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在禁军下值的街道上转了一会儿,便有禁军陆陆续续经过了。
方学忠一脸络腮胡,身材魁梧,一路与人打着招呼,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赵昱转身,假意看路边摊位。
“大将军。”方学忠从后面拍了他肩,很是兴奋:“你在这儿给夫人选胭脂呢?”
赵昱这才留意到,他所站之处居然是个胭脂水粉摊。
“不……”
他掩住窘迫摇头。
“这个好。”方学忠拿了一只烟粉色瓷瓶递给他:“我媳妇儿说好用。”
赵昱接在手中,迟疑了一下问摊主:“多少银子?”
他从未买过这些东西,也不曾见李蘅用过。
不知她喜不喜欢?
“我来给。”方学忠掏出银子递给摊主,笑呵呵地道:“正好一两,不用找了。”
“你常买?”赵昱问他。
“当然。”方学忠揽过他肩:“今日咱们兄弟这么巧遇上了,上会仙酒楼吃酒去。”
赵昱正有事情要问他,自然应了。
二人在会仙酒楼要了一间上好的厢房,摆了好酒好菜。
酒至半酣,赵昱看着方学忠已有醉态的脸,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学忠已成亲数载,为何不曾纳得妾室?”
他其实想问,方学忠和别的女子亲近,高氏是否也同李蘅一般毫不在意?
但这话不好问出口,只能借“纳妾”之言引出来。
第23回
“纳妾?”方学忠脸颊红通通的,醉眼朦胧地看他,忽然笑了一声。
赵昱不解:“学忠为何发笑?”
方学忠放下酒盅,抬起手戳了戳自己的脸:“那你嫂子不得将我的脸挠成花猫?”
赵昱眼尾染上了薄红,不似平日淡漠,浅笑着追问了一句:“嫂子不许你纳妾?”
“可别提了,还纳妾呢。”方学忠端起酒盅抿了一口酒,笑着道:“那年我祖父家那处遭了水灾,我舅舅把表妹送来,还没提什么呢。
我不过多关心了表妹几句,晚上你嫂子把我身上都挠的是印子,那娘们心眼小得很。”
他眯着眼睛笑骂,一点都不生气。
赵昱想起李蘅也挠他,不过不是因为拈酸吃醋,他心里酥了酥,唇角不由跟着勾起。
“不过她做事有章法,表妹一家她安置的很好,最后还给他们重新置了田地。”方学忠说起妻子,眼睛亮晶晶的:“她做事情我是佩服的。不过还不如你家我弟妹,弟妹做事才是滴水不漏的。
怎么,她不让你纳妾?”
他醉意上了头,跟赵昱也没那么客气了,信口称兄道弟。
“没有。”赵昱摇摇头。
“就说嘛。”方学忠重重放下酒盅:“弟妹毕竟是兴国公府教导长大的,识大体,不善妒。
不过,我这辈子有你嫂子一个也足够了。”
“那嫂子那样管着你,你不生气?”赵昱追问。
“生什么气?”方学忠嘿嘿一笑:“她那是在意我,才管着我。”
赵昱听在耳中,若有所思。依方学忠说来,李蘅不管他是不在意他?
但李蘅若是不在意他,又何必那样贤淑,将他、将整个武安侯府照顾得这样周到?
他扶了扶额头,想得有些糊涂了。
方学忠吃得醉醺醺的,很是尽兴。赵昱将他送至方府,才告辞回家。
*
亥时过半,赵昱进了清尘院的大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远处偶尔传来虫鸣之声,轩窗透出烛火的暖光,温馨宁静,让他想起李蘅白皙的脸,温软的眉眼。
他顿住步伐,和方学忠说了一番话之后,他心里有些失落。
他好像也希望李蘅像高氏一样,管着他,不许他和别的女子亲近。可是理智告诉他,李蘅做的才是对的,一个贤惠的妻子,本应该如此。
他在廊外站了好一会儿,怎么也理不清思绪,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事这样烦恼过。
不如快刀斩乱麻,不论李蘅是不是在意他,李蘅现在就是他的妻子,是他的人,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和他白头偕老。他深究李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自寻烦恼。
他深吸了一口气,抛开心中杂念,缓步进了屋子。
*
李蘅已然整理好所有的账目,将银票对半分了,手里现银和值钱的金首饰,也都分作两份。
如今只有一张银票,明日要去破开,留给赵昱一半,她便可以离开了。
赵昱还未归来。
她起身,从箱笼里翻出一条齐胸纱裙,两根细细的肩带,裙头绣着重瓣绯色百合,烛火下轻纱曼妙,如梦如幻。
这件睡裙,是她和赵昱大婚时刘雅箐送的。大婚三年,这裙子还未沾过她的身。
明日就要走了,今日便穿上它,好生与赵昱告个别。
她对赵昱,其实没有太多的反感。赵昱古板,对她也不体贴,但总归将全部身家都交给了她,是真心实意想和她过日子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忍下这府里的糟心人和糟心事。
若不是试探出赵昱对纳妾是赞同的态度,她还不能这么快下定决心和离。
她换上了轻纱裙,拢着发丝从屏风后走出来。
赵昱恰好推门进来,抬眸瞧见她,乌浓的眸底瞬间涌起浓烈的惊艳。
女儿家生的明艳,正是最好的年华。黛眉乌眸,唇瓣粉润,一头鸦青发丝披散,与雪白莹润的肌肤对照鲜明。
两根细细的肩带绷直,似乎随时会因为承受不住胸前的弧度而断开,光滑的手臂宛如雪藕,纱裙及膝半透,丰盈与纤腰若隐若现,白得晃眼的腿又细又直。
娇艳惑人!
赵昱怔在那处,喉结上下滚了滚,一时口渴得厉害。
“侯爷……”李蘅不想他正巧这个时候回来,也是一惊,下意识掩住胸口,白生生的脸瞬间红了。
成亲三年,她还是第一次穿成这样站在赵昱面前。
虽拿出衣裳时壮志凌云,但到底没有如此坦诚相待过,真这样面对赵昱,她还是羞耻的想将自己藏起来。
下一刻,她拉起床幔躲了进去。
第24回
“我……我去沐浴。”赵昱舌头有些打结,快步进湢室去了。
他除去衣裳,那盒胭脂滚落下来,落在脚边。他本想将它送给李蘅,可这胭脂才一两银子,送李蘅会不会太单薄了?
他将胭脂盒子放在墙格中,想着日后再买些什么一起送给李蘅。他跨入浴桶,整个人浸进热水中,心不在焉地洗了几下,不知不觉便靠在浴桶壁上出神了。
李蘅那薄如蝉翼的纱裙始终萦绕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捧起水扑在脸上,想将脸上的滚烫扑灭。
李蘅她怎么穿成那样,怪……怪不成体统的……但,但这是在卧房内,是私底下,李蘅穿给他这个夫君看,也不算伤风败俗吧?
他向来古板固执,这会儿却下意识想说服自己。
李蘅躺在床里侧半晌,听不到湢室里有动静,也不见赵昱出来,有些心烦地踢开被子。
赵昱那个呆子,该不会是被她的举动吓住了吧?这么久不出来,是觉得她穿成这样太不像话,在想等会儿拿什么话训诫她?
她抬手捧住发烫的脸,穿衣服时的勇气已经荡然无存。她忽然有些后悔,早知赵昱如此,她便不该穿这裙子。
左右赵昱也是摸黑办事,穿什么给他看都是浪费。都要走了,她何苦还丢这个人?
“睡吧。”
赵昱掀开床幔,便见昏暗的床幔内,李蘅细腿雪白耀目,小白羊羔子似的卧着,娇憨惑人。
他才稍稍平息的热血一下涌动起来,瞬间揭竿而起。
李蘅正出神,在心里埋怨他呢,陡然听到他的声音吃了一惊,连忙抬脚勾过薄被,盖住自己。
“忽——”
赵昱退回床幔外,吹灭了蜡烛。
眼前黑下来,李蘅手抚心口,总算没了之前的窘迫,黑暗中,她听到了赵昱的呼吸,有些急促。
赵昱挑开了床幔,绸质的床幔从手中滑落,晚香玉的香气充斥在鼻间,他心抑制不住一阵悸动。
床幔内伸手不见五指,他依然轻车熟路,蹭到了李蘅身侧,裸露的胸膛贴在了李蘅光洁的手臂上,微凉的触感让他心中熨贴极了。
李蘅似被滚烫的烙铁灼了一下,浑身微微僵直。赵昱今日沐浴出来,竟然没有穿寝衣?
看得出来,他确实很迫切了,倒是是件稀奇事,这睡裙应该算是没有白穿给他看?
赵昱抬起手,搭在了李蘅纤细的腰上,轻纱挡不住肌肤的细腻,像又润又香的夷子,触手生温。他呼吸瞬间重了一些,本能在嘶吼,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覆身而上,身为久经沙场的将军,他从不肯委屈自己,俯身抱紧李蘅,便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赵承晢,你等一下……”
李蘅纤细的手臂勾住他脖颈,软绵绵地唤他。
赵昱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咽了咽口水,强行停住了动作。
李蘅好像吃醉了酒一样,嗓音娇软妩媚,这话落在他耳中,每一个字都好像是糖做成的钩子,勾得他心尖酥麻,几乎失控。
李蘅喊他什么?
“赵承晢”?
这是成亲三年以来,李蘅除了“侯爷”之外,第一次喊他别的。
外人喊他“赵昱”、“侯爷”、“武安侯”,长辈和熟悉的人喊他“承晢”,李蘅却喊他“赵承晢”,算不上是多么新奇的称呼,但他却很欢喜,李蘅喊的和别人不一样。
他喜欢李蘅这样喊他,很动听。
“蘅儿。”
作为回应,他勾住李蘅的脖颈,哑着嗓子也唤了李蘅一声。
“你,你能不能亲亲我……”
床幔内的漆黑给了李蘅勇气,她双手抱紧了赵昱,将柔嫩的唇瓣贴在了赵昱唇上。
双唇相贴,意想不到的软传了过来,赵昱一时怔住了。他知道亲吻是表示喜爱的,但从未想过亲吻李蘅。
在他看来,小孩子才需要亲吻抚慰。
至于夫妻之间……这多不成体统?
但想归想,他并不想躲开李蘅的亲亲,他定在那里没有动。
李蘅亲住他,便停在那里,只觉得他炙热的呼吸打在侧脸处,她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虽然,她看过一些有意思的书,也听刘雅箐说起过这方面的事,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毕竟没有真的做过,纸上谈兵总归是盲人把烛,摸不着门路。
她懵了一会儿,见赵昱没有躲开,试探着伸出舌尖,尝了一下,动作生涩且带着不确定。
赵昱被她湿湿的软软的一碰,浑身陡然一震,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他反噙住她的唇,重重的碾上去,软软糯糯好像她前日端给他的那碗龟苓膏,叫他忍不住探舌品尝。
舌尖相触,李蘅惊惶,下意识的往后躲,赵昱追着她,勾缠着她,掠夺着她口中的甜美空气。
她闻起来甜甜的,吃起来也是甜的。
他第一次知道她的甜美,唇舌纠缠着她,厮磨着她,欲罢不能,久久不肯放开。
李蘅被他亲的透不过气来,浑身力气都被他抽了去。双手缩回,阻在他胸膛处,绵软无力的推他。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亲吻是这般滋味。
赵昱也是初吻,心中也觉出甜蜜来,他只读过圣贤书,知道带兵打仗,也会在朝堂上运筹帷幄。
但偏偏不知道夫妻之间还可以亲吻这回事。
他没有接触过任何避火图一类的东西,并不知这其中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乐趣。
眼下的李蘅,在他看来,就像一块带着清香的果糖。
他其实很少吃甜的东西,他觉得腻得慌。
但是李蘅不同,她像香香的软香玉,天黑时便散发出浓烈的香气。她是那种清清爽爽的香甜,并不会腻味。但这种香甜,沁人心田,百尝不腻。
他发自内心的喜欢,他和李蘅在一起,心底会自然而然的生出欢喜和宁静来。
她好像一味药,能解乏能让他心情愉悦的药。
他为娶到这样一个妻子,觉得庆幸。
此刻的李蘅也心思却与他不同。
她要离开了,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正在与赵昱做最后的告别。
赵昱平时总是很端肃,对谁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对她也不例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和她亲近。
这样的亲近就算一个告别吧。
到底是告别啊。
她很辛苦。
她出了一身汗,落下泪来,在他肩头留下了齿痕,这是她第一次咬他,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蘅儿。”赵昱低声唤她,低头蹭她唇瓣:“你再叫我一声‘赵承晢’。”
李蘅磨蹭了许久,才甜软地出声:“赵……承晢……”
她从前没有这样喊过他,以后只怕也不会了了,就好像方才她咬他的那一口一样。
赵昱不知李蘅心中所想,只将她搂在怀中,动作里有他自己不曾察觉的紧张,又有小心呵护之意。
这一次告别,李蘅心满意足了,她完成了她一直以来要在赵昱身上实现的梦想。
没有遗憾了,她可以离开了。
这一夜,赵昱记了一辈子。许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黑暗中都是李蘅身上的香气,还有她柔软的发梢,一次又一次扫过他的小腿。
(是不是觉得莫名其妙?那就对咯!晋江让我改,我只能改成这样了。对不起各位,鞠躬。)
赵昱力气大,精力也旺盛,一点都不知道疲惫。抱着李蘅去湢室沐了浴,给她取了衣裳,放在床上。
他自己才又去后面湢室沐了浴。
李蘅浑身散了架子一般酸疼,强撑着身子穿好了中衣,看了看外面,这会儿是不能睡了,她干脆没有躺下。
赵昱从湢室出来,便见她软软的靠在床头阑干上,并未到床里侧去休息,似乎正等着他。
她脸颊酡红,唇瓣微肿着,桃花眸湿漉漉的眼周天然染着淡淡的粉,娇艳贵气,好像一朵润润的牡丹花。
“怎么不睡?”
赵昱走过去询问她,眼神落在她脸上,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和宠溺。
作为妻子,李蘅真的无可挑剔。
“快到时辰了,我伺候侯爷起身。”
李蘅看看他,又看了看窗外,扶着腰无力地起身。
伺候赵昱穿衣,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虽然就要走了,但是现在还没有走,她就不能逃避。
赵昱的寝衣又穿得这样严实。不过,她再也不稀罕了,夜里已经达成心愿了。
赵昱,就此别过吧。
“不用你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