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没那么生气了。
当然仅限于这件事情。
周羡均没说完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被翻页,两个人仿佛谁都没记在心上。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周羡均拿出手机,“我们可以打119。”正好他的身份证和房产证明都被翻出来了。
“可以吗?”正准备离开的江眠,半信半疑的说道。
周羡均已经把号码拨了过去:“通了,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出乎江眠意料,最后消防员竟然真的上门了。
核实了周羡均的身份和屋主信息后,消防员仔细观察了下保险柜的构造:“里面装得什么东西?”
江眠看着消防员带着工具上门,她并不想过多的麻烦其他人,她想说算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结婚证也可以去补办。
周羡均却很诚恳得消防员说道:“我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都放在里面了,拜托你们了。”
也是藏得这么隐秘,里面应该有其他重要的东西,站在周羡均的角度,总不能他一直想不起密码,就一直不打开这个保险柜。
因为听到周羡均说里面有纸张等的物品,在征求周羡均的同意后,消防员用割枪割开保险柜的金属外壳,开了一条缝隙后,再用撬棍撬开。
快六点的时候,保险柜终于被打开了。
消防员带着手套把柜子里的东西递了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损伤遗漏?”
柜子里大部分是文件,小部分是些礼盒,以及那两本江眠找了大半天得结婚证。
江眠接过,小心翼翼取出结婚证,翻开后是她和周羡均的笑颜,总算找到了。
取走结婚证,下面文件的封面页也露了出来。
是厚厚的一本财产赠与的公证书。
赠与人周羡均,受赠人江眠,落款日期与结婚证上的日子只相差了两天。
消防员本来在保险柜取出诸如袖扣之类的小玩意时候,还有些惊讶,但见这幅场景,忽然就猜到这些不算特别值钱的东西,应该是这家女主人送给男主人的。
不过看两人似乎又不是特别熟悉亲密的样子,先前他还以为两人是朋友,真是对奇怪的夫妻。
问题解决,消防员拒绝了两人招待的提议,让周羡均签了一个字,就离开了现场。
刚才还各种声音嘈杂在一起的房屋,又只剩下了江眠与周羡均。
气氛莫名的安静,江眠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她又发现了周羡均的一个谎言,原来上次他离开岚城并不是为了出差,可她喉咙像是堵了棉花,不是生气,也不是愤怒,她只是心口有些发酸。
周羡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她刚说服自己周羡均没有喜欢过她,为什么要让她看到这个?
他们结婚的第三天,他不信他没看出她的迟疑与退却,他却给她准备了一份财产赠与的公证书。
他傻不傻呀?
第三十六章
“里面装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周羡均好奇问道。
江眠只把结婚证握在手里, 其他文件随手就递给了周羡均,仿佛根本没看到里面的内容,也一点不在意。
周羡均扫了一眼, 眼神逐渐认真起来,他随意翻看几页:“绵绵, 他什么都为你考虑到了, 你要看看吗?”
原来那个周羡均早都做了财产赠与, 把所有的情况都用白纸黑字的形式给江眠了保障。如果不是场合不对, 周羡均都想为那个周羡均鼓鼓掌,“啧, 他竟然把你们离婚或者你丧偶的情况也考虑进去了。绵绵,你现在可是比我还有钱的芳龄富婆了。”
醉酒醒来,大半身家都被转移到陌生女子名下, 完全够上社会新闻的程度了,周羡均的语气却轻松戏谑, 带着一股不在意的劲儿。
他看得很开, 那个周羡均给江眠的东西是他给的,他不会追回否认,但他要给绵绵的, 是他想给的, 还是不能少。
江眠对周羡均戏谑的玩笑无动于衷, 似乎并不感冒:“我要找得东西已经找到了, 其他的与我无关, 明天九点去离婚, 希望你不要迟到。”
周羡均挑眉:“你不要?”
江眠摇了摇头。
周羡均观察着江眠的神情, 他薄薄的唇一扯,透着些许凉薄:“离婚不是都要分割财产吗?协议拟得清清楚楚, 你为什么不要?是因为这些财产是那个周羡均给你的吗?”
周羡均一边说一边靠近江眠,眼神带着江眠从未见过的侵略感。
“还是说你觉得这些是我给你的,所以你才不要?”
他离江眠的距离越来越近,两人的鞋尖即将碰上那一刻,江眠仓皇后退一步,周羡均的眼神太锐利了,仿佛她心中的想法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不是的,”当江眠和周羡均保持一定距离后,她平复好心跳,认真回答道:“不论是谁,这些财产我都不会要。周羡均,我们之间并没有谁亏欠了谁,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江眠可以指责周羡均欺骗了她,但她说不出周羡均亏欠了她的话。
而且她这个也并没有全情投入的人,似乎也没资格责怪周羡均的隐瞒不纯粹。
周羡均察觉到江眠对他的抗拒,他垂下眼睫,低低感慨:“江眠,你可真像是个圣人。”
江眠怔楞了一下,周羡均失忆后就没叫过她的名字,之前隐藏在叠词温和柔软下面的锋芒与尖刻,彻彻底底的展示了出来。
周羡均的脸上还带着阳光的笑,但江眠总觉得他其实并不高兴。
江眠和周羡均认识三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羡均好像在生气的模样。
这种感觉就好像脖子里掉进了东西,脱掉衣服就能彻底把东西取出,但又让人觉得太小题大做,但是不取的话又刺得她有些不舒服。
江眠抬眼望着周羡均,而周羡均则微微昂头,神情似乎是在挑衅。
江眠掌心收紧,柔嫩的手心被证书封面的棱角抵住,有些轻微的痛,她松开手,积蓄的情绪也散开了,她心平气和的说道:“我走了,谢谢你今天的配合,明天见。”
轻盈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一声轻响后,门被礼貌关上。
周羡均的笑容消失,俊秀的面容上泛着些凉意,他把那袋文件扔在桌上,经过保险柜的时候,他一脚把残缺破损的保险柜踢开。
无心无情,无欲无求,可不就是个圣人吗?
安静的房间忽然响起音乐,手机来了电话,是李悟。
“阿羡,出来玩不?别真像坐月子一样窝在家里了,我认识周羡均可不是天天宅在家的人!”李悟手机那边还有其他人嘻嘻哈哈起哄的声音,气氛热烈而愉快。
是周羡均喜欢的热闹与新鲜。
周羡均刚才就想抽烟了,但上次那一巴掌,他别的事情没理清,绵绵不喜欢抽烟这一点他倒是记住了。他顺手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烟。这才想起刚才他陪着绵绵把屋里抄家一样翻了一遍,别说香烟了,就一个烟蒂烟灰都没看到,把禁烟行动贯彻得非常彻底。
酒在这个家也是相同的待遇,那个周羡均还是人类吗?烟酒都能戒了!
周羡均心里更燥了,眉间攒着一团郁气,他转着笔:“不去。”
“怎么?身体真还没养好?”李悟那边有女声透过手机传了过去,模糊朦胧,听不太清。
乍一听,偏冷的声线让周羡均想到了绵绵,他皱眉,更烦躁了 :“早就好了,我明天要赶早去离婚,没时间。”
李悟:“?????”
李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直接震惊到失语。
“卧槽,你什么时候结婚了?”这可是一个惊天大新闻,李悟走出包厢,到一个安静的地方,捂着手机强压下激动问道。
周羡均想翻结婚证,才发现两个小红本都被江眠拿走了,她可真是处处都在防着他。
“一个多月前吧。”周羡均回。
李悟一算时间;“周羡均你特么也太会藏了,徐潇回来那次,你竟然能忍住没说!!”
周羡均根本不知道徐潇那次聚会发生了什么,他没回。
他要是真不想离婚,他有太多的方式阻止了,才不会采用这么狗狗祟祟的方式。
他犯不着。
想到绵绵竟然这样看待他,周羡均转笔的速度更快了。
李悟脑子终于转过弯了,周羡均要是和江眠已经结婚领证,那就不是取消一场婚礼那么容易的事了。
结了婚,总归还是不一样。离婚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没有代价的事情。
“阿羡,你和江眠真要离婚吗?其实,你也不是不可以和江眠再试一试,毕竟你失忆前很爱她。”李悟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别扭了。
“没戏,这婚必须离。”不过不是他想离,而是女方很坚决。
“啊?”李悟猛地听见周羡均面对江眠时这么决绝坚定还有些不习惯,不过马上就欣慰说道,“你能这么干脆也挺好,结婚哪有单身自在呀——”
周羡均声音低了下去:“是她要求离婚。”
“啊?”李悟说得话突然卡住,他顿了下,突然转变话锋,“那你做好财产分割工作,我可听说圈子里有人结婚,就三个月的婚姻,身家就被洗走一大半。”
“哦,已经给了。”
李悟心提到嗓子眼,都要忍不住怀疑江眠从一开始就是在给周羡均下套的可能性。
周羡均说出了下半句:“但她不要。”
李悟喘了口大气:“这不挺好吗?没几个知道你们结过婚,又没有任何财产损失,把实际影响降到了最低。”怎么也不该让他从周羡均的语气中听到些许不甘来。
总不能周羡均气量狭小到还想从江眠的财产中分一笔吧?
说实在话,李悟对周羡均和江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不太意外的,只是这天比他预想得早太多了。
他劝周羡均别想那么多,既然不记得了,就不要给自己徒增烦恼:“出来聚会吧,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惊喜。”
和李悟吐槽,周羡均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拒绝李悟的邀请,但是问了李悟一个问题:“李悟,你说江眠喜欢过之前的周羡均吗?”
周羡均没问绵绵和他,绵绵对他的抗拒和防备,都无声无息的展示着她对他讨厌。
周羡均瞥了一眼桌上的赠与公证书,那个周羡均对江眠的爱毋庸置疑,那江眠呢?
李悟的语气透露着为难,他能听出手机那端的发小正沉浸在伤感当中,他怕说得太直接让周羡均伤心,毕竟他之前也见识过周羡均对江眠的重视。
“阿羡,我只能告诉你,你失忆前也问过我相似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如何,他相信周羡均能明白这句话的意义了。
周羡均那边安静了很久,才传过来淡淡的一句:“我明白了。”
人只有在自己不清楚的情况,才会求助于身边的人。
他失忆了,那个周羡均没有,既然曾经的他也在心底怀疑,那么答案太显而易见了。
——
江眠走出周羡均所住的小区后,她还在想一件事情。
她离开前周羡均说得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夸奖吗?不太像。
是讽刺吗?可是周羡均会讽刺她吗?
认识周羡均三年,除了婚礼那天,他让她难堪,但也是非本意的。她还没见过周羡均主动针对她,就是失忆后的周羡均也一直眠眠眠眠的叫着她,好像把她当小朋友让着她,哄着她。
所以江眠有些不确定。
如果周羡均真的是在嘲讽她,那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直到江眠入睡,她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第二天,江眠八点半就到了民政局门口,原本她以为她会是来得早的人,结果离婚的夫妻已经排起了长队,比排队领证结婚的人还多。
让江眠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排错队伍了,专门去咨询台确认了,江眠才放下心来。
队伍缓慢前挪,不时还有夫妻间的争吵声传来。
江眠用手机询问了下周羡均几点能到,周羡均没回,也不知道是在赶来的路上,还是没有起床出门。
早上八点五十多,队伍末的位置声音突然变大了起来,听起来不像是夫妻在吵架,江眠只隐约听到几句,有男生在说车好帅,而有些女生似乎在惊呼人好帅。
江眠若有所感的转过头,就见一位头戴鸭舌帽,上身套着oversize黑色T恤衫,下身一条黑色破洞裤的高挑男子向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男子的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冷白的小块皮肤,和耳朵上的钻石耳钉,江眠在第一眼的时候根本没有认出这个长腿的高个男子是谁,也完全没有把这个人和周羡均产生任何联想。
她收回视线,低头去看手机消息,但黑衣男子在人群中搜索一下,就目标明确得向江眠的方向走过去,然后站定在她的身边。
排在江眠后面的夫妻提醒道:“小伙子,离婚也要遵守排队规则,长得再好看都不能插队!”
黑衣男子抬头,桃花眼弯弯,友好一笑:“我并没有插队,”对上江眠因震惊而瞪圆的眼睛,周羡均的笑意更深了,他的手掌盖在江眠的头上,轻轻弹了下,“嗨,回神了,我到了,并没有迟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