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你快润润唇。”
说完,承桑便俯身想将阿姐给搀扶起来。
只是这手还没有伸出过去呢,连衣领带着人被宋滇之给拽到旁侧,他声音淡漠,若细听的话会察觉到几分柔情。
“阿乔不爱喝茶水。”
承桑本想开口反驳,可忽然想到什么,那张俊朗的脸上立即露出失落的神情,而后一句不吭的站在那,眼巴巴的盯着自家阿姐。
宋滇之将手中的米粥放在旁侧,俯身伸出手,动作十分轻柔,将躺在床榻上的乔五味给托坐起来,在这过程中,两人贴的很近,他那如鸦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轻轻扫了扫乔五味的脸颊。
“我……自己能来。”
乔五味猛的想起来在梦境中的事,整张脸羞红的厉害,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而在听到宋滇之发出愉悦的轻笑时,她忍不住抬眸瞪了眼这个男人。
承桑可是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气得直跺脚,心里更是忍不住叫骂道。
什么临潮仙君,怕不是个男狐狸精吧!
他上前将放置旁侧的粥水端在手中,而后满脸殷勤的凑到自家阿姐面前。
“阿姐,喝粥。”
热腾腾的小米粥散发着食物芬香,一股脑的钻进三日没进食的乔五味鼻腔中,肚子不由自主的叫唤起来。
乔五味正准备伸出手接过承桑手中的碗,却见他无比贴心用汤匙勺着米粥递了过来,并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
“阿姐!我喂你!”
乔五味:……
她实在张不了这个嘴。
“我自己来!”
乔五味几乎是从承桑手里将碗抢过来的,虽饿的慌,但也知晓不可狼吞虎咽,而是小口小口的咽下这香喷喷的米粥。
食物温暖冰冷的肠胃,这碗米粥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站在旁侧的宋滇之眉眼一直含着浅浅的笑意,尤其瞥见乔五味如此生动的摸样,嘴角忍不住荡漾出笑意来。
乔五味被宋滇之那灼热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她吃得干干净净的空碗递给承桑,然后抬头对上宋滇之那深邃如墨的双眼。
只是片刻,乔五味便慌乱侧过头,目光落在那阳光明媚的屋外。
这一幕瞧的承桑只觉得刺眼,他上前挡在宋滇之的面前,并将手中的空碗递过去,十分理直气壮道。
“既然碗是你拿来的,理应你送回去。”
宋滇之看了眼承桑,也不恼,甚至很听话的接过碗,转身离开了房间。
乔五味的余光瞥见宋滇之的身影离去后,才垂下眼眸,随着急促跳动的心脏也慢慢恢复平时的频率。
不知是想到什么,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只是那摸样看起来傻傻的,呆呆的。
承桑搬着长木凳坐在床榻前,忍不住轻咳了声,他忍不住怀疑,眼前的乔姑娘真的是自己阿姐吗?
虽记忆中的阿姐身影有些模糊,但在承桑心中,阿姐就是悬挂在夜空中的明月,是雪山之巅那一捧纯白的雪。
矜贵,娴雅,冷傲。
可唯瞧见他时,那张倾城脱俗的脸上才会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但乔姑娘与阿姐却是极其相反的存在,她活得像是太阳,亦如野外中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舒展着身姿,肆无忌惮生长。
思索半响,承桑从怀里掏出那找寻回来的寻魂铃,并将其递到乔五味的面前。
“你再摇摇看!”
乔五味记得这寻魂铃,在承桑过来抢夺时,寻魂铃从她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而后承桑的态度就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并激动称呼自己为阿姐。
想了想,乔五味伸手接过那黑漆漆的寻魂铃,然后在承桑那无比期待的目光中,轻轻的摇了摇。
“叮叮叮~”
没有铃舌的寻魂铃再次发出清脆的声响。
承桑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他低下头,迅速伸手将眼泪水擦拭干净,声音有些瓮翁道。
“你就是我阿姐!”
乔五味错愕的眨了眨眼,心里忍不住想,她怎么可能是承桑的阿姐!
“不,我不是!”
承桑这个人物虽并没在原著中出现过,但乔五味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身穿到书里头,不可能会是承桑口中的阿姐。
闻言,承桑有些委屈道:“可寻魂铃响了,你就是我的阿姐”
乔五味瞅了眼那黑漆漆的寻魂铃:“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坏了呢?”
承桑则摇摇头:“鬼界之物是不会轻易损坏,更是不会出错。”
乔五味还是不死心:“要不你让别人试试,兴许其他人也能摇响它。”
话音落后,门外就传来阿兰若有些虚弱的声音。
“乔姑娘,打搅了!”
阿兰若是被月一大师搀扶而来,两人进屋之后,月一大师便说明来意:“多谢乔姑娘救下阿兰若,日后乔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尽管开口。”
虽脱离的梦境,但梦境所发生的事情,阿兰若却记是得一清二楚,想到自己口口声声喊着乔姑娘为阿娘时,刺满黑色梵文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尴尬。
“多谢。”
乔五味并未将两人的话放在心上,更没有注意阿兰若神情有些什么不对,她连忙将手中的寻魂铃递过去。
“阿兰若你快来摇下这寻魂铃,它肯定是坏了。”
在鬼行时两人便见过这寻魂铃,虽不明白乔姑娘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摇寻魂铃,但阿兰若还是接过来,在半空轻轻的晃了晃。
没有铃舌的寻魂铃在她手里,发不出一丁点声响。
乔五味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承桑则紧紧盯着自家阿姐。
这时站在旁侧的月一大师忽开口道:“肉身只不过是具皮囊,唯有藏在皮囊中的灵魂才是永恒。”
说罢,他便搀扶着阿兰若离开。
乔五味清楚人是有前世今生,但问题是,就算她有前世今生,那也不可能会在一本书里头。
但这件事情乔五味没办法解释,只能放任承桑一口一个阿姐喊着。
确信找回自己阿姐的承桑似是想到什么,他摆着脸,神情严肃的道:“阿姐,日后你离那宋滇之远些,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让乔五味下意识反驳:“你怎么骂人,宋滇之他好的很。”
在她看来,除了自己之外,谁也不可以说宋滇之的坏话。
承桑!!!!
而后他疼心疾首喊道。
“阿姐,你不要被宋滇之美色冲昏了头脑,千年之前,要不是他没好好镇守冥海归墟,殇魂便不会逃出来,更不会牵连南国,阿姐你也不会死!”
在唛城时,那只殇魂开口讥讽宋滇之为临潮仙君时,乔五味就猜测出,宋滇之是与殇魂有什么牵扯,却不曾想到他竟是镇守冥海归墟的仙者。
想必宋滇之额间的罪仙印,便是因此而来的。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站在屋檐下,明明是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可全身却散发阴冷的气息,他垂眸,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让人瞧不清那眼底的情愫。
屋内两人的对话陆陆续续传入宋滇之的耳中,他静静伫立在原地,许是没料到阿乔竟是当年南国那最尊敬的皇女。
千年前南国那盛大的神祭节,便是庆祝他们的皇女继承神女一职。
宋滇之恍惚记得,当时他站在载歌载舞的人群中,抬眸看向站在城墙上,那身着金白两色宫裙的年轻女子。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片刻,又彼此看向别处。
屋内。
乔五味听完承桑这番话后,忍不住蹙紧眉心,她语气严肃道。
“承桑,就算我是你阿姐的转世,但我现在叫做乔五味!”
“乔五味只会是乔五味,不会是任何人,她是个从小就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只有一个师傅,还有一个夫君。”
“你听好,我夫君的名字叫做宋滇之,如果你期待让我憎恨这个人的话,怕是办不到。”
第90章
承桑整个人呆呆的伫立在原地, 久久没有回过神。
南国长皇女从出生那日,便指定成为下一任神女,在可走路时, 就被神女官从南国皇后身边抱走, 带回神女宫教养。
神女, 是令南国所有人都敬重的存在。
故此承桑从懂事时就知道,他的阿姐是南国的神女,后来再大些,承桑只在祭祀节时, 远远的看着自己的阿姐, 他忍不住想,阿姐生的可真好看。
只是阿姐为什么不看他?
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直到承桑束发那日,南国庆祝太子的成童之年, 举办极其热闹的宫宴, 他满心欢喜的以为阿姐会来,可等宫宴结束,百官离去, 都没有等到心心惦记的身影。
莫名的委屈与失落让承桑不顾众人阻拦,朝着神女宫所在的方向跑去。
而在半路, 冬日第一场初雪落下来时,他看到阿姐那神情焦急赶来的身影。
那夜,晶莹通透的雪花落在阿姐那清绝的眉目上, 长长的睫羽还凝挂着雪花融化的水珠,她怀里是好几枝开的灿烂的红色梅花。
红的烫人。
在很多年后, 承桑才知道, 那是阿姐给予他的偏爱。
可眼下,阿姐的偏爱给了别人!
这个认知让承桑眼眶红的厉害, 尤其是看到阿姐用愤怒的眼神盯着自己时,整个人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乔五味很生气!
她不喜欢承桑说宋滇之的坏话,更不喜欢被看待成别人,还将所谓的恩怨施压在自己身上。
故此在看到承桑低头离开屋子时,反而是松口气。
见屋内只剩下自己一人,乔五味索性抬手舒展许久未动的筋骨,许是躺太久的缘故,肩膀处瞬间传来骨头“咔咔”响的声音。
她似是想到什么,低头闻了闻胳膊,然后陷入了沉默。
好像臭了!
乔五味艰难的从床榻上爬站起来,抬头就看到宋滇之站在房门口,她的脸上立即露出浅浅的笑意,并开口喊道。
“诶,宋滇之,我想沐浴。”
宋滇之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人,眼神过于的灼热,他扬起嘴角。
“我去备好,晚些喊你。”
声音低沉而又温柔。
看着宋滇之离开的背影,乔五味才双手轻拍着那发烫的脸颊,整个人就像是喝醉了般,有些飘飘然起来。
很快,要沐浴的热水便已经烧好。
站在院外的村民,看着那如神仙般的男人脸上沾满不少灰渍,忍不住夸赞道。
“你对娘子可真好。”
宋滇之垂眸,瞥了眼有些脏的双手,轻轻的“嗯”了声。
乔五味整个人都浸泡在装有热水的浴桶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双手捧着把温热的水到脸上,似是想到什么,那悬挂水珠的睫毛眨了眨,圆溜溜如同葡萄般的眼睛亮晶晶盯着面前那扇紧闭的木门,而后小声呢喃道。
“梦里那件没有成功的事,一定要给完成咯。”
话音落后,乔五味又开始洗洗搓搓,直到小脸被热气熏的红彤彤后,才穿着村民娘子的旧衣裳出来。
她搬着小凳子坐在屋檐下,吹着带着凉意的过堂风,散散身上的热意,以及吹吹散落在身后,还带着湿气的长发。
乔五味探出半个身子环顾四周,却不见宋滇之的身影,下意识蹙紧眉头。
这时站在院内左侧的菜园中的村妇见状,连忙道:“小娘子别急,你那夫君随我家男人去山里猎野鸡去了。”
村妇提着菜篮子来到井边,提了小半桶的井水,从菜篮子摸出一把红彤彤的李子出来,放到木桶中洗了洗,将其挑出三四颗出来,走过那小娘子面前递过去。
“拿着,自家种的李子,尝尝味。”
乔五味伸手接过那湿漉漉的李子,李子带着井水的凉意,握在手中像是快要融合的冰块似的,她不由放在脸上贴了贴,并疑惑问道。
“去猎野鸡做什么?”
她低头咬了口那红彤彤的李子,酸酸甜甜的果肉让她嘴里狂分泌出口水。
村妇笑眯眯道:“自然猎回来炖汤,给你补身子。”
听到这话的乔五味不由微微愣住,毕竟她很难想象出宋滇之去山上猎野鸡的画面。
不知是的习惯果肉的酸味,接下来每一口都觉得那李子甜到心坎里头。
村妇将菜篮中的李子都浸泡在那冰凉凉的井水中,想着待会人回来就可以拿一颗在嘴里解渴解暑,忙活完后才回屋内喝茶水纳凉。
半响,她忽开口道:“真好,你从梦中醒过来了。”
村妇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低头继续喝了几口茶水,又急忙忙的去厨房里头忙活起来。
乔五味想了想,起身走到厨房门口,便见村妇正低头用衣袖擦拭着眼角,她耐心等待村妇擦拭完泪水,装作没事人之后,才轻轻开口道。
“阿嫂。”
“那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村妇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那就好。”
可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