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怎么会想到，自己度个假回来, 公司便已彻底变天。
出发前尚且和颜悦色的大老板在他回来后便由晴转阴，公司里整日阴云密布。
老板心情不好, 下面人肯定遭殃。
他这段时间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张助不知多少次在内心祈祷，来个人救救他。
大概是他的诚心终于感动天地, 简墨的消息便在今早如及时雨一般进来了。
张助偷偷抹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 功成身退。
简墨早在从后视镜内瞥见来人时，便已启开车门, 站在一边等待。
见张助离开，她径直朝这走过来。
褚逸清微微眯起眼看向她。
这么久不见, 她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是鲜活的，明艳的，生动的。
大概是为了开车方便，她打扮偏休闲，吊带西装配阔腿牛仔裤，头发高高束起，耳旁夸张的金属耳饰夺人眼球。
人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希望她好，但真的见到她这样好，内心又有些微妙的不爽。
褚逸清目光沉了沉，嗓音很淡，“做什么？”
简墨笑得很坦然，“你不来找我，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了。”
褚逸清凝视她半晌，“找我做什么？”
简墨沉默片刻，喃喃，“不知道……”
褚逸清蓦地轻笑，并不温柔，是那种不掺杂半分情绪的冷笑，他垂眸看着她，“那简小姐最好还是搞清楚缘由再来。”
简墨仰头对上他目光，“我们之间非要这样吗？”
“不然？”褚逸清居高临下低眸，嗓音似寒冰，“还是说，你觉得我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床上时坦然被你当作另一个人？”
简墨目光震了一下。
褚逸清这样骄傲的人，在她面前如此质问，她难以想象，他此刻内心会感到有多么屈辱。
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今天这趟大抵会白来。
简墨抿唇，嗫嚅半晌，最终支吾着挤出一句轻轻的，“对不起。”
褚逸清哂笑一声，拔腿便走。
电光火石间，简墨本能拽住他手腕，那力道绝对算不上重，与成年男人的力气比起来简直微乎其微。
但褚逸清立在原地，没有挣脱。
简墨吞咽一下，小心解释，“褚逸清，我承认，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的确居心不良，毕竟……你知道的，但是，但是后来，我已经没有那么会将你当成他了……”
其实还是很不一样的。
从性格到为人到气质，完完全全不一样。
身为褚逸清的那一部分不停喧嚣着自己的存在感。
简墨完全无法再自欺欺人。
她后来甚至已经不太会刻意亲吻那些相像的部分。
因为没必要。
饮鸩止渴而已。
他并非她对于遗憾的解药。
该说的似乎都说完了，简墨垂下手臂，“……那，不打扰你了。”
褚逸清定定注视她一秒，最终什么都没说，上车离开。
-
简墨感觉自己体会到一种类似束手无策的情绪。
明明做了一些什么，却好像还是无济于事。
她不免有点挫败。
人生短短二十几年，她很少会做令自己感到后悔的事情。
原因便是现在这样。
开启的那一瞬间便意味着后续无止境的麻烦。
而她显然缺失解决的经验。
简墨苦恼极了，很后悔当初并没有分出多少精力给褚逸清，因而她甚至都不怎么认识他周围的朋友。
除了那些会主动联系她的。
这样被动的局面。
她两手托腮，幽幽叹出一口气。
简墨跟姐妹奉行的原则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心里乱成这样，必须得让林眠也烦一烦。
没发消息，直接拨的语音电话。
响了好一阵，那头才传来一声短促的，“喂，墨墨。”
简墨扯扯自己的脸，语气哀愁，“有空吗，聊一聊。”
林眠：“啊，稍等，”一阵轻微响动过后，林眠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吧，什么事？”
简墨：“我跟褚逸清闹掰了，你知道吧？”
林眠：“嗯，然后呢？不舍得了？”
简墨没说话，半晌别别扭扭，扭扭捏捏，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就是觉得，结束得太草率了。”
林眠有时是真的无法理解这位大小姐的脑回路，她颇有几分无语道，“又不是谈恋爱，结束就结束，难道还要仪式感吗？”
简墨：“……不是，”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扭捏，“好吧我承认，我好像就是不想这么结束。”
林眠严谨纠正，“到底是不想就这么结束还是不想结束？”
简墨眨眼，“有区别吗？”
“当然有，”林眠已经快被逼成恋爱专家了，“这直接决定了你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简墨闻言立刻坐正身体，虚心受教，“您说。”
林眠轻咳一声，“如果是前者，那你就跟人家好好道歉好好告别，如果是后者……搬回去吧。”
“？”她刚搬出来哎。
林眠恨铁不成钢，“大小姐，拜托你好好想想，如果你想要跟一个人产生羁绊，是不是应该跟那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但现在你们都不住一起，十天半月碰不上一面，这合适吗？”
好像……似乎……不太合适。
简墨犹豫道，“我再搬回去，会不会意图太明显啊？”
林眠：“根据我这段时间对男人的观察，如果他真的喜欢你，那你表现得明显，他心里只会暗爽。”
简墨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完全忘记追问林眠观察男人之事的始末。
她吞咽一下，暗暗下决心，“好吧，那我今天搬。”
-
褚逸清有文件落在这边，乘电梯上来时，忽地闻到一股清甜果香。
很熟悉的，类似于葡萄喷溅汁水的香气。
他只当自己最近加班太多魔怔了，不由抬手按了按眉心。
输入密码，门自动开启。
室内灯光莹润，温馨如往昔。
褚逸清恍惚片刻，才抬眸往室内扫去。
目之所及并没有人，但锅里咕噜咕噜不知煮着什么。
生怕那厨房再次惨遭毒手，褚逸清换了鞋，第一件事便是过去查看。
不出所料，完全辨不出食物本来的模样。
他无奈叹息，将火关了。
某些人的字典里或许真的没有“知难而退”四个字。
他没再寻找，而是转身去书房翻找。
谁知门刚一推开，便发现那椅子上坐了个小姑娘，整个人蜷缩着，阅读灯在面上投下阴影，而她怀抱那片昏暗，已经睡着了。
相当闲适的打扮，吊带睡裙外披了条毛毯，蓬松卷发自头顶垂落，看起来单薄又瘦弱。
在她面前摊着一本书，褚逸清走近，发觉是他原先放在桌上的一本。
偏专业，有些晦涩，怪不得她会读到原地睡着。
近乎是不由自主，他指骨抵唇，笑出一声。
倾身将那毛毯往上拉了拉，他深深注视她片刻，指尖捻了捻，转身离开。
手腕被握住，柔柔的，有些温暖的触感。
小姑娘尚带些懵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你别走。”
有些委屈的，泫然欲泣的，“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你不要走。”
完完全全像小孩子那样撒娇。
褚逸清其实可以推开的，但他没有。
几乎是不由自主，因为这一点示弱，他转过身，没有开口，看向她的目光平静且克制。
“为什么？”他沉声问。
简墨眼睫扇动，眼眶微红，给人一种蒙上水雾的错觉，“我生病了。”
很理直气壮的语气，“肚子疼，你帮我揉一下。”
大概终究有点心虚，她舔舔干涩的唇，抬起头，补上最后两个字，恳求般的，“好吗？”
褚逸清同她对视半晌，终于明白方才锅内那不知名物体究竟是什么。
他绷着脸，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而是将文件放下，转身出去，扔下一句，“我给你煮红糖水。”
书房内，简墨狡黠勾一下唇。
不管怎么样，没有默不作声离开，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但转而，她又忍不住沮丧起来。
这人怎么这样啊，她这样过分，他竟然还是做不到抛下她不管。
为什么，她有这么好吗。
简墨不禁撇嘴，悄悄吸了下鼻子。
……
褚逸清的厨艺跟简墨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没过多久，他便端来一堆东西。
包括但不限于方才提到的配料堪称丰富的红糖水，以及诸多她经期吃过略有一些作用的甜品。
但一下子这么多品种……简墨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怎么这么多？”她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他。
褚逸清刻意回避她的目光，俯身捞起桌上那文件夹，看眼表，淡声回，“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不容易才碰上一次，简墨怎么可能会放他走。
她赶忙从椅子上下来，东西也不肯吃，扣住褚逸清手腕，可怜巴巴问，“不能再陪我一会吗？”
男人嗓音近乎无奈，“真的有事。”
简墨不信，开始放杀手锏，“那天你问我，为什么要去找你，我觉得我可能想明白了。”
褚逸清果然不再动，垂眸等待她的回答。
然而简墨却不肯继续往下讲。
她一向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褚逸清知道。
正如此刻。
分明方才还垂头丧气，现在却又好似得到鼓励的小朋友。
她那望着他的眼神波光潋滟，涌动着一些莫名的情绪。
褚逸清正欲别开视线，却被她踮脚伸手将脸掰正，她固执般要他必须一直看着她。
褚逸清目光垂敛，落在她面上，阳光自窗外灌入，笼罩在他们身上。
简墨抿唇，再次踮脚靠近，但依旧不够，她索性将人往书桌那一推，褚逸清微微躬身，懒散倚靠。
正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唇上蓦地一软。
她主动揪着他领口吻上来。
只一下便挪开，低头确认他神色，大抵是感觉他并不过分抵触，那吻便愈加轻柔地落上来。
一下又一下，走的是怀柔策略。
褚逸清全程被动，可心底的某些反应骗不了人，按在桌前的手亦用力到青筋凸起。
不知是怎样的自制力才使得他没有意乱情迷到主动拥抱她。
简墨余光瞥见，眨一下眼，决心再努努力。
须臾，她偏头，那吻便移至耳畔。
她的唇擦过去，呼吸已然纠缠，胸口似吸饱水的海绵，胀胀的，一下又坠落。
简墨咬住他耳垂，轻轻碾磨，而后学着他从前那样，恶劣性地口允住。
她始终盯着他眼眸，因而任何一个微表情都不曾放过，那瞬间转深的目光，那乱掉的呼吸，以及终于克制不住，按在她腰间的手。
这都是某种证明。
他同她一样，心底并没有那么想结束的证明。
简墨决心再添一把火。
她不再吝啬，一边吻他，一边将方才对话的下半句尽数告知。
——为什么去找他？
简墨看进他眼底，认真开口，“因为我想见你。”
第38章
尽管微乎其微, 简墨还是在赌，赌他会不会留下。
她注视他的眼眸, 微深底色里近乎涌动着将人吞噬的情绪。
这无疑是危险的，但此刻，就是要危险才好。
简墨轻轻呵出一口气，指尖悠悠滑至身前，方触到他坚实肌肉，手腕蓦地被握住。
褚逸清低哑话语自耳畔响起，“做什么？”
那微微呼出的热气让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简墨无辜抿唇, 看着他，“不做什么呀。”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 不曾被他桎梏的那只手沿着方才的路径，一路向.下，若有似无触碰，像春天飞舞的花卉绒毛，无声撩拨。
褚逸清饶是再好定力，此刻也不由自喉间挤出一声闷哼。
简墨神情便更无辜了, 佯装不解，“先生, 您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她微微凑近，作担忧状, 静静思索片刻, 她忽地倾身，仰头吻上那滚动的微凸的喉结, 吐息温热，蛊惑般, “请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