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县夫人身着一袭水蓝色衣裙,发鬓上的簪花也极其素净,她眉目清冷,脸上似是没什么血色,这种脆弱感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县夫人见乔五味与宋滇之,脸上先是露出诧异的神情,随即柔声询问。
“程管家,这两位是?”
程管家低着头,语气恭敬道:“回夫人,是老爷请来的贵客,要在府邸住上几日。”
县老夫人闻言,轻轻“嗯”了声,便没再继续过问,随后带着身后两名侍女朝着府邸外走去,她的举止娴雅又带着几分疏离,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程管家将两人带至到有一墙相隔的两间客房处,并嘱咐若有什么需求,与门口候着的侍女说一声即可,而屋内的圆木桌上早就摆上热乎乎的饭菜。
等乔五味题填饱肚子后,看着身后那空荡荡的四周,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些什么。
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屋子里头少了宋滇之。
两人从黑潭中一起出来后,就极少分开,如今各住一间院子,反而有些不习惯。
乔五味呆坐在屋内,目光看向阳光正好的院外,她抿着唇犹豫片刻,便起身朝旁侧院子方向走去,只是刚出院门口,乔五味却又停下脚步,那双圆溜溜的如同黑葡萄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跟宋滇之分开明明是好事,夜里也不会有人与她抢床榻。
可为什么……会感到失落呢?
乔五味想不明白,又转身折回到院子,故此并未瞥见宋滇之正站在不远处阴影处,他低垂着眼眸,让人瞧不起情绪如何。
回到屋内的乔五有些心烦意乱,她觉得之所以这样,只是因为习惯。
或许过段时间,就能习惯身边没有宋滇之。
这种心烦意乱一直持续到暮色降临,那如玉盘的圆月悬挂在夜空当中,随着清冷的光洒落在地面时,乔五味依旧是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忽坐起身来,觉得是过于燥热,这才让人心烦意乱的,完全无视方才侍女送来降温,放置角落处的冰块。
乔五味褪去套在外面的里衣,露出穿在最里头的粉色牡丹肚兜,粉色衬托的肤色极白,给她添了不少女人味,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心里默念一只羊,两只羊……
迷迷糊糊之际,耳边忽响起幼猫细弱的叫声,那叫声似是被掐住了脖子,越发细弱与诡异。
放置在角落处的冰块内开始渗出腥臭的黑色血迹,慢慢的朝着床榻方向流淌过去,只见一只全身呈青灰色,穿着红色莲花小肚兜的鬼婴忽从地面上的血液中爬了出来,那双漆黑的眼珠子上更似是蒙上一层白色的黏膜,鼓鼓的小肚子处还拖着长长且发黑的脐带。
今日被搅了心神的乔五味,睡前忘记在门后贴上镇魂符,这才给这只小小的鬼婴抓住机会。
鬼婴嗅着空气中那香甜的气息,迅速地朝着乔五味所在方向爬去,它的速度很快,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经爬在床榻下方,那小小的手掌心刚准备上扬,鬼婴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会嗜血吞食血肉的鬼婴,心中的猛的生出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它张着漆黑的嘴发出如幼猫细弱的哭喊声,被蒙上白色黏膜的眼中落下红色的泪水。
因为害怕,鬼婴本能的哭泣。
宋滇之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房内,他闻着房间内那腥臭的血腥味,眉心不由紧蹙,尤其在瞥见那只小小的鬼婴,眸子幽深如冬日的海面。
只是不等宋滇之动手,床榻上的只穿肚兜与短裤的乔五味便被房间内阴冷气息给冻醒。
她睁开眼,便瞥见宋滇之站在自己床头,许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乔五味有些气恼的斥责道。
“你竟然想趁我睡着,来抢占床榻的位置!”
宋滇之侧目看去,便见穿得过于清凉的乔五味,他先是被那抹白皙的后背给晃了神,而后迅速挪开目光,并冷着声音道。
“把衣裳穿好。”
乔五味闻着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眼宛如背心般的粉色肚兜,边将旁侧白色里衣拿过来穿好,边在心里嘀咕道。
大惊小怪!
将衣裳穿着整齐的乔五味这才发现那只困住的鬼婴,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忽然有些庆幸与宋滇之绑定生死契,不然怕是要这只鬼婴给咬破颈脖,被吃的只剩下骨架。
鬼婴是百鬼当中最危险的存在,尤其是刚出生就枉死的婴孩,它们降生这世间,第一声啼哭本是代表新生,可却被人阻拦从而枉死,从而改了命数化为白骨。
故此,这种刚出生就枉死的鬼婴怨气极大,并会因为饥饿,本能的去觅食。
但鬼婴只靠人为食。
乔五味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府邸中有人在饲养鬼婴。”
若不是有人饲养鬼婴,那鬼婴定会在这府邸中闹得厉害,每晚必会有人会成为它的口粮,可今日从县老爷以及程管家的神情中,并未看出来有什么异常。
但乔五味又有些疑惑,她目光紧紧盯着怨气冲天的鬼婴,如果被人饲养的话,那为什么会在今晚来袭击自己?
这说不通呀!
乔五味抿着唇,鬼婴懵懂无知,压根没法从它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话,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其超度。
她还记得师傅当初是如何超度这种鬼婴的,先从布包中掏出五张黄符,将其抛在半空中的瞬间,右手捏手诀。
“天地阴阳,万物有灵,以符为引,渡以往生!”
只见五张黄符瞬间飞窜在半空中,化为点点金色光点散落而下,在正前方慢慢凝聚成金色光圈,其中有些光点凝聚成一个小小的拨浪鼓出现在鬼婴面前,随着拨浪鼓的晃动,那清脆“咚咚咚”的声响,瞬间吸引鬼婴的注意力。
它歪着那小小的脑袋,忍不住想伸手抓住那发出声响的东西,而禁锢它身上的那股力量也逐渐消失。
拨浪鼓边晃动着身体边朝金色的光圈移动,那小小的鬼婴也一点点朝着那很温暖的地方爬行去,在鬼婴消失的瞬间,在它身侧各出现一只鬼婴,它们脸上的青灰色慢慢褪去,浮现白嫩的肤色,眼睛那层白膜也消失不见,露出可爱天真的面容
三只鬼婴相互看着彼此,嘴里发出稚嫩的“啊啊啊”声,而后与那金色的光圈消失的无影无踪。
乔五味有些不可置信道:“我竟然能超度怨气极大的鬼婴!”
她并未瞧见空中落在的两点如砂子般大小的金光,一个落在自己身上,一个飘向旁侧的宋滇之身上。
看着那点点金光融入自己体内,宋滇之眼底露出一抹讥讽。
这天道怕是瞎了眼,竟愿将这功德金光落在他这个罪仙身上。
乔五味忽然想到什么,她看向宋滇之,神情凝重:“理应是有三只枉死的鬼婴,那饲养者不知道用什么邪术,竟让它们互相吞噬。”
宋滇之眸光微微颤了颤:“不是邪术,鬼婴降生枉死,它们会本能得去寻找食物。”
第46章
乔五味一点就通, 立即明白宋滇之所要表达的意思。
枉死的鬼婴是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如一两个月的婴儿,它并不知自己已死, 而饥饿的本能会驱使着它寻找能够填肚的血肉, 若将三只枉死的鬼婴聚在一起, 在有食物的情况下,自是能和平相处,可若断了食物,它们就成为彼此的食物。
今夜若不是宋滇之先动手, 让那只鬼婴感到极大的恐惧, 乔五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将其超度。
可到底是谁饲养这只鬼婴,又为何要朝她动手。
乔五味思索半响:“我也没得罪什么人呀!”
可话音落后,她便想起男主那男扮女装的爹, 难不成是他!
能看出眉间朱砂红纹是朱砂, 又能教男主一身好本领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兴许因自己瞧见男主那一黑一蓝异瞳的秘密, 准备杀人灭口?
除了他之外,乔五味今日并未与别人结怨。
她小声嘀咕道:“男主的爹怎是这幅品行呢?”
站在旁侧的宋滇之闻言, 眉眼微微上挑,低声询问:“阿乔在想什么?”
乔五味下意识开口:“在想今日之事晓说峮付费整理搜索八乙私吧已流九刘3,会不会……”
话说到一半, 她猛的想起来在原著中,虽并未描写宋滇之与男主之间的仇恨, 但不知为何, 宋滇之却极其憎恶男主,甚至在大结局的章节中, 伸手将男主的心脏掏了出来。
如若让宋滇之知道男主就在唛城!
这个念头从乔五味脑海中闪过的瞬间,她整个人僵愣在原地,宋滇之故意让自己留在唛城,该不会是发现男主的踪迹,而今日所谓的有事,应该也是去找男主。
乔五味惊得倒吸口凉气,忍不住瞥了眼宋滇之,却见他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阿乔的话怎么只说一半?”
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乔五味被盯着有些心虚,她垂眸躲开宋滇之似是审视的目光,随意编排几句:“在想养鬼婴的人到底是谁?会不会是府邸中有人练邪术!”
宋滇之没吭声,他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来,方才要说的并不是这话。
既不想说,那便不强求。
屋内弥散那浓浓的血腥味还未散去,宋滇之蹙紧眉心,转身朝着屋外走去。乔五味则下意识背着布包跟在身后,
走到院中的宋滇之察觉到身后的跟屁虫,他不由停下脚步:“跟着我做什么?”
乔五味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两人现在是各住在一间院子。
半响。
她小声道:“屋子里血腥味太浓,睡不了人。”
许是觉得理由还不太够,又继续补充着。
“咱们住一起安全些。”
让乔五味有些意外的是,宋滇之虽没开口同意,但也没冷声婉拒自己,只是在听完这番话后,抬腿继续朝旁侧院子方向走去,她则继续屁颠屁颠的跟着。
进屋后,宋滇之坐在圆桌前,他垂眸轻声道:“我还不困。”
乔五味立即心安理得的躺在床榻上,也不知道是超度鬼婴太累的缘故,还是因为宋滇之,她很快就陷入睡梦当中。
听着身后传来轻微的鼾声,宋滇之才侧过身,他目光落在乔五味脸上,似乎要从上面看出些什么。
夜色深沉,万簌俱寂,寥寥无几的孤星散落在黑沉沉夜空的角落中,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在府邸内慢慢散去。
身着白色里衣,披散齐腰长发的县夫人正跪坐在地上,原本伺候的侍女甚至奶娘也皆被她赶去屋外,县夫人目光紧紧盯着桌上那颗成熟的小孩果,那红色的果皮内是只闭眼沉睡的婴孩。
县夫人伸出略微苍白右手,轻轻抚摸着眼前的小孩果,眼中透着一丝渴望。
她睫毛微微颤抖,左手拿着的锋利匕首落了下去,将其划破个口子。
小孩果虽破个口子,但里头的液体并未流淌下来,闭眼沉睡的婴孩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在做个甜美的梦。
县夫人轻轻放下匕首,略微苍白的双手将成熟的小孩子紧紧的抱入怀中,而后缓缓低头湊到那破口的地方,张嘴吸吮起来,香甜可口带着浓郁的果汁让人陶醉,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县夫人仿佛回到还未出阁之时,身上没有冠上他人姓氏,肩上肩负着传宗接代的压力。
那时候,她只是她!
等县夫人从美梦中醒来,她才惊讶的发现小孩果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红色果皮,里头红色的液体与里头的“婴孩”,不知何时被吞入肚中。
她下意识伸手抚摸平坦的腹部,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翌日。
乔五味从睡梦中醒来,便听院外传来程管家的声音。
“早知宋公子与乔姑娘是夫妻,我便只安排一间院子,对了,邢捕头还在府邸外等着二位呢!”
宋滇之轻“嗯”了声,语气温和道:“劳烦程管家跑一趟。”
程管家笑道:“宋公子客气。”
等府邸中只剩下宋滇之一人时,乔五味才穿戴整齐,背着布包从屋内走出来,左手依旧用着带子悬挂在胸前,一副身残志坚的模样。
她边打哈欠边走上前:“去找邢捕头。”
宋滇之垂眸,轻声道:“今日我有事。”
这话让乔五味瞬间愣在原地,她想起昨夜的猜想,也不知那男主跟他爹有没有出唛城,也不知道男主他爹男扮女装是为了避开宋滇之,还是他自己的癖好。
收敛心神的乔五味连忙道:“那你今日要多给些银钱我才行,算了!你还是把钱袋子还给我,我发誓绝对不逃。”
说完,她便眼巴巴的看向宋滇之。
宋滇之想了想,于是在乔五味期待的眼神下,解开挂在腰间的钱袋子,然后拿出十枚铜板。
乔五味的期待瞬间落空,她不甘心的挣扎道:“这怎么够,宋滇之你再多给我些。”
宋滇之嘴角勾起,好意提醒:“昨日那五枚铜钱不是还没花?”
乔五味!!!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滇之,真无耻呀!居然还惦记上昨日给自己的五枚铜钱。
宋滇之将钱袋子系在腰间处,抬腿朝着府邸后门方向走去,乔五味也只能先将十枚铜钱放在布包中,而后追上前去。
府邸后门处,邢捕头正愁眉苦脸的候在那
见木门“咯吱”一声,乔五味与宋滇之从府邸中走出来时,便立即凑上去道。
“乔姑娘,昨夜我派人去打听了,许是受新娘消失的事情影响,唛城以及周边的近日并没有女子要出嫁,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