对你感激涕零?”
塔拉“嘁”了一声,狂风顷刻包裹整个树林,地表的枯叶与泥土飞旋,在如精怪般呼啸的风声中跳起魔鬼舞步。
红色小轿车在山路颠得气喘吁吁,刘璃镜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车开到山谷尽头。她停车熄火,伸了个懒腰,懒散地向后一靠,自言自语:“唉,我以后只能生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吗?”
贺天山调直椅背,望望前方树林,确定车开不进去了,便开门走出,深吸一口故乡的新鲜空气,准备徒步前进。刘璃镜连忙下车,跑到贺天山面前,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那是他们的初吻。
贺天山那几乎把性冷淡三字写上的脸竟泛红了。
刘璃镜乘势追击,贴在他耳畔说着悄悄话:“就算这里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也愿意嫁过来啊!我知道你不爱我,你的心里只有家族,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
贺天山本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眼前人,却忽然间不知为何有点感动。他轻轻拍拍刘璃镜的肩膀,试图告诉她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
刘璃镜抓住他的手,抑制不住内心激动,大声叫道:“我亲过你了,你还我一个好吗?”
贺天山无心回应,去汽车后备箱一言不发整理装备。
刘璃镜意识到现在事态紧急,尴尬笑笑,“那我去城里带圈里的救护车来,在这儿等你们。小心啊!”说完便失落回到驾驶室,待贺天山装备完毕,开车远去。
贺天山手中拿着两条腰带,自己扣上一条,另一条扔给封灵。腰带上别着水壶与一只小盒。他的身板已经很瘦,先前被冬季风衣与厚实衬衫裹得不太明显,然而现在这腰带一拉紧,腰部是肉眼可见地细。
“戴上,这儿虫子多,腰带喷过药水。盒子里有绷带跟药粉。水壶的水不能喝,用于驱虫。”他轻声交待。
“你刚才那样对她......”
贺天山只以微笑回应。
封灵凝视那消瘦美人,不由得关心一句:“身体不要紧?”
“没事,别管,死不了。”贺天山面对这类话题总轻描淡写的,哪怕泛起一丝诚实回应的冲动也最终选择搪塞,因为让他人知晓自己苦难毫无意义还会干涉他们判断,尤其面对这立场不同之人。
“我们分开走吧,不然你会被家族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