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云忍不住问:“这个是哪家店买的啊?”
闻屹看向包装袋,纸袋上只写了品牌但没有店名。
“不知道,外公带给我的,晚上回去我帮你问问。”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
“嗯。”
见她吃得开心,闻屹也想起了外公递给自己时候的神情,也是这般,不禁说:“你和外公的口味还挺像的。”
“是嘛。”
在评弹馆里以喝茶为主,不太能注意到饮食习惯。
顾书云舒展眉眼,好奇问:“那苏老师也很喜欢鱼茸桃酥吗?”
闻屹微滞,外公应该是不喜欢的,所以家里没有出现过这个,虽然是苏城特产,但他之前也一直没吃过。
像是想起什么,顾书云说:“上次托他带给你一份,你尝了吗?味道如何?”
她的眸色如水,微微上扬的眼角似乎含着期待。
闻屹避开,只道:“还行……”
墙上的时钟一点一滴地走着。
短暂沉默片刻,他也安静地吃了会东西。
过了会,闻屹走到工作台前开始整理东西。
“要走了吗?”顾书云问。
修画工作没有结束她是知道的,但如果今天能完成的话她不介意再等等。
“快十点了,我送你回去。”他说。
顾书云不解地问:“十点怎么了?是你有其他事着急走吗?那我可以自己看看打车回去。”
她愣了愣:“还是你家有门禁?”
闻屹似被逗笑,唇角勾着一抹揶揄的弧度。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晚和一个男人去陌生的地方是很危险的事?”
顾书云呼吸一窒,抓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战栗但没怯退:“是你邀请我来的。”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目不斜视看向她:“下次如果遇到别人,十点前没法到家记得和家里人说一声,先保护好自己再相信别人,知道了吗。”
顾书云恍然失神,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因为平常评弹馆下班,她坐公交回到家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所以现在对她来说不算太晚,之前也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意识。
她丹唇微启:“那走吧。”
-
夜晚躁动的城市沉寂了下来,窗外的晚风吹得格外温柔。
车辆缓缓穿过居民楼,停在南苑小区外。
第一次送她回去,他礼貌地将她在外边放下。
他下车替她开门,游荡的风吹动衣摆。
“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
她烟水般的眼眸微微扬起,不经意脱口而出:“到家时候记得说一声。”
她的声音太过自然随和,说罢两人皆是微怔。
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格外长。
已经说出口,没有收回的道理。
顾书云微仰着头心跳如鼓,怕他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月影朦胧,他的眼眸中的情绪翻腾,嗓音微沉道:“知道了。”
第09章
隔日,顾书云起得很早。
她坐在床上,视线有些漫无目。
昨夜窗外寂寂无声,她睡得很沉。
稍微清醒后,顾书云看了眼手机。
昨晚她回来的路上给顾泠月发去消息,问她回家没,顾泠月只是简短回了句之后再说。
然而那之后到现在再无消息。
顾书云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无人接听。
她的眉毛微紧,心尖裹着淡淡的担忧。
她抬眼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的时间,似乎有些太早了,按照平常顾泠月的生活习惯,这个点是没起床的,于是她在微信里发了一条信息。
书云云:【起床了吗,醒了回信】
顾书云放下手机走出卧室。
阳光透过晨雾,铺洒在客厅,餐桌前七额群爸衣寺吧幺6酒六仨等待你的加入顾承望正坐在那手里拿着书刊。
他一身棕褐色的外套,内里搭了一件中领毛衣,两鬓间隐隐可见丝丝银白,眼角泛起的皱纹好似老派学究的模样。
但实际上父亲并不古板,在顾书云的整个成长过程中,父母对于她的影响很大。
鄢曼吟和顾承望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双方的家庭都很开明,两人从小为伴,后来的工作和生活都默契无比。长时间的相伴,让这份感情早就不分彼此。
父母恩爱渗透在日常的点点滴滴中。
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每个人的家庭应当如此。
直到后来上学,身边有些人讲述自己的经历。她才知道,原来有些人的成长过程是不幸福的。
有些父母是不爱孩子的。
并非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感受到父母深切的关心和爱意。
所以这段亲情让她如何能割舍,轻易去叫一个陌生男人父亲。
“爸爸早啊。”顾书云嘴角上扬。
顾承望放下手里的书刊:“书云吃早饭吧。”
顾书云坐下问了句:“妈妈不在家吗?”
“嗯,好像有什么事先出去了。”
顾承望将桌上小碟的酱菜推得离她更近些,他抬手看了看手表,问:“一会陪爸爸买菜去吗?”
顾承望的手艺不错,但平时很忙,不常在家做饭,只有重要的节日会露两手。
顾书云很喜欢爸爸做的鲫鱼豆腐汤,有时候想吃了,就问他有时间吗。
顾承望当然不会拒绝,下班后特地开车绕去菜市场挑一条新鲜的鱼,回来给她多添一个菜。
吃完早餐,顾书云将餐桌上的碗筷收拾好。
回到房间后她换了一身青玉色的海棠花纹旗袍,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她选了这件偏厚的。
“今天穿这件吗?”顾承望看到她的着装后问道,“妈妈之前特地给你做了一件新的旗袍有没有看到?”
“嗯,在衣橱里,之后有机会再穿。”
顾承望淡笑。
顾书云从玄关处拿上购物袋,父亲接过放进口袋里。
顾承望让她一起去超市,并不是要她去买菜或是拿东西,而是为了两个人说说话。
顾书云从小就喜欢和爸爸去超市,在一排排高大的货架旁,当时还是小小的她跟在父亲身后很有安全感。
两人刚关上门准备去乘电梯,顾承望的手机响了。
他停下脚步接通电话,顾书云先走了几步,上前去按亮电梯按钮。
“嗯嗯,我知道了。”
“现在过去?”
“我还准备和书云一起去买菜。”
听到父亲对话里提到了自己,顾书云侧了侧脸望过去。
只见顾承望眉头紧锁,沉声应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此时电梯下落至他们的楼层,银色的层门缓缓打开,轿厢内的小屏正播放着广告。
顾书云抬起纤长眼睫,轻声问道:“爸爸是不是不能去超市了?”
“嗯。”他应声微叹。
顾书云莞尔而笑:“没事,那我自己去吧。”
顾承望想了想说:“要买的东西很多,我担心你一个人拿不了,一会我开车去,不着急。”
“好吧。”顾书云犹豫半晌说,“那我先回屋了?”
顾承望点点头。
他走近选层面板又按了一次向下的按钮,好在电梯还停在这一层,层门再次打开。
他背影匆忙,离开的脚步很快。
顾书云回到家里,在玄关处将外穿的鞋脱下,她拎起鞋准备放入鞋柜,俯身时候看到鞋柜下方的留空处多出了一双淡紫色的拖鞋。
她眼瞳一滞,猛然想起昨天妈妈说过,今天覃迟会来,晚上要一起吃饭。
她的身体微微僵硬。
顾书云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滑过指尖,终于驱散一些不真实感。
她抬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从前不止一个人夸过她气质温婉柔和,虽然她和妈妈都喜欢穿旗袍,但妈妈穿上更多是沉稳从容的书卷气,好像没有人说过她和母亲长得像。
倒是有人说过她像奶奶,她自己没觉得,以为大家说的是像奶奶年轻时候。
原来早有预示她和父母并不相像。
那覃迟呢,会长得像爸爸还是妈妈?
顾书云的心绪错乱,弯眉下的眼睛清澈盈润,而内心却如激荡的湖面般难以平静。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琵琶,坐到了角落。
之所以她一直住在这个房间,是因为这里有一块是她专门练习琵琶的地方。
家里是两室一厅一个书房,但爸爸妈妈没说让她换。
顾书云指尖轻轻拨动琵琶弦,清越的弦声随之流淌而出,似空谷之音悠长。
她低垂着眼,发丝微微垂落,薄唇略显清冷。
顾书云微敛气息,指尖动作加快,不断滑动的手指快速轮动琵琶弦。
弦音顿时如珠落玉盘,节奏温劲有力,她每日都会像这样练基本功,这么多年一直都没落下。
弹奏琵琶的时候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纯粹的世界。那里有旷远的山,倾泻而下的泉水和迎面吹来的微风。
顾书云沉浸其中,以至于忽略了手机响起的提示音,也没注意到屋外传来的开门声。
固定的两个小时到了,顾书云拉伸手指进行放松,她站起身还没想要一会还要不要继续练习,于是没将琵琶放入盒内,只是将挂在墙上。
她走到床边,拿起自己的手机。
才发现上面赫然显示着两个未接来电,是爸爸妈妈分别打来的。
顾书云滑开锁屏正准备回拨电话。
这时,顾泠月的微信聊天弹了出来。
泠月:【啊啊啊我忘记了!】
泠月:【昨天晚上喝酒去了,一直睡到现在,抱歉抱歉】
顾书云微微蹙眉。
他们昨晚还去喝酒了?
书云云:【你是和他一起去的吗?】
泠月:【对呀,不然还能和谁~】
书云云:【那昨晚回去很晚吗,你现在在家还是哪啊?他送你回去没?】
稍等了一会,顾泠月没有回信。
于是顾书云准备先给爸爸回个电话。
她点开未接来电回拨过去,通话等待的过程她拉开卧室的门想去倒些水喝。
伴随着开门声,一道陌生的女音突兀地传入她耳中,她的声音轻灵,音色很好听。
“嗨。”
顾书云循着声音望过去。
客厅的沙发上一个容貌冶丽的女生,她黑色的长发微卷,微扬的眼尾勾着外翘的眼线,上翘的唇瓣胭红。
顾书云心跳骤然加快。
这就是覃迟吧……
她们的视线短暂交汇,顾书云眉眼闪动了一下。她刻意控制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可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嘴角勉强的笑容还是出卖了她。
她很漂亮。
很像妈妈。
顾书云回以微笑:“你好,没想到你这会儿就来了。”
“他们说给你打电话了,但好像没接,我就按密码自己进来了。”
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电话接通了。
“书云。”父亲的声音传来。
顾书云连忙拿起手机,耳边似乎静电了一般穿过一股电流,那边的声音忽远忽近。
“喂爸爸。”
“书云啊,迟迟已经到家了,刚刚敲门你好像没听见。”
“抱歉,我前面在练琵琶。”
“没事,爸爸妈妈已经告诉她密码让她自己进去,这会人应该在客厅,你看看和她打声招呼,让她知道你在家。”
“嗯,我见到了。”
“已经见到了?”顾承望问,“那你们先聊聊天,妈妈陪爸爸买菜一会回去,迟迟她不方便去公共场合,就提前回家了。”
顾书云陷入沉思。
原来爸爸早上匆忙离开是去接她们,那她就不用再给妈妈回电话了?
在她接打电话的时候,覃迟也在观察她。
贴身的旗袍勾勒出她骨肉匀称的窈窕身型,旗袍侧边开衩处隐约可见一条修长笔直的腿。
而覃迟的目光则是紧紧地盯着顾书云的腰,她那细软的盈盈腰肢简直不堪一握。
覃迟默默在心里计算今天已经吃了多少卡。
挂断电话后似乎感受到那边覃迟的灼热视线,顾书云别扭地撇开眼,眉羽下的眼睫轻扇,双眸如墨写般乌黑透亮。
她歉意致声:“抱歉,我前面在练琵琶,没听到敲门声,让你久等了。”
“刚刚那是琵琶?”覃迟微张着红唇,表情像是愣了一下,“我还以为是古筝之类的。”
顾书云摇头,和她讲解:“不是古筝,古筝的琴弦比琵琶多,因此音域更广,声音听上去婉约但又气势,琵琶只有四根琴弦,指法多是弹挑,演奏的曲目更多是四两拨千斤的爆发感,听感不太相同。”
覃迟听不太懂,但还是笑着点点头。
“你还挺厉害的。”
屋子里没了声音,只余下短暂沉默的尴尬。
顾书云讪讪开口:“我喝口水?”
“噢噢。”
顾书云走到茶水处,忽然看到台子上被放在显眼位置的珍贵茶叶。
印象中这是父亲平时招待重要客人时用的,今天也特地拿了出来。
顾书云洗净手,打开台面上的茶包,从中取出一小撮茶叶放进玻璃杯里。
她拿着水壶走到厨房接了些饮用水,接着按亮烧水的开关。
很快,烧水壶传来嗡嗡运作的声音。
覃迟问:“你在烧开水是要泡茶吗?”
顾书云回头道:“对。”
“给我的?”
“嗯。”
她眸色轻扬,朱唇勾起:“能给我来杯普通的水吗,常温白水就好,我还真有点渴了。”
“好。”顾书云柔声应道。
她拿了个新的玻璃杯去厨房接了杯白水。
见顾书云很快端水走来,覃迟解释:“我没有不想喝你泡的茶的意思,只是我一直没有喝热水的习惯。”
顾书云问:“那冬天呢?”
“冬天还好吧,我是有就喝,没有也无所谓的那种,不咋讲究也不咋挑。”
覃迟盘腿坐在沙发正中间,四肢随意放着,姿态松弛,身上穿的风衣被压出褶皱好似也不在意。
两人之间隔了茶几。
顾书云没有绕过去,而是将水杯放在茶几上,然后推至她面前。
她施施然地垂下身体,旗袍暗纹若隐若现,挽起的青丝露出莹白的耳廓,眉目如画。
覃迟打量几眼,忍不住夸了句:“你的旗袍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