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快要死了,自然不能连累她也跟着一起走。
一个人死了,最起码另一个人还记得会回来帮忙收尸,逢年过节上炷香,要是两个人都死了,别人肯定以为是殉情。
她才不要和这种讨人厌的家伙殉情,呸。
随着一道闪电凭空炸响,吓得宝珠下意识往沈归砚身边靠,好像只有挨着他近一点,才能摄取到一丝心安。
靠近后,宝珠发现他的身体可真暖和,像个天然的火炉一样。
一开始先是两只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取暖,然后不满足的把脱掉鞋子的脚丫子也塞//进去。
解决了取暖问题后,宝珠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响起了空城计。
她才想起来,从前面被绑架后到逃生,她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肚子饿她一开始想着不在意,忍一忍就好,可是饥饿犹如困意层层递进,其程度根本令人难以招架。
实在饿得受不了的宝珠在荷包里翻出几块压碎了的糕点,换成往日,这些碎掉的糕点她连多看一眼都不会,在此刻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小心的把糕点碎屑倒在摊开的掌心上,然后抬手把糕点屑往嘴里送。
她吃的每一口都很小心,生怕吃快了还没尝到点味,就没了。
荷包里不全是压碎的糕点,还有半块完整的,把碎屑吃完了的宝珠摸了摸那半块完整的,决定晚一点在吃掉它。
虽然她的肚子还是好饿,但,也不是不能在忍受一下。
等她把剩下的半块糕点宝贝的装进荷包里,一个扭头,冷不防对上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沈归砚,顿感头皮发麻。
她饿得很难受,所以他是不是也是被饿得诈尸的。
等等,他该不会是窥觊上自己的糕点了吧!
小心翼翼又不确定的问,“你,是不是也饿了。”
得到他点头的回复后,宝珠立马炸了。
“你饿了就饿了,看本郡主做什么,本郡主又没有吃的。”那几块糕点她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舍得分给他吃。
坐起身来的沈归砚也不做声,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倒不如说盯着她伸进他衣服里取暖的两只脚。
她倒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客气。
宝珠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放进他衣服里取暖的两只脚上,又羞又恼的抬手朝他脸上扇去,胸前亦气得上下起伏,“你这个不要脸的登徒子,你的眼睛往哪看的,在看,本郡主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第20章
沈归砚一个很简洁的“饿。”字, 落在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幕声里显得有些失真。
也让宝珠老母鸡护崽一样护自己的糕点,并藏在怀里,拿眼瞪他, “你饿就饿,又不是本郡主抢了你的东西吃, 你就算再饿, 看, 着本郡主也没有什么用, 本郡主又没有任何吃的。”
“你有吃的。”沈归砚舔了舔唇, “我看见了。”
“我才没有!你肯定是眼睛不好,看错了。”拔高音量的宝珠心慌得连忙反驳,
想要惦记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糕点, 做梦。
这一次沈归砚没有在出声,而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腹内发出的咕咕声似悠扬的古筝,一声又一声的回荡在不大的山洞里。
一时之间,他腹中饥饿声竟盖过了山洞外的靡靡雨声。
被他盯得心虚的宝珠咬了咬唇, 极小声的问,“你饿得很难受吗。”
脸白面虚的沈归砚捂着肚子,扯了扯嘴角,扬起那张泛着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轻声地说, “不难受。”
要是他直接说饿,宝珠肯定会生气的会说没有,还认为他在窥觊自己的糕点, 可是当他可怜巴巴得像落水小狗,还倔强的说着不饿时。
瞬间像是被愧疚击中一箭的宝珠犹豫了好一会儿, 才忍着肉疼,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糕点递到他嘴边,瓮声瓮气道:“我也只有一点。”
“在多了我也没有,你可不能嫌少。”
沈归砚看着递到嘴边,不足指甲盖大的糕点,以及那张一脸心疼又不舍的小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送的是自己最珍贵的珠宝。
“不会。”沈归砚压下眸底想要逗弄她的恶劣,随后就着她的手张口咬下。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的牙齿磕到了宝珠的指尖,不疼,像是柳叶划过,又带着占有欲的侵略感。
一个细微的小动作,却惹得宝珠俏脸生红,连忙把手指从他嘴里拿出来,愤愤道:“你属狗的啊!”
骂了一句尤嫌不解气的抬脚去踹他,“混蛋!王八蛋!谁让你咬我的。”
但凡她手指伸出得慢一点,他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手指给咬断啊!
气死了,她就不应该心软把吃的给他,让他直接饿死算了,前面还装尸体骗她,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讨厌的人啊。
前面只是想要装虚弱诱她心软的沈归砚对上她生气的眼,尴尬又心虚的揉了揉鼻尖,随后从怀里掏出并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火折子。
随着火光的出现,才看清山洞里铺有一层稻草,还堆有少许柴火,像是专门给上山打猎的猎人休息所用。
宝珠从他拿出火折子的那一刻,眼睛都瞪圆了。
她怎么忘了,他在马车里,能从身上掏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火折子怎么会没有。
要是早想到,她也不会白受冷那么久。
都怪他!
山洞外的雨越落越大,小小的一堆篝火成了他们取暖的唯一来源,无人出声的山洞里静谧得连彼此间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即便是有火堆,可是穿在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被火一烤后,贴近皮肤里层的内衫就会冒出水来,一热一冷交替下,更易感染风寒,除非把衣服从身份剥离放在火边烤干后在穿。
难受得像是浑身爬满跳蚤的宝珠瞪了眼老神道道的沈归砚一眼,两只手百无聊赖的扯着铺在身下的稻草玩。
玩了一会儿,经历了那么多事,又是逃跑又是淋雨挨饿受冻之下,宝珠很快泛起了困意,坐在铺着稻草堆上,小脑袋一啄一啄,显然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就在她两只眼皮黏糊糊得合上时,忽闻脱衣服的窸窸窣窣声,顿时惊跑了满头瞌睡虫。
“流氓!你干什么!”又羞又惊之下,连流畅的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我自然是要把衣服烤干,湿衣服穿在身上不舒服,还易感染风寒。”背对着她的沈归砚尚未转身,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火光照耀下宛如镀上一层金边,此刻正暧昧的放在落了一半,露出一半香肩的外衫上,一缕墨发垂落蜿蜒,迤逦至极得似一幅泼墨山水画。
美人欲脱未脱,最是勾人。
眼睛看得发直的宝珠很可耻的咽了下口水,嘴上却是发毫不让, “不舒服你就憋着,本郡主命令你快点穿上去,你这样简直是鱼香肉丝(有辱斯文)!”
“可是,宝珠妹妹你说得太晚了。”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是衣服落地的窸窣声。
橘火色的火苗跳跃下,勾勒出少年青涩的身体曲线。
眼前的身体孱弱,但四肢修长有力,窄腰宽肩,泛着莹白的薄薄一层肌肉的身体正诉说着,这是一具如何年轻漂亮的青涩躯体。
唯独胸前一刀长至腰腹处的伤口破坏了那丝禁欲,多添了令人折辱的恶欲。
沈归砚白皙修长的手指正放在滴水的裤带线上,眼梢半抬泛起星光笑意,对上的是嘴上说着不看,眼睛倒是极为诚实的少女,唇角微不可见地翘起,嗓音低沉得似一只惯会勾人的男狐狸精,“好看吗?宝珠妹妹。”
一声缱绻暧昧,又透着缕缕缠绵的“宝珠妹妹”盖过了山洞外的雨势,也嘭得让人红了脸。
“谁,谁看你了,你不要那么自恋好不好。”被当场抓包的宝珠臊红了脸,连耳根子都染上一抹绯艳桃红的转过身,欲盖弥彰的用手遮住眼睛。
“你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要是让本郡主长了针眼,看我回去后不把你剁碎了喂狗。”
沈归砚没有揭穿她的心口不一,把脱下的湿衣服拿到外面用雨水清洗一遍,然后才用树杈搭了个简易的烘干处,把拧干了水的衣服放上去。
躺在稻草床上,佯装睡着了的宝珠正竖起耳朵听着动静,一只手攥紧着一块磨得锋利的石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山洞外是倾盆大雨,无一不在诉说着不安全。
如果他敢对自己图谋不轨,瞳孔里密布戾气的宝珠攥紧了手中石块。
竖起耳朵的宝珠等了许久,都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正要大怒时,一件刚烤好,还带着热气的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温暖的驱赶她周身寒气。
“先穿我的,会舒服一点,等下你的烘干了在穿上。”
“谁要穿你臭烘烘的衣服啊。”宝珠嘴上嫌弃,两只手却紧紧攥着外衫不放。
许是身体暖和了,冻僵了的脑子也缓了过来,宝珠又凶又气的抓起手边的稻草砸过去,“好啊,你个登徒子是不是想诱骗本小姐脱衣服,等下好为所欲为。”
她才不是那些娇滴滴,又好骗的女郎。
见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沈归砚便猜到,她肯定又脑补了什么,忙解释道:“我只是想着你穿湿衣服会难受,并没有多想其它。”
“真的?”宝珠瞪起一双鹿眼儿,摆明了对他的不信任。
沈归砚忍着想要去捏她脸蛋的冲动,“千真万确。”
宝珠把脸一撇,两边腮帮子高高鼓起,“我不信。”
随着外面的雨越落越大,山洞里的火也越烧越旺,穿着干衣服的宝珠暖和的动了动原先被冻得僵硬的四肢。
又摸了摸身下用他衣服垫着的稻草堆,翘起了唇角,总算不扎人了,也算他识相。
只是身体暖和后,原先压下去的睡意又一次席卷而来。
本来她是极为嫌弃这种铺着稻草的床,可是,她真的是太困了,困得眼皮都要黏起来。
睡一下,她就睡一下就好了。
又在见他离开火堆朝自己走来时,瞌睡虫又一次吓得飞走,生怕他下一秒会躺下来。
“你…………”
宝珠的话还没脱口而出,沈归砚已经换了个位置坐着烤火,单手撑着下颌,侧过身,问她,“如果我真的死了,宝珠你会伤心吗。”
当他以为她要抛下自己离开的那一刻,他是想着即便是要爬,也要爬到她身边。
既然招惹了自己,哪里能有她抽身离开的道理。
可是她又回来了,像是给他灰白的世界里添了一抹彩色,也让他产生了,他对她会不会有着些许格外不同的勇气。
宝珠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伤心,我巴不得你早点死,等你死了,本郡主还要买几大串鞭炮在门口放,敲锣打鼓着炫耀。”
他死了,就不会有人在对外说她是假千金,她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要说天底下最巴不得他快点死的人,除了她沈宝珠,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那你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因为我和你注定会长命百岁。”明知他是在妄想,仍是泛起些许苦涩的沈归砚侧目,视线灼灼。
他也注定会一直纠缠着她不放,即便是死,也得要死在一起。
而他,永远不会走在她前面,她也不要想着摆脱自己。
他们何该如藤蔓绕桩,挂枝夕颜,永不分离。
以为自己很快睡着的宝珠躺在稻草堆上,翻来覆去都不见一丝睡意,只能干瞪着眼,“你说,天什么时候能亮啊。”
“你不如问,雨什么时候会停。”
宝珠思索了一下,点点头,认为他说的很对,“那我问你,雨什么时候停。”
“…………”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她发出声音的沈归砚以为她睡着了,忽听她翻了个身,伸出白嫩的手指头戳了戳他敏感的后腰。
少女娇憨又带着命令的口吻随之响起,“喂,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听好不好。”
沈归砚垂下长睫,松开紧抿的唇,“你要听什么故事。”
要听什么,宝珠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最后决定把选择抛给他,“都可以。”
沈归砚挑了挑眉,问,“确定什么都可以。”
宝珠点头,“都可以。”还觉得他爷儿事多的墨迹。
“好,这可是你说的。”
听他那么一说,宝珠心里莫名浮现起一丝不安。
但是转念一想,一个故事而已,能做什么噩梦。”顶多是她被故事里的主人公气得不行,愣是做梦都梦到怄气的地步。
沈归砚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停止坐直,手里拿了根棍子搅弄火堆,一张脸半隐于暗处,不疾不徐的说起故事,“康平年间,有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叫宁采臣,一日赶路途中,偶遇一间破庙,又逢外面刮风下雨,鬼哭狼嚎,周围又不见客栈农户,担心雨水淋湿了书,仓惶中只得跑进破庙里赌雨………”
他的声线带着少年独有的清脆,又似檐下冰棱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里,连带着听故事的人都深入其境。
故事开头很正常,托着下巴的宝珠听着并不奇怪,认为是一个很俗套的进京赶考穷书生偶遇落魄富家小姐的故事。
可是在听到一个长脸黑下巴的女人凭空出现在屋内时,便觉得有些奇怪,好像和自己以前听的故事很不一样,嗯?说不定是他觉得那个穷书生和富家小姐的故事过于老套,特意修改了。
自有一套逻辑圆满的宝珠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故事进行到,原来宁采臣在破庙里遇到的貌美女子竟是含冤而死的鬼魂所化,目的是为了挖他的心,吃他的肝………
“啊!”宝珠吓得发出凄厉的惨叫,跳得直接从稻草堆里弹跳而起。
“你给本郡主闭嘴,谁允许你说鬼故事的!”宝珠吓得手臂汗毛直竖,伸手捂住沈归砚的嘴,看他还敢乱说鬼故事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