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悟:13号?我攒得局?那天不是我们给你开单身派对吗?
羡:从时间上看好像是三年前,从我的记忆来看好像是三天前的事情。
群里见周羡均最近的记忆就是三年前聚会的事情, 才确定他是真得失忆了,不是在开玩笑。参与白天找新郎的人才反应过来, 当时找不到周羡均不是因为他出事了, 而是他失忆了,压根不记得自己要结婚。
李悟:我去,你还真忘了???那你还记得江眠吗?
周羡均看着陌生的名字, 没反应过来问道:谁?
李悟:一个让你不能做自己, 时常会让你感到不开心的人。不过现在既然你已经忘记了, 那这些就都不重要了。
周羡均盯着李悟的留言看了许久, 他才反应过来绵绵的名字原来叫江眠,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 他觉得绵绵这两个字更适合她。
有人回应了李悟的话:你别听李悟在这里胡说八道, 江眠是你的女朋友和未婚妻,你很重视她。
群里的其他人也收了玩笑的语气:李悟, 你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们和阿羡的关系再好,也不该对他的感情的评头论足。阿羡,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但江眠的确是你女朋友,与你父母无关,是你自己认识她的。我也从来没见过你对谁像对江眠那样上心过。
周羡均把最后的几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他的手指在手机上写写删删,最后发出去的却是一句:如果是你们,一觉醒来多了一个未婚妻,你没有关于她的一点记忆,她对你而言就像是一个陌生人,马上你们就要举办婚礼了,你们会欣然接受吗?
而且这个新娘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的关心在意你的样子。想到绵绵说得他们认识但并不熟悉的话,周羡均曲着手肘单手枕在头下,他扔下手机,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并不再去看群里的消息了。
这件事情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没有办法后悔,也不会后悔。
第二天清晨,天清气朗,惠风和畅。
周羡均站在病房的窗口,清新的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昨晚因夜色弥漫上来的情绪早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绵绵只是一个意外,等他出院,他的生活就会一切如常,回到他记忆之中的模样。
周羡均摸出手机打算查找了下国外的旅游推荐,他决定出院后就到国外度几个月假,远离岚城的人和事,彻底的放松下心情。
但他一打开旅游的APP,一个行程提醒就弹了出来——尊敬的旅客您好!您预订的岚城飞往圣托里尼的XX520航班计划于当地时间4月16日15:40起飞,请您提前两小时携带证件到岚城机场T3航站楼办理值机……
周羡均睁开惺忪的眼,他什么时候订了机票了,而且还是今天下午马上就要出发?
他点开提醒一看,是两张头等舱的机票,一位乘机人是他,另一位乘机人是江眠。
周羡均反应过来这个行程周羡均和江眠预订的蜜月旅行。
他想搜索一下圣托里尼,才发现手机里收藏了好几篇关于圣托里尼的蜜月旅行攻略。
周羡均想嘲笑三年后的周羡均,出去玩竟然还要查攻略,这样不是沿着其他人踩出的脚印走,去嚼别人嚼过的口香糖,完全失去了旅行的意义,还有什么意思?
但是手指下滑,他看到他自己做的一份没有公开的旅行攻略,他绷直了嘴角,笑不出来了。
三年后的周羡均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几乎每一个旅行点他都给江眠准备了浪漫惊喜。有些要看天气的项目,比如潜水、看落日晚霞,他都准备了planB、planC。
这么详实用心的准备如果不是出现在他的手机里,如果账户名不是他一直用的名字,周羡均都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做出的安排,不要说三年,就是三十年后他也想象不出来,他自己能做出一份精细满满都是用心的攻略来了。
圣托里尼,爱琴海旁边的一座小岛。
周羡均甚至有些怀疑三年后的周羡均选择这个小岛当做蜜月地点,就是因为它在爱琴海旁,爱琴海,爱情海。
他好像隐隐有些明白过来这份在他看来无趣的攻略意义,三年后的周羡均想要的不再是不确定的惊喜,对于江眠,他想要得就是万无一失的笃定。
周羡均没看完就熄灭了手机屏幕,他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像是虚假的游戏中被填充进许多与真实生活的细节,比起婚礼这样充满各种关系交织意义重大的仪式,蜜月计划这种私密的独属于两个人的旅行让他又多一份无法逃避的真实感,原来三年后的自己是真的决定和江眠结婚,他不仅不抗拒还欣喜地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虚假与真实的界限被模糊,此刻周羡均才有种原来他是真的失忆了,并不是做了一场还没有醒来得梦的实感。
他的手指的按在太阳穴上,周羡均皱着眉,拼命想从记忆中找出一点关于绵绵的点点滴滴,但只是徒劳,打捞记忆的网拖上船来都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没有江眠、没有周羡均,没有三年间的任何记忆碎片。
周羡均能记得昨天绵绵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看向他时的每一个表情,但就是记不起在旁人口中他们的曾经。
笃笃笃,病房门被客气敲响。
“进。”周羡均松了眉头,不再徒劳的去回忆,他坐在沙发上,以为是医护人员,没在意的应了一声。
但进来的人并不是什么医护人员,而是徐潇。他手里提着果篮,金棕色的头发没变,身上的颜色减少到五种以内,套头卫衣加牛仔裤,他站得端端正正:“小周总,我来看你了。”
周羡均:????
“徐潇,你没事吧?”昨天在群里,徐潇给他的感觉明明没有任何改变,还是一副傻乎乎缺根筋儿的样子。怎么见到本人,反倒与他记忆中完全不一样了?
徐潇伸出他那颗金棕色的头,他小心得探了一眼,发现宽敞的病房中并没有其他人。他才收了那装腔作势的姿态,肩膀一松:“嫂子没在啊?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徐潇拎着果篮,欢脱得走了进来,用脚关上了病房门:“羡均哥,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我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就从蒋捷哥那里要到你的病房号,专门过来看看你。”
徐潇打量了下周羡均病房里的环境,各种仪器都没打开,也没有输液袋悬挂在病床前,要不是周羡均还穿着病号服,看着都不像是在住院,而是在度假。
“你坐吧。我都说了我没事。只是我妈他们不放心,非要让我在医院多观察几天。”周羡均解释,他接受了自己可能真的忘了很多东西,也开始留意身边的人。还别说,他真从徐潇身上看到了点时光的痕迹,“你现在的穿衣风格是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不过配你的发色还是适宜的。”
见周羡均没有大碍,徐潇放松得坐在沙发上:“羡均哥你可别说了,我可是翻遍了衣柜,才找到这么一身寡淡素净的衣服。”他宝贝似得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只有这头发色我实在喜欢,没舍得染回去。”
周羡均一脸问号,他没听说来探病必须要穿得素净呢?他只是住院了,又不是出殡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徐潇见周羡均的神情,他拍了拍脑袋反应过来:“我都差点忘了,羡均哥你失忆了,根本不记得我们上次见面的事情了。”
周羡均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徐潇的下文,他心中腹诽,徐潇果然还是那个徐潇,脱线迟钝,一点都没变。
“我们上次见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多听听,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就我刚回国那几天,在优味停车场碰到你和嫂子那次——”
周羡均这才明白过来,徐潇进门时说得嫂子并不是他听错了,他口中的嫂子应该是指绵绵。
“你别叫她嫂子了,她还是个小姑娘,其他人听到误会了,对她影响不好。”周羡均打断徐潇的话,他纠正道。
绵绵和他们身边的女伴不同,她是乖女孩,以后是要找一个传统的好男人结婚的。他做不到娶她,就不能再占她的便宜,口头上的也不行。
不然也太无耻了。
徐潇瞪圆了眼睛,他喃喃道:“羡均哥你在群里说你失忆了,我还不太相信。”现在亲眼看到周羡均在提到江眠时巨大的反差,他才真的完全相信了。之前羡均哥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嫂子是他女朋友,而现在礼貌疏离,生怕谁把两人扯上关系一样。“羡均哥,你失去的记忆真的没有办法再找回来了吗?”
现在的周羡均更让他感到熟悉,但比起慵懒散漫的周羡均,徐潇更喜欢之前欣喜又自豪提到江眠的羡均哥,因为那时候的他,眼里全是光亮。
周羡均垂下眼帘,他慢悠悠的说道:“目前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医生说这种事情只能顺其自然。你苦着脸做什么,记不起就记不起吧,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我现在这样不也是挺好的吗?”
他只是有些好奇周羡均与江眠的过去,并不是非要想起失忆中的一切。
病房门再一次被敲响,笃,笃笃,中间停顿了一下。
“进来吧,”周羡均以为这次是医护人员,病房门被推开,是绵绵站在了病房门口。
周羡均下意识站起来身,他语气里捎带了些笑意,“绵绵,你怎么来了?”
第二十八章
江眠昨晚几乎是一夜没睡, 她完全睡不着,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周羡均,温柔的他、深情的他、成熟的他, 还有轻佻的他、冷淡的他。
夜深人静,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静悄悄, 反锁上的房间门, 只有她一个人的安静空间, 她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不用顾全大局,不用冷静懂事, 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软弱和痛苦。
眼泪不受控制得流了下来,她几乎要被自己的眼泪淹没,枕头全是潮湿与苦涩的味道。
江眠原本打算销了婚假, 正常回去上课,但她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现在的她根本做不到正常工作。
她亲眼看着窗帘外的天光从深蓝到漆黑, 再从漆黑变成深蓝,直到曦光微露,明亮的光芒透过窗帘爬了进来。
她的心情似乎也随着完全的天光变化而变化。
哭过之后, 江眠好受了很多, 她眨了眨眼, 脸像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壳子, 又干又涩。她在家里人起来前, 先去卫生间洗漱, 她洗掉泪痕, 敷了面膜和眼膜,等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 她决定一鼓作气把离婚的事情先办理了。
想起来也是有些荒谬,其他人的婚假是幸福甜蜜,而她的婚假是计划办完离婚手续。
江眠记得昨天医生白大褂上的医院名称,她直接打车去了这家私立医院。
她找医院地址找得很顺利,却在问清周羡均到底住哪个病房遇到了问题,这家医院的私密性很高,服务台以保护隐私的理由,拒绝告诉她周羡均的病房号。
江眠站在服务台,情况有些僵持,服务台的医护小姐姐面上虽然挂着微笑,眼神却带着怀疑,似乎是觉得一个来探病的人竟然不知道病人的病房号有些可疑。
江眠有些迟疑到底是要给周羡均打个电话,还是去问一下苏阿姨。
前者要不是离婚需要他配合,江眠是完全不想再见到他,至于苏阿姨,她和周羡均分开了,她们之间也没有其他关系,而且她是来找周羡均离婚的,江眠并不想打扰苏明芮。
她正犹豫间,有个身量高大的男人,看到她的背影后,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你是来看望周羡均的吗?”蒋捷走到了江眠的旁边,他出声问道。
服务台工作人员见到蒋捷过来,她们恭恭敬敬的对着蒋捷招呼了一声,蒋捷冷淡矜贵的点了点头。
江眠疑惑的抬起头,等看清男子冷峻的面容后,她认出对方就是婚礼那天联系医生的人:“是你啊,我记得你,你是——”
尴尬的是江眠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婚礼之前她并没有见过他,只猜测他应该是周羡均的朋友,江眠只能露出礼貌的笑容,“婚礼的伴郎。”
蒋捷看着江眠略微有些尴尬的神情,他冷淡的笑了下,体贴开口:“阿羡在住院一部A区顶楼1706号病房,你可以直接探望他。”
阿羡?他和周羡均果然是很亲近的朋友,只是她从来没听周羡均提起过,也并没有在私下里见过他,江眠嘴里泛起了苦味,她好像真的并不了解周羡均,她眨了眨眼,对着蒋捷道谢:“多谢你了。”
“快去吧,阿羡看到你会很开心的。”蒋捷客气说道。
开心?并不一定吧,他并不记得她,她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周羡均现在多半是把她当做一个麻烦包袱了。
江眠淡淡的笑了笑,并不解释什么。
蒋捷要去找他父亲,江眠要去见周羡均,两个同样少言的人并没有再寒暄什么,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背行而去。
江眠步子要慢一些,她听到身后服务台的小姐姐们正激动的议论着“伴郎先生”,江眠影影绰绰听到了两句,伴郎先生的父亲似乎是这家医院的院长的儿子。
江院长?江眠没听清楚,也才想起,她依然不知道伴郎先生的名字。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就被江眠抛在了脑后,之前她与周羡均恋爱时,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现在她要和周羡均分开了,他的朋友叫什么,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了。
反正之后她与这位冷淡的伴郎先生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难得热心一次的蒋捷并不知道,他江眠在心里被认定为冷淡,不过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会太在意。
他正在院长办公室,听着他父亲说话,当他视线落在人体模型上的眼睛时,他忽然开口问道:“眼睛哭得太久了,应该用什么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