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都是一些家常菜。”
客厅里茶几上的纸杯已经放好茶叶,鄢曼吟倒入热水。
“书云进去厨房帮爸爸吧。”
“好。”她点点头来到厨房。
顾承望已经差不多进入收尾工作,没什么需要她做的。
顾书云从碗柜中拿出一个汤碗,将砂锅中的汤盛出,之后又拿了干净的碗筷在餐桌上摆好。
几乎是家里所有的灯光都打开了,之前为了迎接向梨迟回来家里已经打扫过一次,但今天似乎也整理过了。
爸爸端着盘子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来,小心让一让。”
顾承望解了围裙走到客厅去和苏信鸿握手。
两人简单寒暄之后,他说:“先吃饭,先吃饭。”
顾承望和鄢曼吟今天都换了一身隆重的衣服,餐桌上,顾承望坐了主位,鄢曼吟坐在他旁边,苏信鸿自然而然也是挨着顾承望而坐。
因此顾书云和闻屹的座位也是相对的。
一顿晚餐中,双方长辈都在互相夸赞对方孩子多么优秀,他们插不上什么话。
闻屹没有故意表现亲密去为她夹菜,只是问了几句她伤势的情况之后,嘱咐她什么应该少吃。
提亲这件事当然应该由男方先提起,如果他们没提女方也就把今晚当作一次普通的宴请。
一直到晚餐快结束,苏信鸿都在说一些寻常的话题。
坐在旁边的闻屹都有些着急了,他在桌下踢了踢外公,悄悄提醒他。
苏信鸿还是乐呵呵的,等到晚餐结束,他才说:“不如我们去书房单独聊聊?”
顾父顾母愣了愣,猜想是有什么不能当着孩子们面说的,因此同意了。
-
长辈们进了书房,他们便坐在客厅里。
电视还在播放着无聊的新闻,声音穿过耳朵未曾在脑海中停留。
两人坐的距离稍远。
突然,闻屹叫了一声:“书云。”
顾书云张了张嘴,一时怔住。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叫自己,之前总会带着姓氏。
闻屹拿出了一个盒子。
顾书云视线落下,总觉得很眼熟。
闻屹:“昨天你的发簪落在我的车上,后来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坏了。”
他的另一只手拿出了她的发簪,上面的饰品弯折。
闻屹:“所以作为补偿,送给你一个新的。”
顾书云:“这个是不是上次……”
她记得上次他要送给自己一个发簪,但当时她拒绝了。
“嗯,”他低下头打开,视线忽然上抬,“上次你不收是因为我们只是朋友的关系,现在总不是了吧?”
盒子里的发簪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泽,让她无端地恍了下神。
他将盒子放在了她的手上,手心加重的重量,似乎是在她的心里加下砝码。
“闻,闻屹,”她有些磕巴,“结婚你是认真的吗?”
“对你我从来都不是临时起意。”闻屹望着她,目光郑重,“在和你提起结婚之前,我很认真地思考过余生。”
“所以顾书云小姐,不要恐惧,婚姻不会是你人生的枷锁。”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似乎烫得她眼睫都在颤抖,心脏跟着呼吸达到喉间。
闻屹又说:“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名字的意思吗?”
顾书云:“记得,你说屹是坚定不移。”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他的眼眸漆黑如墨,并非眼前这般,眸子调侃意味明显:“所以,我叫闻屹,不叫闻闻屹。”
她微顿,紧抿着唇垂下头,耳尖发红:“你是不是在取笑我?”
“不是,我是觉得你还需要多练习。”
她的呼吸轻了几下,问道:“你为什么叫我这么自然?”
难道他会私下练习怎么叫她的名字吗?
他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不紧不慢地开口:“因为你的名字好听。”
第20章
顾书云轻抿了下唇, 红润的唇瓣上似勾着几分潋滟,回答说:“我的名字是妈妈取的。”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能看到她白皙皮肤透出的淡淡粉色。
闻屹“嗯”了一声, 循循善诱地问道:“今晚打算过去住吗, 如果想去我先送你。”
顾书云清透的眼眸微垂, 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今晚就不能走, 无论是要搬走还是要结婚,她都应该和妈妈聊一聊。
她说:“我的行李还没完全收拾好, 如果顺利明早搬可以吗?”
“好,到时候通知我。”
他的尾音低沉,声音似贴着她的耳朵落下。
在刚得知她身世的时候,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她想离开, 他会立刻带她走。
他几次告诫过自己, 不该如此急切。
可,怎么忍得住。
-
书房里,顾承望打开了墙上的灯。
鄢曼吟将已经收好的椅子搬出,让苏信鸿坐下。
苏信鸿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问道:“这间是书云的房间吗?”
鄢曼吟:“不是,迟迟回来会住这。”
苏信鸿点点头, 接过顾承望递过来的茶, 他尝了一口后说:“今天来得突然真是抱歉,虽然是匆忙拜访, 但该有的礼数不会落下。”
鄢曼吟笑了笑等他继续说。
“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苏信鸿将茶杯放在桌上, “小屹的父母很早离婚,所以孩子的婚事我这个老头还是能做些主。”
“可能你们不知道, 两个孩子很有缘分,在我向你们提起婚约之前他们就互有好感,后面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所以我今天来不是希望两家履行婚约,而是来提亲,聘礼中的金玉大多是小屹外婆从前就为他准备好的,我们今天来是真心诚意想要迎娶书云。”
“小屹在苏城自己的房和车都有,这点你们放心,他现在工作稳定没有经济压力,所以礼金你们开多少都没问题。”
顾承望沉声说:“苏老师的想法我们了解,但既然说了不算婚约,那孩子的婚事就不是我们点头就行,还得问书云的意思。”
鄢曼吟担忧说道:“书云还小,印象中他们认识还没有多长时间,这么快说结婚会不会……”
“是,我知道你们肯定舍不得,但有件事我还是想告诉你们。”
苏信鸿愁眉叹息:“书云昨天见到她的亲生父亲了。”
顾承望的语气一沉,脸色不太好:“我们一直没想让他们见面,怎么会?”
苏信鸿:“我知道你们的出发点是好,但架不住那人自己找过去。”
“这也是我们今天仓促而来的原因,书云一直被你们保护得很好心思单纯,这段时间突然遭遇这么多,她的心理状态被忽略了,她即舍不得离开你们,又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你们和迟迟的关系,让她搬出去住未尝不好呢。”
“小屹是个可靠的孩子,他对书云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也请你们放心。”
顾承望和鄢曼吟心里是难言的沉重:“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
送走苏信鸿和闻屹之后,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鄢曼吟和顾承望使了使眼色,他便进了厨房去洗碗。
客厅的茶几上还摆放着热水,鄢曼吟将纸杯丢进垃圾桶,稍微整理了一下果盘随后坐下。
鄢曼吟看着旁边的顾书云问道:“书云,是他向你求婚了吗?”
顾书云说:“妈妈,是我提的,我觉得他很好也适合结婚。”
鄢曼吟微微惊讶,她靠近顾书云,将她的手握住:“妈妈都不知道你们已经恋爱了,对不起,这几天冷落你了。”
“没有妈妈,我没事。”
她的唇角弯起,温柔浅笑。
“你想和他结婚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鄢曼吟试探问道,耐心安抚,“虽然没有血缘,但爸爸妈妈也会对你很好,还是像亲生女儿一样。”
顾书云的心头涌现淡淡的酸楚,妈妈不知道,就是他们待她还像亲生女儿才会让她如此愧疚。
她的声音带了一丝苦涩:“可是妈妈,有我在你很难两全。”
“等我离开之后我的房间打扫了让迟迟住,也许这样她就会多回来。书房太小了,爸爸还要工作,你们接待客人也不方便,那个房间本来也该是她的。”
“而且我结婚了也不是不回来,在我心里你们永远是我的爸爸妈妈。”
鄢曼吟眸色动容:“一定要搬走吗?”
“嗯,房子已经看好了,我打算明天搬慢慢搬。”
“这么快啊?”
她攥了攥手心,压制内心的起伏:“不是临时的决定,其实我很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鄢曼吟看着书云清冷的眉眼,一时间好似感觉到了疏远的距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以前的亲昵,她也不再抱着自己的手臂撒娇了?
血缘的隔阂在她们之间圈起一道高高的围栏。
她能看见她,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拥抱她。
如果不放她走,还留在自己的身边呢?
她已经判断不了同意她结婚是对是错。
她害怕两个孩子都会离她而去。
鄢曼吟喉间哽咽:“妈妈当初提婚约不是要逼你走,而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她微笑着说:“我知道,谢谢妈妈。”
“你现在是大姑娘,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了。”鄢曼吟拨了拨顾书云额前的头发,眼眸中满是爱怜,“妈妈还记得小时候书云追着妈妈要买糖糕,转眼间已经要嫁人了。”
鄢曼吟张开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抱抱。”
顾书云的脸贴着妈妈的胸口听到了她沉稳的心跳。
“这里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妈妈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逐渐让她眼眶渐渐湿润。
鄢曼吟一下一下地拍着顾书云的后背,说:“真舍不得,像是我养大的小姑娘要被别人骗走了。”
她偷偷擦了擦眼泪笑出声。
萦绕的月色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向屋内。
这一夜,顾书云睡得很安稳。
搬家时间定在了隔天早上。
因为是要搬去闻屹的家,所以顾书云没让顾泠月来。
她的行李不算太多,今早约了快递将已经装成箱的都寄走了,快递寄到他家可以暂时不用拆开,等她找到新房子再直接寄过去。
前段时间整理房间才发现屋子里最多的居然是衣服,光是旗袍就装了两箱。
今早她又特地起得早了些,将剩余常用的、琐碎的东西打包好,总共两个行李箱。
还有两把琵琶。
一把是父亲送给她的成人礼,一把是老师送给她的出师礼。
顾书云小心地将琵琶背在身上,临走前,她又回头望了一眼。
没停留太久,她将房门关上。
只是掌心似乎还残留了些门把手的冰凉触感。
顾书云推着箱子往外走,玄关处有台阶,她只能先放下其中一个,一边拎着箱子,一边开门。
左肩上的琵琶滑落,不小心撞上了柜子发出一声闷响。
顾书云赶忙放下箱子,心疼地摸了摸布袋。
咚咚咚,身侧的门传来响声。
顾书云开了门,闻屹站在外面,他的身影压近,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我来。”
顾书云微愣,问道:“你一直在门口等吗?”
“嗯,刚刚没受伤吧?”
她摇摇头,嘴角弯起浅笑。
闻屹将两个行李箱都搬了出去,随后视线停在她的肩上:“这个也给我。”
顾书云抬手掂了掂肩带扶稳:“我背吧,箱子麻烦你了。”
“舍不得?”
她笑着说:“这两个是最重要的。”
“那给我一个,你背两个背不稳。”
顾书云犹豫片刻说:“那我们一人一个箱子和琵琶吧。”
他接过她的琵琶背在肩上,而后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往外推。
顾书云追上去说:“让我推一个。”
“这个不重。”他淡声说着,长腿阔步地走进了电梯。
顾书云很想拿回一个箱子,但他的手牢牢握在拉杆上没有移动。
她的手从拉杆边缘逐渐放下,如果她再往上的话大概会触碰到他的手。
顾书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他的指节间移开。
车门砰地一下关上,坐在车里的顾书云略微有些愣怔,她突然发现明明是自己搬家,结果除了背着琵琶反倒两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