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云芙芙【完结】
时间:2024-05-03 23:08:57

  “哦,你放下就好。”宝珠瞥了自个的书袋一眼,才想起来先前走得过急,都忘了拿。
  一想到自己的书袋被他用脏手碰过,顿时嫌弃得不行,待会儿就让人扔了吧。
  宝珠见他还杵在桌前不走,眼皮一跳,阴阳怪气,“东西都放下了还赖着不走,怎么,还想要我給你辛苦费不成。”
  翻着白眼的宝珠说着,随手解开系在腰间的丁香底色上绣芍药花的钱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两银子扔到他脚边,心生鄙夷,“诺,这是本小姐赏你,当是你书袋提得好的小费。”
  身为好友的曲红缨可不满,还带着一丝怒其不争,“宝珠,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相信这种人说的话,谁知道你的书袋是不是他偷的,像他这种人,手脚可大部分都不干净。”
  “就当我心情好,赏他了。”宝珠随意敷衍了下好友,也担心好友继续追问下去。
  曲红缨可看不惯沈归砚怠慢宝珠,吊梢着眼,刻薄着嘴,“好心赏你的钱,你怎么不捡,该不会是嫌一两银子少吧,一两银子对你这种穷光蛋来说都够花一个月了,你能帮我们宝珠提书包都算是你的福气,还敢要钱,真是上不得台面,一脸子穷酸样。”
  对于耳边讥讽,充耳不闻的沈归砚并没有弯腰去捡那一两银子,而是意味不明的盯着她瞧,瞧得宝珠头皮发麻,且不耐烦时,他才出了声,用着理所当然又有着困惑的口吻,“你不应该和我道谢?”
  “我不是给你钱了吗,我告诉你,做人不要那么得寸进尺。”宝珠冷哼一声,控制着扬手甩他巴掌的冲动。
  果然,这人真是越看越惹人生厌。
  她就应该找个机会,把他给弄死才对,只要把他弄死了,她也不必在整日提心吊胆。
  有时候有些念头一起,便如海啸般汹涌而至。
  垂下眼帘的沈归砚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可我并不需要你的钱,好比有些事,并不是单纯用金钱就能弥补得了的,不知道我这句话,宝珠妹妹认为可对。”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贴在宝珠耳边说的,落在旁人眼里,只认为他们两人此举未免过于亲密暧昧了些。
  他的那句话落在宝珠耳边,像是他在嘲讽自己偷走了他十五年的荣华富贵,还妄图想要用他们沈家的钱来收买他。
  昨夜梦里的一切再度席卷而来,那张得意洋洋着嘲讽她的脸和此刻站在她面前少年的脸完美叠折。
  一只飞蛾略过窗边,落下追踪春日的印记。
  “放肆,谁允许你那么和本小姐说话的!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再也容忍不住的宝珠扬起巴掌朝他脸上扇去,“我求着你拿给我了吗,谁知道是不是你偷拿了我的书袋,要不然本小姐的书袋怎么会在你手里!”
  她的手伸在半空,却被另一只清癯苍白的手擎住手腕。
  “是与不是,沈大小姐应该在清楚不过才对。”
  少年弯身附在在少女耳边轻语,清冽的皂角香漫入鼻尖,阳光至窗边洒落,晕染二人周身。
  沈归砚轻笑一声,又很快拉开彼此距离,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独留宝珠的一张脸青了白,白了黑,骨指因愤怒攥得近乎崩断。
  只因他说的那句话——
  “宝珠妹妹,你也不希望秘密被揭穿吧。”
  贱人!!!
  等人走后,曲红缨,张绾晴也担心的都围了过来,并为她气愤。
  张绾晴的眼珠子转了转,落在桌上,边缘用金线绣上一个《宝》字的书袋,一张小圆脸跟着皱起,“宝珠,他怎么会捡到你的书袋啊,我记得你都是乘马车来的国子监。”
  而且她们昨天才把人给狠狠教训了一顿,该不会是那小子怀恨在心,偷的吧!
  要知道有些无耻之徒惯会偷拿女子的贴身之物,在对外大肆宣扬他和那姑娘私相授受,以此逼迫。要是这样,宝珠也太可怜一点了。
  “就是,就是一个意外而已………”宝珠心虚得不知道怎么解释,正打算胡乱编一个时。
  怒意染上眉眼的曲红缨一掌拍上桌子,“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小子偷的!我就说不应该让这种尖嘴猴腮的贫民进国子监和我们一起读书,你看看,现在问题就出现了。”
  “今天敢偷书袋,改明儿还不知道要偷什么,对于这种人,我们绝对不能姑息,还正好趁机把他给赶出去,宝珠你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宝珠很想附和,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他赶出国子监,最好是让母亲对他彻底失望,可当话到嘴边,却成了,“不用,他应该也是好心。”
  她说完,都恨不得自打两巴掌,怎么能错过那么个好机会。
  因为沈归砚的一句话,导致接下来的课,宝珠根本听不进去,也无心去听,生怕那人会在下一刻揭穿她非沈家亲女的事。
  如果让她先一步知道那贱人才是沈家真少爷,她一定,一定要弄死他!
  只要他死了,就不会在像现在一样担惊受怕,她也会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盛国公府大小姐,而不是别人嘴里的假货。
  许是她想事情想得过于认真,连章博士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见,还是身为同桌的看不下去,用毛笔戳了一下她。
  也让宝珠习惯性反弹的站起来,大喊了一声“到。”
  章博士虽不满她上课走神,也没有多为难她,只是摇头晃脑地问,“沈宝珠,你可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是什么意思。”
  “啊?”
  举起书本遮住脸的曲红缨小声提醒道:“宝珠,章博士问你话呢。”
  “我…我…………”宝珠张了张嘴,大脑一片茫然。
  她能如实说,她前面在走神,根本听不清夫子讲了什么吗?
  这时,沈归砚站起来,朗声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①,指的是把假当成真久了,假就成了真,好比沈同学,从记得住这句话的注释,到忘记,不也是从有到无。”
  沈归砚说完,目光还落在浑身僵硬的宝珠身上,又淡淡移回,“不知学生的注释可对。”
  章博士听完,挼了挼胡子,点点头,“不错,沈宝珠,上课就要好好听讲,不要乱开小差。”
  手指头纠结着绞动的宝珠讷讷地垂下脑袋,又羞又耻的涨红了耳根,“知,知道了。”
  等散堂后,起身走到最后一排的宝珠拦在沈归砚面前,咬牙切齿的一拍桌子,“我刚才都要想出来了,要你假清高帮忙!你是不是就是想要故意看我出丑,还是想要彰显你比我们都聪明啊。”
  正拿出下堂课,所用书籍的沈归砚皱起眉头,无辜至极,“沈小姐好像对我很有意见。”
第4章
  宝珠生怕他们两人的说话内容被听见,气得拽过他的手就往外走,“你跟我出来。”
  拽住他手时,宝珠不忘取出一方锦帕展开覆在上面,生怕沾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沈归砚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拉着自己手腕的素白小手上,挑了挑眉,随后不动声色的抽开,任由那方嫩黄色锁兰边帕子悠悠落下,嗓音低沉中透着疏离,“男女授受不亲,还望沈学友自重。”
  说得宝珠像是那强抢民男的恶霸一样,他则是那被抢的柔弱小白花。
  心生醋意的曲红缨凑了过来,一把搭上她的肩,“宝珠,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啊。”
  见她没反应,曲红缨凑到她耳边,又气又急地小声劝道:“我平日里都说让你少看一点富家小姐穷书生 ,公主恋上霸道樵夫的文了,你可别被这种满身酸臭味的穷酸书生给骗去挖野菜,要知道那些话本都是穷书生写出来自我意yin的厕品。”
  曲红缨抿着嘴角,眯着眼睛扫视着沈归砚,越看,越讨厌。
  清瘦非孱弱的少年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布衣,他就随意的站在那儿,神色冷漠得令人联想到所谓的月下霜,高山雪。
  人穷是穷,但这唇红齿白的小脸蛋倒是生得格外俊俏,总不能是宝珠瞧上了他吧!
  但是他一想到卫臻他们三人的倒霉事,就认为眼前人邪乎。
  “你放心,我眼睛还没瞎到这种地步,也不好猪槽食。”宝珠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伸出一根冷白的手指,矜贵地点了点桌面敞开的书袋。
  “我发现我的书袋里少了一样东西,所以我想要问下他怎么回事,大家都是同窗,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你的东西少了,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他偷的,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应该直接禀明学正,把他赶出去,并让各大学院都不在录取此等品行不端之人。”知道宝珠并非看上他的曲红缨冷笑,拦住沈归砚就要派人过来搜身。
  “你是自己拿出来,还是要我喊人进来给你搜身,你偷拿了什么,最好老老实实拿出来,说不定我们还会大发慈悲不扭送你进衙门。”
  张绾晴连糕点也不吃了,气着鼓起小圆脸,张开手拦住另一边,“要我说,像他这种人,直接赶出去就行了,还送什么衙门。”
  “没错,像他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就应该直接赶出去!”
  “我前几天丢了一块玉,该不会就是他偷的吧,怪不得那段时间他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大家快找找自己有没有丢什么东西啊。”
  一时之间,成为众矢之的沈归砚的视线不期然间落在宝珠身上,掩下眸底讥笑的嘲弄,“沈大小姐也是那么认为,是我偷拿了你的东西吗?”
  他的嗓音是低沉的,清冷的,像极了寒冬腊月里,有人团起一捧雪球塞//进宝珠的后衣领里,冻得脊骨发凉。
  原先落在沈归砚身上的鄙夷,嘲讽都像是转到宝珠身上,那些目光是如此的赤//裸,仿佛带着血腥味的刀子。
  一阵清风吹动窗牖,拍撞出轻微的吱呀声,声虽不大,可听到有心人耳边犹如弹弓袭来。
  “闭嘴,你们一个两个的吵死了。”强压着怒火的宝珠指着沈归砚,磨了磨后槽牙,“你,跟我出来,还有你们都不许跟上。”
  宝珠往前走了几步,见他还像根木头杵在原地不动,气急败坏地拽过他清癯的手腕就往外走,“我让你跟我出来,你没有听见吗!”
  殊不知她小小的一个举动,会引来了多大的震动。
  要知道国子监里一向分为两个帮派,一派靠荫庇入学的贵族子弟;一派是有真才实学的,经过推举和考试入学的寒门学子。
  贵族看不起满身穷酸味,两面三刀的寒门,寒门看不起靠荫庇入学,脑内空空的纨绔,每每相见,二者都和乌鸡斗眼差不多。
  身为盛国公府大小姐的沈宝珠自属权贵,而沈归砚由寒门举荐入学,何况不久前,沈宝珠还带着一大堆人去围堵了沈归砚。
  直到两人的衣角消失于翘角勾檐下的一簇香雪兰,才有人醋溜溜地张嘴:“嘴上装模作样,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怎么乐开了花。盛国公府可是传承了百年的世家,宝珠小姐愿意屈尊纡贵和他这种贫民说话,他就应该跪下来感恩戴德才对,还摆什么清高的谱,非要宝珠小姐拉着他走。”
  “不行,等下他回来了,我们得要给他一点教训才行。”
  他的话,引来了大批附和。
  一缕丹景穿过绿荫花影,斜斜地打在少年少女行走间翩跹相触的素色衣摆上,好织出一场春日繁花。
  开满黄花的攀藤灰墙旁,确定没有人跟来后,一路上越想越火大的宝珠伸手把他往地上重重一推,眼里全是戾气,“我警告你,你别想要用那件事来威胁我,否则我让你今晚上连国子监的大门都出不去!”
  他前面肯定是在威胁她,对,没错,就是在威胁她!
  被推得踉跄着往后退一步,才勉强站稳脚跟的沈归砚一把拉过宝珠的手高举过头顶,一手抵墙,把人圈困在一墙迎春花中,长睫垂下与之对视,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嘲讽,“我好像从来没有用它威胁过你,是你自己脑补过度才对。”
  “相反,你随意污蔑他人偷窃的做法真是低贱又令人作呕,可见品行一般。”
  后背抵着墙,墙上花枝刺得娇嫩皮肤微微泛疼的宝珠气得瞪圆了鹿眼儿,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胆大,更多的是被冒犯后的愤怒,抬脚就往他腰部下方踹去,“放肆!本小姐岂是你这种肮脏下贱之人能碰的!”
  她承认前面说的话是不对,但这和她的品性有什么关系。
  “我是肮脏下贱之人,你又是什么,一个鸠占鹊巢的假千金,还是贪慕虚荣的假货。”眼底划过冷意的沈归砚非但没有松开禁锢着她的手,在她抬脚踹过来时一把扣住她的腿,把她往里一压。
  单薄的背部撞进坚韧的迎春花墙,突出的枝条扎进皮肤里,疼得宝珠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眼尾嫣红得似一盒胭脂打翻后,洒在白绸面上。
  阳光堪堪落在她秾艳得动人心魄的眉眼上,似受到惊吓的林间小鹿,懵懂,却又龇牙咧嘴地故作凶狠。
  即便是对女子相貌一向不在意的沈归砚也不可否认,她生气时的鲜活灵动是美的。
  “你大胆!”鹿眼儿含满怒气的宝珠气得后槽牙直咬,恨不得冲上前把他给咬死!
  她昨天就不应该心软,直接让人把他套了麻袋沉入护城河里才对。
  “我还有更胆大的,沈大小姐可要试一下。”沈归砚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笑一声,温热的呼吸喷洒于耳畔,带着炙人的温度。“不过宝珠妹妹也不想,我们两人的关系被他们知道吧。”
  他这句话不可谓不暧昧,还隐约伴有威胁的成分。
  “你敢!”宝珠气得浑身发抖,原先的怒火已掺杂上惶恐。
  她清楚的明白,一旦爆出她非盛国公府大小姐,曾经被她欺负过的人,肯定会报复回来。
  “不是我敢不敢的问题,而是我想不想的问题。”沈归砚微凉的指尖把她落至鬓前的碎发拢到耳后,“快要上课了,宝珠妹妹还是不要迟到为好。”
  离开时,沈归砚的指尖无意碰到那张入手温润,似一块上好的羊脂美玉的脸颊。
  一刀毙命虽痛苦,确也能给人痛快,可当人的脖子上悬着一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长剑时,不是更有趣?
  手腕松开,背靠花墙半蹲的宝珠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瞳孔缠满凶狠的戾气,“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临到编钟敲响最后三下,宝珠才踩着点走进鳣堂。
  她一进来,张绾晴眼尖地注意到她发间簪的花,“宝珠,你头上戴的迎春花真好看,很衬你今天的裙子。”
  “什么迎春花。”满头雾水的宝珠说着,伸手就要去摸髻发,想来应当是前面在花墙旁站久后沾上的。
  指尖勾动中,才发现扯下来的并非花瓣,而是一个小小的,用几朵迎春花缠成的花环。
  花环小巧精致,嫩绿的叶子簇拥着淡黄嫩蕊的花瓣。
  骨指抓得花环皱裂成团的宝珠很肯定,她没有用迎春花编过花环,从出去到回来,有过接触的人也只有一个人!
  贱人,他一定是在羞辱她!
  并用迎春花来比喻她是,昨日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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