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时岚给大家介绍“时嘉”,丁蓝莓三人纷纷皱起眉头,欲言又止地看向周品树。
而周品树深呼吸,微笑,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大家不要撕破她的幻想,眼神里甚至带着恳求。
三人只能配合。
可,听着时岚一次次地呼唤着“时嘉”,周允谦饶是坐不住,第一个站了出来。
“时岚,你醒醒,我小叔不是时嘉,你看清楚!”他激动地抓住时岚的手,强迫她去看清楚眼前的人。
“阿谦,你做什么?!”周品树十分生气,一把就打掉了周允谦的手。
旋即,再看向时岚时,面上的愠色全替换成宠溺的笑:“没事的,时岚,我就在这里。”
周允谦很不理解,眉间挤出“川”字:“小叔,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你假装是时嘉,时岚就会变好吗?你这是在欺骗她,在给她制造幻境,你会让她沉浸在幻想之中,这样她永远都会走不出来的!”
其实,在温柔口中得知时岚出事之后,出差在外的周允谦立刻就赶回来了,甚至约见了骆柠。
与骆柠对峙时,他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耳光,这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对女生出手。
最后,在骆柠歇斯底里的时候,他被路过的温柔带走了。
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时岚,但又碍于先前时岚的拒绝和周品树的反对,所以迟迟不敢过来。直到温柔要过来,他才死皮赖脸地跟上。
没想到,时岚的好转竟然是自家小叔心甘情愿地玩上了cosplay。
在周允谦质问落下时,时岚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仿佛终于看清楚眼前的这张脸。
周品树也看着她,四目相对,他微微笑着,张口说的话却是给周允谦的:“我不在意,在她眼里我是谁,只要她开心就好了。”
好一会儿过去,她才接受,原来这几日陪着他的,并不是时嘉。
混乱的记忆一瞬间都清晰了起来,时嘉已经去世,他离开她很久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对不起……”她缓缓张嘴,哽咽道。
那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在这一刻又变成了悲痛。
而且在失而复得之后,悲痛来得更加歇斯底里,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着时岚眼中的光再一次黯淡下去,周品树心中一紧,狠狠瞪了周允谦一眼,随后再看向时岚时,他重新将戴上,假装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无心之过,微笑着轻轻揉着她的脑袋:“没事的。”
周品树看起来满不在意,但时岚却更加内疚。
她咬着牙,不想在众人面前哭,可眼泪却没忍住,“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她慌张地抬手擦掉眼泪,然后努力挤出笑容:“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这一刻,时岚是清醒的。
“时岚,你……还好吗?”丁蓝莓皱起眉头,担忧地上前,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着眼泪,一边安慰,“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不要再想着了,好吗?”
“蓝莓,我不好,我一点儿也不好,我……我好想时嘉……呜呜……”丁蓝莓一句安慰,不知怎么的,竟轻而易举地击破了她的倔强,她顿时就抱着丁蓝莓痛哭起来,“我好想好想他……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不是我,他……他根本就不会死。还有我爸,他身体本来很好的,都怪我!都怪我!骆柠说得没错,我是灾星,我是害人精,我害死了大家……呜呜……”
她还像上一次那样崩溃大哭。
周品树走上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时岚,你没有害死任何人,一切都是意外。”
丁蓝莓也安抚道:“是呀,你不是灾星也不是害人精,你很好,一切都是意外,没有人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
温柔也连忙上前安慰:“没错,时岚,你并没有错。”
时岚摇头,依然痛哭着:“不,怪我,是我不该爱上时嘉……呜呜……那天晚上,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他的呼救,为什么?呜呜……他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一切的祸根,都源于,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父母说得对,她不该。
骆柠也说得对,她不配。
看着再一次崩溃自责的时岚,丁蓝莓和温柔一起拥抱着她。
此时此刻,无声的拥抱是她们唯一能给的安慰。
谁都不知道,时嘉爱不爱时岚,就连时岚都不知道。
可是,爱不爱,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她心中,时嘉是被她害死的,年少的爱,因为不被认可,最终成了她的错过与罪孽。
这不是一道能轻易跨过的坎,旁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第169章 最后的告别
在时岚恢复清醒之后,周品树担心她又变成先前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
一番思量后,他问她:“你想回森木镇吗?我陪你。”
回森木镇?
这是时岚从没有想过,毕竟离开的那一刻,她便带着赴死的决心。
见她迟疑,周品树又道:“你心中惦记着他,一直放不下去,不如回去看看。发生过的事,既然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也不能忘记,那就再回去一趟,再走走你们一起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把美好的记忆再次刷新。只是,你得答应我,要把那段过去也留在那里,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时岚深呼吸,神情悲切地看着周品树:“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周品树笃定地点头:“可以的,我陪着你一起去面对。时岚,你再也不是一个人,有我在呢。”
他眼神笃定,时岚神差鬼使地点点头。
几日后,在周品树的陪伴下,时岚回到了森木镇。
正是十二月,森木镇的冬天跟H市截然不同,尽管寒风冷冽,但阳光依旧明媚,有种夏天与冬天纠缠不清的感觉。
下了高铁,时岚第一站就回了家。
房子是空置的,邻居说,她妈妈卖掉房子之后,就离开了,买了那房子的那户人家,一直在出租房子,最近几个月才空置。
时岚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母亲眼中的恨与泪,心中顿时一紧。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周品树拍拍她的肩膀,给她安慰:“过去看看?”
时岚却摇摇头,只远远地看着房子,脑子里ᴶˢᴳ关于时嘉的记忆,就已经清晰起来,她没有勇气上前,没有勇气再回忆父母夹杂着愤怒的责备。
周品树凝神看着她,从她悲切的神情当中,早已洞悉一切,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牵住她的手陪伴着她。
半晌之后,时岚转身:“走吧。”
接下来,她带着周品树去了学校,去了公园,去了每一个有着她和时嘉共同回忆的地方,讲着每一段美好的记忆。
深夜,她终于带着他来到了时嘉出事的地方。
不像之前的那些地方,当再一次想象着时嘉被活埋时的场景,时岚不言不语,只定定地看着那个地方。
记忆再次袭来。
眼前似乎又有一场泥石流,时嘉似乎又被一次活埋,而她如同噩梦中的每一次,动弹不得。
感觉到她浑身都在哆嗦,周品树牵住她的手:“时岚,你闭上眼睛,听一听,也许可以听到时嘉在跟你说话。”
时岚怔愣一下,欲言又止。
周品树干脆上手,直接遮住了她的眼睛。
与此同时,嘴巴一张一合。
“时岚,你好吗?你想我吗?”
“你还记得,我十八岁的生日愿望吗?”
“我希望你永远快乐,永远无忧无虑,现在依然如此。”
“时岚,我对你从未有任何的责怪,那一日,意外只是比明天早到了一些。”
“很遗憾,只能陪着你走到这儿,可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你的人生正是精彩的时候。”
“时岚,你哭的时候真的很丑,所以,不要再哭了,要做一个臭美的女孩子,永远漂漂亮亮,永远开怀大笑。”
“如果想起我,让你觉得难过,那我宁愿你不要记得我。”
白天里,听过的她和他的故事,都牢牢记在了他的脑子里,而今他学着她记忆时嘉的样子,用他的口吻对她絮絮叨叨。
恍惚间,时岚真的好像见到了时嘉,听到了他说的话。
眼泪悄无声息地话落,湿了他的手,他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住她,再次学着时嘉,说:“拥抱过后,你就要开心起来了。”
这句话,时嘉也曾经说过的话,只是,这一句,她没有告诉过周品树。
一模一样的话,就好似真的是时嘉回来了,借着他的身体,跟她做最后的告别。
她也终于想起来,消防员找到时嘉的尸体时,他还紧紧地抓住一条红色手绳,那是她亲自编的,是她送给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他收了礼物,许下愿望,希望她永远快乐,永远无忧无虑。
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在牵挂着她,也许抓着那条手绳时,他许下的最后遗愿也是十八岁那年的生日愿望。
第170章 不该有的暧昧
离开森木镇之前,时岚睡了一个很踏实的觉。
她又一次梦见时嘉,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噩梦,像是特意来打开她的心结一般,梦里的时嘉陪着她走过从前走过的每个地方,然后在生命落幕的地方,跟她告别,对她说那些周品树说过的话。
等她醒来,看到的是守在身边的周品树。
酒店标准的双床房间里,两人隔着半米远的距离,牵着手,她清楚地看见他紧锁着的眉头,浓郁的黑眼圈,以及绷紧着的神情。
想起这段日子,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时岚的心一暖,下意识就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然而,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却让周品树紧张起来。
只见她的手刚想抽离,他立刻眉心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手用力将她的手握紧,仿佛生怕她逃走。
虽然他没有醒过来,但时岚看得出来,此时的他正十分疲惫,所以才没有睁开眼。
就这样,时岚再也不敢动了,她也怕自己吵醒他,毕竟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好好地睡过一个整觉。
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周品树,时岚心中无不感动。
她也察觉到,此时的她,跟三年前不一样了。
三年前,她独自面对所有的指责和悲痛,那种痛不欲生的绝望最终让她选择了轻生。
那时候的她,被谩骂、悲痛淹没,被愧疚不安击败,几乎是下意识的揽下所有的过错,甚至以为时嘉在临死之前也在责怪着她。
三年后的今天,她不再是孤身一人,至少身边有个周品树,他陪着她去面对、去放下,引导她从黑暗走向光明。
如果没有周品树,她一定没办法重新活过来。
想着两人从相遇到今日的点点滴滴,他的保护,他的关心,他的照顾,时岚是感动的。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周品树眼睛动了动。
那一刻,不知怎的,时岚做贼心虚一般,忽然就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周品树悠悠转醒,第一眼便看向她。
见她还在睡觉,他小心翼翼地松了手,再小心翼翼地起床,给她掖好被子,然后俯身凑了下去。
他的呼吸轻轻地扫过她的眼睛,她感觉到暖暖的气息。
呼吸一紧,藏在被子下面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她整个人忍不住紧绷起来。
她想:他是不是吻我?
可心中不是期待,也不是害羞,而是不知所措。
紧接着,记忆闪现,她想起来,有一次,她和时嘉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时嘉半夜还来给她盖被子,她明明已经醒了,却因为堵着一口气,故意装睡。当时的时嘉也是这样地俯下身来,凑得很近,几乎快要吻上她的额头。
她还记得他呼吸里的温度,像八月的风,热乎乎的。
而周品树喘息的温度,则像是初夏的风,不冷不热,却也是让她心脏发烫。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混乱,渐渐分不清对周品树的情感。
若是没有恢复记忆,她大概会可以确定自己是喜欢他的,可记忆恢复之后,她感受到从前对时嘉那种炽热的爱。
关于时嘉,那是轰轰烈烈的热爱。
至于周品树,那是日久生情之后的细水流长。
不一样的感觉,让她怀疑所谓的日久生情不过是错将感动当做的爱。
再回想周品树这段时间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自己错将他当做时嘉的那几日,心中更是摇摆不定。
她好像是因为忘了时嘉,所以把曾经的爱都投射到周品树身上。
心中萌生了否定之后,她也怀疑,自己是因为失忆一系列的打击,认定周品树是她唯一能依赖的那一个,所以,她将他当成救生圈,错觉地把感恩和依赖当做了爱情。
一旦否定、怀疑,心就会在记忆里胡乱翻找出证据。
于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对周品树的贪恋,离不开过度的依赖。
胡思乱想至此,她忽地睁开了眼睛,笑着推开了周品树,故意道:“大叔,你想捉弄我是吗?”
一句玩笑话,轻而易举地瓦解了不该有的暧昧。
第171章 我不想亏欠你更多
回到森木镇之后,时岚就重新投入到新的生活里。
一切回归正轨,她也恢复了元气,开始忙碌工作。
首先,她联系了骆知新道歉,毕竟剧本拖了好些时间,骆知新也知道她的情况,并没有责怪,只是给了她一个期限,让她把剧本交上。
至于陆贺鸣那边,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去练习钢琴了,大概是因为比赛结束,陆贺鸣回国的几率也少了许多,对于她疏忽练琴一事,只是刀子嘴地数落了几句,暗地里早就惜才地安排明年夏天的演奏会。
经历过这一段之后,那些过去,也带给了时岚新的领会。
在交给骆知新的剧本里,她将过去的经历稍微修改一下,渗入到剧本之中,意外地折服了此前总是诸多刁难的制片人。
看着骆知新发来的制片人的评论,时岚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
在时嘉去世之前,她对未来的幻想很肤浅,就是找一个喜欢的工作,跟时嘉在一起。两人一起上下班,周末一起出去玩。
至于喜欢的工作是什么?
那时候年少,她根本没有答案。
回想过去的所有,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从前没有的答案。原来时间和命运自有安排。
就好比当下,无论是当编剧,还是钢琴演奏家,都是她所热爱的。
见时岚渐渐地回归正轨,周品树也完全安心下来,在H市陪伴了数日之后,便取消休假,正常上班了。
他相信时岚是真的走出来了,所以心中也在盘算着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但,陪伴不等于就是告白。
一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