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绵软无力,宋挽凝扶额,回想自己为何会突然睡着。
哎……
项景绅最终还是没有带她去。
重新翻出徐芸的电话号码,拨过去依然无法接通。
心里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
不能干等,宋挽凝下床穿好鞋子,拉开房门便看见两个保镖拦在门口。
“您有什么需要吗?”
宋挽凝冷冷盯着他们:“我要出去。”
保镖摇头:“除了离开这里,其他条件都可以。”
她没有气急败坏关门,而是在拨号页面输入三个数字,将手机屏幕朝门外的保镖。
定睛一看,手指放在拨号键上,准备拨打110。
保镖无奈:“请您别为难我们,即便警察来了眼下的情况也不会有改变。”
威胁不管用,叫来警察于事无补。
宋挽凝收起手机,房门敞开一半。
回房间转了一圈,在洗浴室镜子置物柜里面找到修剪指甲的套装盒,里面有把崭新的小剪刀,刀面只有一厘米,但是足够了。
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宋挽凝疲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剪刀藏在掌心,往门外走去。
没点动静反而不正常,留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面面相觑,不敢放松警惕。
宋挽凝打开房门,脸上的妆容洗干净后露出白净的脸,湿润的鬓发衬得憔悴不已:“你们谁去一趟府后路的酥裕楼,我没吃晚饭,想吃那家的竹香鸭。”
私人定制的菜品,下完单立刻开始制作,二十四小时营业,价格贵,等的时间不短。
保镖:“好的,我让人去买回来。”
宋挽凝看着他打电话,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知晓原来停车场也安排了人守。
保镖挂断电话:“请等一等,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买回来。”
宋挽凝握紧手里的剪刀:“谢谢,辛苦了。”
一转身,右手的剪刀划向左手掌心,大股鲜血像流水一样渗出,滴落在地毯上,迅速积成一小摊红色。
剧痛袭来,手中的剪刀掉落,宋挽凝绷紧脊背,左手掌心按住了右手的内手腕,温热的血液顺着右手手腕流向指尖,右手血红一片,看起来非常触目惊心。
保镖发现异常,血迹一路跟随宋挽凝悬浮的脚步,印在白色的羊绒地毯上,歪歪扭扭,犹如一条血线。
“!”站在门口的人冲进来,宋挽凝恰到好处“晕倒”在地,头靠在沙发扶手上。
保镖没想到她会“割腕”,其中一个人快速拿了一条毛巾绑住她的手,另一个准备打电话送医院。
宋挽凝抬起头,脸色惨白,楚楚可怜求助道:“等不到救护车,送我去医院,就现在。”
没人敢耽搁,给她拿来毛巾的人蹲在她身边:“您能走吗?”
宋挽凝轻轻点头。
“我扶您起来。”
另一个人马上跑出去按电梯。
她被扶着走出去,保镖怕别人认出来,用来时给宋挽凝盖的兜帽大衣披在她身上。
电梯下行,一路有人上上下下。
电梯空间狭小,宋挽凝鼻尖萦绕浓重的血腥味,好在有毛巾和衣服遮挡,加上天气比较冷,有的人带了口罩和围巾,保镖挡在她前面,隔开陌生人,不至于让别人察觉异样。
电梯下降到一楼,有人要出去,瞅准时机,把披在肩膀上的兜帽大衣蹭掉了。
距离她最近的保镖弯腰去捡,宋挽凝瞅准机会用力推了两人一把,挤着前面几人跑出了电梯。
她左手紧紧抓着毛巾,顾不上掌心的疼痛,不熟悉酒店布局,跑出来发现电梯距离大门口有段距离,果断往紧急出口跑去。
保镖不敢大声喝止,没有增援,只能迅速追上去。
紧急出口外是步行街的后门,按理来说这个点人流量很少,可北城一年一度的平安夜,年轻人聚集在购物城里,步行街人满为患。
好在宋挽凝穿了一身黑,有口罩遮面,散落的长发遮挡脸部,擦肩而过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保镖前后脚追出来时,宋挽凝不见了踪影,密密麻麻的人群,两人分头去找,三分钟后,均寻找无果。
立马汇报给了时力。
步行街出租车进不来,宋挽凝顺着人/流跑道路边,轻松拦下一辆空车,报了秦家的地址。
出租车掉头离开人群聚集地。
保镖肯定追不上,跑的太急,大口呼吸时不敢摘下口罩,眼冒金星瘫软靠在后座,喘不过气了。
毛巾被血液浸湿,宋挽凝紧紧缠绕住手掌,嘴里咬着配合打了个结。
伤口没那么容易止血,用力屈起手指,尽量用毛巾堵住伤口。
好在天气冷,疼痛暂时缓解不少,到秦家的时间比想象中短。
秦夫人收到物业的消息,说有人找。
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这么晚了,不见。”
保姆:“物业说那个人姓宋。”
秦夫人一惊,这个时间还有哪个姓宋的人会找来?“去把人接进来,准备好茶水接待。”
宋挽凝没等太久,被保姆引进客厅,桌上摆放了果盘以及茶水点心,却不见主人。
等了一两分钟,秦夫人姗姗来迟,笑着打招呼,一眼看见宋挽凝左手裹着毛巾,上面的血液干透,变成暗红色,硬硬的一块。
“手受伤了?”秦夫人问要不要叫医生。
宋挽凝婉拒,开门见山道:“秦夫人,深夜拜访,实数冒昧,我不想过多打扰,请问我的母亲在哪里?”
瞧宋挽凝一身狼狈样,秦夫人悠闲的坐在对面,拢了拢披着的衣服,突然大发善心叫来保姆。
保姆很快拿来急救药箱放在茶几上,同时带来一位男性,看上去三十左右。
“手上的伤看起来挺严重,你来一趟不容易,这位是住家的家庭医生,先给你看看伤口。”
“不用了。”宋挽凝拒绝别人靠近,职业病养成的警惕性很高:“一点小伤,不耽误事。”
秦夫人为难:“伤口貌似流了很多血,你三更半夜出现在我家,身上还带着伤,恐怕……”
宋挽凝会意:“我的伤跟秦家扯不上关系,您不用担心,现在可以说我母亲在哪了吗?”
秦夫人没什么好隐瞒的:“你母亲白天确实来过,我招待完就让她回去了。”
“场面话就算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她平静直视坐在对面的贵妇人:“我好像从来没得罪过秦家,和秦好也只见过几次面而已,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我妈妈更是多年与世无争,过安稳日子。”
“如果您对我有任何不满,尽管冲我来,不要扯上其他人。”
秦夫人让保姆和家庭医生都出去,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两人。
茶几上摆放的茶冒着剩余的热气,屋子很暖,宋挽凝手指渐渐恢复知觉,但此刻的状态,算不上得体。
黑色大衣在明亮灯光照射下,能清晰看出大块凝固的血迹,手指通红,像浸入过红色染料。
秦夫人冷眼以对:“看来你对宋国晔背后做的事一无所知啊。”
猜到秦家会把宋国晔搬出来,宋挽凝见怪不怪:“您可能不清楚,宋国晔之于我,跟路边无家可归的狗没差别。生死掌握在他自己手里,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说的轻巧,你是他的女儿,他是你的父亲,自然会为你打算。”
宋挽凝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当面说宋国晔会为她考量,太阳打西边出来,足以令人捧腹大笑的程度。
秦夫人咬牙切齿:“宋国晔故意开车撞了小好和黎染儿,导致她们差点当场毙命,我女儿幸运些,捡回一条命,黎染儿去世跟你父亲有直接关系!”
“……”宋挽凝震惊,一时说不出话。
项景绅之前解释的原由,隐瞒了一大部分,难怪宋国晔被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秦夫人厉声指责:“你父亲不仅背了一条人命,还是导致我女儿瘫痪的元凶,一笔笔的账全要算在你们头上,宋国晔要不是为你筹谋,那是什么?”
为我筹谋?
“当然不是,”宋挽凝反驳:“他是为了他自己!”
“秦夫人,如果你们有证据,大可以去告宋国晔,不过在我看来恐怕没必要走法律途径了,被折磨成生不如死的样子,已经付出了惨重代价。”
“最终是曝/尸/荒野还是剁了喂狗,请便。”
“你……没点愧疚之心!”秦夫人站起来,居高临下道:“还是你妈妈懂事啊,她承诺会带着你离开北城,离开项家的庇佑,希望你们说到做到,别赖着不走!”
宋挽凝的事业在北城,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也在北城,不能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秦家惯会屈打成招,您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如果我母亲今天出了任何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宋挽凝可以吃苦挨饿,但不能让徐芸受一点伤害。
“见不到人,我不会走!”目光瞟向二楼,“秦好住在这里吧?”
“小好休息了,不见客。”秦夫人嫌弃道:“你的母亲不在这。”
宋挽凝充耳不闻,虽然她体力所剩无几,但仍然坚持着,今天必须要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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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全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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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的大哥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一回来接替秦夫人:“妈, 现在很晚了,快去睡美容觉吧。”
秦夫人眼不见为净,起身回了房间。
秦家的人一个接一个出现, 宋挽凝不得不转换目标:“我妈妈在哪里?”
秦家大哥觉得好笑, 大喇喇坐在秦夫人坐过的位置:“在她该在的地方。不过有件事我想不通,项景绅那么宝贝你, 今天竟然让你一个人过来。”
宋挽凝扶额:“你们要我离开项景绅, 这一点我能做到, 但前提是, 把我的人还给我。”
“你还挺自觉。”秦家大哥占了上风,随手做个顺水人情,好让别人知道秦家大度:“你妈妈送到安全地方去了, 等你跟项景绅真离婚,我会尽地主之谊帮你们在其他城市安顿好。”
“还是想个办法安顿你自己吧。”项景绅大步流星,从外面走进来。
身后跟着秦家的保姆和门卫, 局促表示根本拦不住这人。
“没事, 这位是贵客。”秦家大哥翘着二郎腿:“项总,请坐。”
项景绅多余的眼神没分过去, 全部的心思放在宋挽凝身上。
听保镖说她割腕的时候, 脑袋出现一片空白, 周围的世界短暂停顿一瞬, 本能驱使他去寻找宋挽凝。
快一点,再快一点!
心急火燎的煎熬在看见宋挽凝出现眼前那刻,终于松了口气。
人不能算完好无损,但也不是最坏的情况。
宋挽凝站在沙发前, 散落的长发挽在耳后, 见到项景绅心里是矛盾的, 像拔河进行到最激烈时,脑海里那根弦绷得很紧。
伤口开始隐隐作痛,整个左手僵硬,冰冷。
项景绅径直走向她,脱下大衣披在宋挽凝身上,又动作极轻捧起受伤那只手,虽然未看清楚伤口,但毛巾外侧斑斑血迹已然令人触目惊心。
“疼不疼?”他的声带发硬,说出口的话变了语调。
宋挽凝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头发和肩上有些落雪,眼眶微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的手。
秦家大哥皱眉,不悦的打断两人:“宋小姐,别忘了你刚才承诺的事。”
宋挽凝:“我没忘,刚才说的话依然有效。”
项景绅阴翳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像在看杀父仇人一般。
秦家大哥对他始终不满意,毕竟项景绅从小不受家族重视,搁古代就是流放在外的野子,加上结过婚,根本配不上秦好。
“我妹妹怎会看上你?实在令人费解,”秦家大哥下巴指了指宋挽凝;“她就是个麻烦精,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谁更适合你吧?”
项景绅护短的很:“我的人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有空揣测别人,不如先考虑考虑怎么安顿瘫痪在床的那位,趁现在还有机会,兄妹之间好好交流一番。”
以后想见面,可就难了。
“顺便提一嘴,你那忙碌的父亲,今晚情况貌似不太好。”
秦家大哥放下脸,自项景绅全须全臾出现在秦家时,就有很不好的预感,但徐芸还在控制范围内,他们就能被秦家牵着鼻子走,心被强压在肚子里。
没打算多待,走前居高临下道:“今晚过去,我们也许没机会见面,秦大公子,祝你好运。”
转过头,温柔对宋挽凝说:“事情解决了,我们回家。”
事情解决了?
被他搂着往外走,宋挽凝一整个头重脚轻的状态,感觉周围一切近在咫尺却又非常遥远,目之所及像抽离的第三视角,被迫机械迈动步伐。
反应过来时,已经出了秦家别墅。
屋里屋外温差极大,门外迎面而来的寒风席卷全身,寒风刺骨,宋挽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在项景绅大衣里尚有余温,不至于透心凉个彻底。
坐进副驾驶,项景绅小心给她系好安全带,捧着脸瞧了瞧,宋挽凝头昏昏沉沉,仍由他倒腾。
脸色苍白,眼皮耷拉着没点精神,项景绅心疼道:“再坚持一下,我们回家。”
车子很快驶离,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前进,宋挽凝有气无力靠坐在副驾驶,目光呆愣落在挡风玻璃上。
项景绅主动跟她交代今晚发生的事,宋挽凝只想知道最关键的问题,疲惫道:“我妈妈回去了?”
“我让时力送回静园,这会儿已经到了,秦家声东击西,想趁机把人送去其他城市。”
所以宋挽凝去秦家时,只有秦夫人一人出来接待。
总之回去了就好。
车内温度高,宋挽凝裹着项景绅的大衣,四周笼罩一股清冽熟悉的味道。
怪提神醒脑的。
车还在行驶途中,不便解开安全带,用仅剩的一只手,艰难把大衣拿下来。
项景绅余光瞄到她的动作,降低了车速,担忧起来:“不舒服吗?”
“嗯。”宋挽凝把衣服堆在膝盖上,挡住了包裹毛巾的手。
周围还是他的味道,避不开啊……
经历跌宕起伏的一晚,比跳伞蹦极还刺激,浑身忽冷忽热,太阳穴阵阵鼓动,忍着不适感拨通了徐芸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很快接通,“小挽。”
徐芸声音是柔和的,像春天樱花树下潺潺溪流,温馨又治愈。
听到她声音那刻,毫无征兆哽咽:“妈。”
如果今晚真的发生点什么,宋挽凝不敢想象她要如何走下去。
徐芸的声音缓缓传来,听筒紧贴耳朵,宋挽凝听着妈妈的嘱咐,闭上眼,晶莹的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