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不得胡娘子会吓成那样子。
韩员外的双手双脚皆被齐根咬断,脑袋也没有放过,它们连着躯干摆放在被鲜血浸泡的地面上,双手双脚位置被调换,脑袋被放在双手中间,摆出一个奇怪而又诡异的姿势。
那青灰色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失去焦距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进来的人。
乔五味收回目光,转身便瞧见贴在门后的三张黄符。
她先是愣了下,随即觉得有些讽刺。
之所以给韩员外三张黄符,是想到还有丁氏与胡娘,可没想到韩员外全都留下来给自己用。
这时回过神的胡娘突然大声喊道:“是……是老夫人来索命了!”
她站起身,似是抓到救命稻草般,死死的抓着乔五味右手,那张苍如白纸的脸上透着惊慌,并继续大喊道。
“乔大师,肯是老夫人杀的老爷。”
“报应!都是报应呀!”
就在这时丁氏带着韩青与韩琴急忙忙赶来,胡娘还想说些什么,韩青却上前用力将她扯了过去,并大声呵斥站在旁侧侍女。
“胡娘子疯了,还不快把她带下去。”
胡娘似是想到什么,她推开准备搀扶自己的侍女,声音尖锐的笑起来,嘴里更是大喊道。
“咱们都逃不出去。”
“因果报应!因果报应!”
听到这话的韩青与韩琴脸色都极其难看,反倒是丁氏满脸的担忧的朝房内走去。
乔五味连忙上前阻拦:“夫人,韩员外…死状有些瘆人,你还是别进去较好。”
丁氏却眼眶通红的摇着头:“无事,我只是想看他一眼。”
说完,她便抬腿走了进去。
没多久,悲切的哭泣时就从里头传了出来。
韩青与韩琴则站在书房外,迟迟不敢进,他们在害怕。
乔五味看了眼神情过于平静的宋滇之,随即又将目光落在正准备离开的胡娘身上,她也懒的藏着掩着,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胡娘,你知道韩老夫人是活生生的被封死在棺材里头的吗?”
结合胡娘方才说的那些话,其实她的回答并没有那么重要。
乔五味的余光落在韩青与韩琴两人身上,她想知道,这群人是不是都清楚,韩老夫人是活生生的被封死在棺材里头的。
第26章
深藏内心深处最丑陋罪恶的一面被摆在明面上, 胡娘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苍白的如同死人般,若不是被侍女搀扶着, 早就无力的摔坐在地上。
韩青韩琴两人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许是没想到如此隐晦的秘密, 竟被乔五味这个外人知晓。
而原在屋内的丁氏则一脸不可置信的走出来,那双眼哭的通红,眼睫毛还悬挂着泪渍,她伸出的手微微发颤指向韩青, 目光死死的盯着。
“此事你……知不知情?”
韩青低着头没吭声, 可他的沉默也就是答案。
丁氏气的整个人朝后退了好几步,韩青连忙伸手去搀扶,可还没有触碰到自己的娘亲, 脸上就挨了个火辣辣的耳光。
“再如何, 那是你的祖母呀!”
丁氏眼眶的中的泪水滚落了下来,她还想说些什么,可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对丁氏来说, 亦如天塌了下来,她一时承受不住, 直接晕厥了过去。
韩青满脸焦急的接住丁氏,并呵斥院内站着的侍女:“还傻站着做什么,没看到我娘亲晕过去了, 快下山请许大夫过来。”
他是急糊涂了,忘记茶庄外那诡异的雾气。
如今茶庄中的人出不去, 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侍女几乎是哭着道:“大少爷, 那茶庄的雾气还没散。”
今天孙管家带着几名下人几乎是守在门口盯着,那雾气没散不说, 甚至朝茶庄更近了些。
原本神情淡漠的宋滇之在听到这话,不由蹙紧眉心。
难不成茶庄中还藏有另一只殇魂?
乔五味没想到韩青脾性如此恶劣的人,竟会如此在意丁氏,而一言不发的韩琴突然伸手指向她,并大喊道。
“是你!肯定是你!”
乔五味侧身看向韩琴:“我什么?”
韩琴恶狠狠的盯着乔五味,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怪这突然出现在茶庄的乔五味。
“自从你来到茶庄,茶庄才发生这么多事。”
被倒打一耙的乔五味脸上不由露出讥讽的笑意,对于韩琴的指责,她毫不畏惧走上前,对上韩琴那双布满血色的眼眸。
“分明是你们韩家人造的孽,我可没逼着你们把亲人活生生塞到棺材里。”
这时杨镖头等人刚好走进来院中,听到乔五味这番话后,皆无比错愕的看着韩青与韩琴两人。
乔五味凑到韩琴的耳朵,轻声问道:“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睁开眼,韩老夫人就站在床头盯着你吗?”
韩琴的脑海中瞬间浮现那张无比惊悚的脸,心中紧绷的那根线彻底“砰”的一声断开,她先看了眼书房,又将目光落在胡娘身上,最终看向韩青与丁氏,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我有什么好怕的!”
韩琴抬头对上乔五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就算我站出来制止,你觉得我爹会听吗?”
在这茶庄中,没有人能忤逆他。
哪怕已经死了,也不敢!
乔五味没有爹妈,只有师傅,她也不清楚韩家人的关系,只是生气韩琴刚才泼脏水的行为,才故意说那样的话来吓唬人。
许是不放心,韩青并未让侍女将丁氏送回院子,他侧目看了眼书房内那具过于诡异的尸首,哪怕已经做好准备,却依旧被吓得不轻。
这时站在院门口的胡娘忽幽幽开口道:“乔大师,这事与我琴儿没半分关系。”
院中站这么些人,她害怕待茶庄外的雾气散去后,这件事被传了出去,那叫自己的女儿还如何嫁给好人家。
胡娘透过人群看着书架内那摊黑褐的血迹,曾经她不屑于什么因果报应,在这个男人与丁氏定亲时便苟合在一起,又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两个月前,老爷生意上各种不顺,堆积的茶叶发了霉,谈妥的买卖被人撬走,唛城与繁城两边长期合作的商家更是派人来说,日后不再收韩家茶叶。”
清风轻抚胡娘垂落下的秀发,她神情平静的说着事情的起因。
乔五味似是想到什么,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
胡娘继续道:“后有一高人告知老爷,他这是时运不济,若用血亲作为祭品献祭,定能财运亨通。”
“老爷心中最开始的人选本是我琴儿,不曾想老夫人被那只黑猫吓的噩梦连连,后眼珠子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活生生的挖去,本是有口气能救回来的……”
胡娘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只是伸手将垂落在脸颊处的秀发给撩到耳根后,有些事情说出来,心里可舒坦多了。
“可我不想我琴儿为那句狗屁的话去送死,便哄着老爷说这是天意,老夫人为祭品的话,财运兴许要比琴儿要多的多。”
胡娘那娇媚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笑意:“他信了!”
她的目光落在还未醒来丁氏的身上,曾经胡娘觉得丁氏就算命再好又如何,不过是一个被糊弄在鼓中的蠢货罢了。
可现在,胡娘依旧很羡慕这个女人,羡慕的要死!
最终她鼓起勇气看了眼韩琴,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随后挣脱侍女的手,脑袋朝着旁侧的石墙狠狠地撞了过去。
事情发的太过于突然,没有人会料到胡娘会突然寻死。
韩琴几乎是泪流满面的朝胡娘所在的方向跑去,她哭喊的冲过去将满脸是血的胡娘紧紧的抱在怀里头。
“娘!”
“你别死,别丢下我一个人!”
韩琴哭的泣不成声,在察觉阿娘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变凉时,她突然冲到乔五味面前跪下来,并疯狂的磕着头。
“乔大师,我知道你很厉害,求求你救救我娘。”
韩琴磕的很用力,额头很快就被磕出了血。
“刚刚是我不对,不应该朝你身上泼脏水,只要你救活我娘,这辈子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
乔五味愣愣的看着胡娘的尸体,她从没有想过事情发展会变成这样子,听着韩青的哀求声,才回过神来。
“我救不了。”
胡娘应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她撞在石墙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救了。
乔五味只是一个半吊子的符师,不是大罗神仙。
韩琴呆滞的跪坐在原地,待回过神后,她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极其憎恶的神情看着眼前的女人。
“记住,是你逼死我娘的。”
乔五味抿着唇没吭声,她只是想弄清楚韩老夫人的死,会不会与藏在茶庄中的殇魂有关,并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韩琴站起身走到已经死去的胡娘面前,那额头渗出来的鲜血滚落鼻尖,正与泪水一起砸落在胡娘那张满是鲜血的脸上。
她蹲坐下来,将阿娘已经变凉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她伸手掏出袖子,安静的将阿娘脸上那碍眼的血渍一点点擦拭掉。
这时晕厥过去的丁氏缓缓从韩青怀中醒了过来,在瞧见胡娘面无血色的躺在韩琴怀中,虽心中还气着韩青的所作所为,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院中这么多人都听着、看着,韩青就算想瞒着丁氏都瞒不了,他只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听到自己夫君是为了所谓改运,竟将婆婆给活生生的封死在棺材中后,丁氏整个都呆愣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韩琴面前,半蹲下来将她手中那沾满鲜血的手帕给扯掉,随即用自己的秀帕,抬手轻轻的擦拭韩琴脸上的血迹。
“胡娘子可舍不得你把自己作践成这样子。”
丁氏那宽大的衣袖忽滑落半截,露出满是青紫伤痕的手腕,她见状,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将衣袖拉起来,将那些伤口遮掩住。
而就在这时,孙管家忽急忙忙的赶过来,他并不知道院中发生什么事,正面带喜色的赶过来喊道。
“老爷夫人!这茶庄外的雾气散了!”
乔五味错愕的抬起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的神情,她连殇魂的影子都没看到,雾气怎么就突然散了呢?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猛的抬头看向宋滇之,却见这个男人正一脸无辜的对上自己的目光。
见状,她将视线落在已经死去的胡娘身上。
被殇魂寄生的宿主若死去的话,殇魂就会跟着消失,那所带来的异象也跟着消失。
而这其中最为高兴的莫过于杨镖头等人,雾气散了就证明可以下山,夜里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
李广满脸激动的走到乔五味面前:“乔姐,这雾气散了,我们也早点离开茶庄吧。”
他怕夜长梦多,耽误一会,那雾气又突然杀了回来。
乔五味却摇了摇头,关于暗室这件事,她还没有开始算账呢。
“韩青。”
可还没等乔五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丁氏轻声打断,她站起身缓缓走过来,几乎是哀求道。
“乔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乔五味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丁氏带着乔五味来到院外一个偏静的角落,她也不忌讳的将自己袖口朝上拉去,露出那满是青紫伤痕的胳膊,随即语气淡淡道。
“这些都是我夫君打的。”
乔五味!!!
丁氏对挨打的事情似早就习以为常,她拉下袖口,继续说道:“韩青是个好孩子,好几次都拦着我夫君,他做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可若乔大师将此事说出去的话,怕是有些不妥。”
乔五味明白了,丁氏是在恳求自己将这件事给隐瞒下来。
“丁夫人可去过那间暗室?可知他虐死多少只猫……”
可话还未说完,就被丁氏冷声给打断。
“乔姑娘!那些只不过是畜生罢了!”
第27章
畜生!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直接抹杀韩青所犯下的罪, 轻视他种下的恶果,藐视暗室中那些被虐杀的无辜小生命。
乔五味看着态度突然强硬的丁氏,忍不住想起那些溺爱熊孩子的家长。
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冷声反驳:“可这不是虐杀它们的理由。”
乔五味从小生在道观, 那道观与这座阿茶茶庄般, 只不过前者位于山顶, 后者坐落半山腰,故此山中时不时会出现的好几只来觅食的野猫,亦或者是别的小动物。
她忽然想起来师傅曾晒着太阳给断腿的猫儿上药,忍不住感叹世间万物皆有灵性, 怎能做出这样的恶事来, 这话碰巧被前来爬山打卡游客们听见。
其中就有人忍不住抬杠:“猫被人弄断腿就恶事,那你怎么还吃鸡鸭鱼。”
而当时师傅只用轻飘飘的两个字来解决这个棘手问题。
傻逼!
丁氏不曾想眼前的女子会如此执着,眼神晦暗不明, 语气也冷淡几分。
“乔姑娘, 无论如何,这是阿茶茶庄的事,也是我们韩家人的家事, 如今雾气散了,你们也该立离开了。”
她这话应该够直白, 傻子也能听的懂是什么意思。
再如何你只是一个外人,现在阿茶茶庄不欢迎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