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套别墅属于凶宅，但便宜点也是能处理掉的，毕竟戚德丰也不缺这点儿钱。
房子十多年没住人了，又没人定期打理，很多东西都损坏得厉害，就连大门都一副将落不落的样子。
戚津津把钥匙插进锁孔，不知道是不是里面也锈了，刚开始根本就扭不动，用了几分蛮力左右转了好几次，才终于听到一声响，门锁打开了。
推门进去，霉湿味儿铺面而来，戚津津在门口站了一阵，然后凭着记忆找到玄关灯开关，揿动墙上的按钮，但玄关的灯并没有如预期亮起来。
戚津津呆怔了两秒，还是摸黑往里面走了进去，如游魂野鬼般，凭着记忆走到曾经杜意秋经常待的角落，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会儿，然后又起身上楼。
她原以为自己会害怕的，毕竟，杜意秋刚去世那段时间，她经常做噩梦，总梦到白布下杜意秋的脸。
后来，戚德丰就带她搬到了另一住处，那时候还没搬进意德山庄，到了新的住处起初还是会做噩梦，但随着环境的改变，做噩梦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她后来想梦到杜意秋，也再难梦到一次。
搬走后，她就没回来过。
她其实明白，一方面这里有太多跟杜意秋有关的记忆，另一方面，她内心还是恐惧的。
恐惧那么爱自己的妈妈，不可笑么？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伤害她，但唯独杜意秋不会，即便世界真有鬼，杜意秋变成了鬼，也绝对不会伤害她分毫。
室内也不是一点光都没有，别墅的设计采光很好，到了晚上，也能借助外面的光亮。
戚津津上楼后，直接走到杜意秋房间门口。
其实，杜意秋去世后，她以前住的房间就锁了起来，戚津津自那以后也没在进去过。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推开面前这扇门。
戚津津站子啊门口，手握着门把，停了好一会儿，还是毅然用力往里一推。
意外地，门开了。
时空像是忽然骤变。
戚津津眼前一亮，再睁眼，窗外阳光明媚，鼻息间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儿。
但并不难闻，这种味道让她很有安全感。
杜意秋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翻看着，听到响动后，她转头看了过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津津，过来。”
小丫头从出生的时候就头发又黑又浓密，大一点儿的时候，头发就更多了，杜意秋时常会苦恼给她梳头发。
所以大多数时候扎很多辫子。
第195章 十六年
辫子扎得多，头发就不容易散。
跑起来的，辫子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听到杜意秋叫她，小丫头蹦蹦跳跳扑倒杜意秋怀里，仰头冲着她龇牙笑，“妈妈，陪津津出去玩好不好？”
杜意秋温柔注视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上，把书放在旁边的桌上，“好啊，妈妈带去出去玩。”
她牵起小丫头的手，往戚津津的方向走了过来。
戚津津站在门口，看着杜意秋前者小丫头出去，跟着，窗外的阳光消失了，鼻息间熟悉的药味儿也消失了。
房间里光线昏暗，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摆设，但跟楼下一样，也有一股霉湿的味道。
戚津津走进房间，试着开了下灯，跟楼下玄关的灯一样，没有亮起来，不知道是灯坏了，还是久未住人，关了电闸。
戚津津一步一步走进去，走到窗户边的椅子坐下。
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一摞书，以前杜意秋很喜欢坐在这个位置看书，尤其天气好的时候。
戚津津伸手拿了一本。
书的封面积了厚厚的灰，也透着股霉味儿，手感也变得粗糙起来。
戚津津随手翻着，脑海里回想着不多的记忆，大概是太过日常了，没有特别深的印象，所以，现在想起来，很多都是模糊的。
“妈，你是因为我，才选择zs吗？”戚津津低喃问道。
昏暗空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回答她。
戚津津仰起头，试图把眼眶里的湿润逼回去，然而，眼睛酸涩得厉害，眼睛里的水气越来越多。
她抬手一把抹掉滚出的眼泪，咬紧唇，一字一句质问道：“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让我怎么接受……”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认为是因为戚德丰和孙雅宜的背叛，杜意秋才心灰意冷选择zs的。
可孙雅宜告诉她，杜意秋是因为她，是为她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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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妄到的时候，江朝就站在别墅门口。
“她人呢？”
江朝往别墅内看了眼，“戚小姐进里面去了。”
周妄皱了下眉，盯着眼前这桩略有些年代感的别墅看了会儿，虽然和旁边的别墅样式建筑风格一致，但外观看起来明显要破败不少，而且里面也没有亮灯。
院子里肉眼可见长满了杂草，花草树木都野蛮生长，明显没有人打理过。
“她进去多久了？”
江朝：“有半个小时了。”
周妄心一沉，抬脚走了进去。
楼下大门敞开着，光站在门口，霉湿的味道就扑面而来，透着股没有久未住人的死气。
他找到开关，试着打ᴶˢᴳ开灯，但反复拨动了两下，见灯没亮，便没再理会，径直走了进去。
在楼下转了一圈，借着窗外的光看到了墙上的一组相框，多数相框都已经空了，只有三四个相框里里面还有照片。
周妄伸手擦掉相框上的灰尘，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出现在眼前。
她微微蹲着肉乎乎的小身体，两只手掂着裙摆，望着镜头笑着。
周妄盯着看了会儿，手轻轻抚过女孩儿的脸庞。
虽然那时的拍照技术并不十分清晰，连小女孩儿的五官都不是很清楚，但从她的神态举止，周妄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照片中的小女孩儿就是戚津津。
准确来说，是小时候的戚津津。
所以，这里是戚津津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周妄又将另外几个相框上的灰尘擦干净，在楼下找了一圈，没找到戚津津，他才往楼上走去。
到了二楼楼梯口，周妄听到了哭声。
哭声并不大，甚至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断断续续的，一声又一声。
周妄并不是没见过戚津津哭，但是像现在这样的哭，他是第一次见，光听着声音就让他心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让他想到了楼下那几张照片，每张照片中，小女孩儿都是冲着镜头龇牙笑着。
可以明显感觉的那时候的戚津津是多么的快乐幸福。
而和现在躲在这儿委屈自责哭泣的戚津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走到那扇打开的门，没立即进去，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眼。
房间里光线不好，找了会儿，才注意到窗户边椅子上坐着的人。
其实椅子的摆放，是侧对着门口的方向，加上光线差，所以，周妄看不见戚津津是什么表情。
只根据身形轮廓判断出，她应该是把自己蜷缩在椅子上的，抱着双腿将自己埋在膝盖里。
周妄在考虑自己此刻应不应该进去，想了想，他还是转身准备下楼去，但刚走了两步，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两声。
“谁？”
戚津津哭得懵懵的，但在安静的环境中，手机铃声过于明显，她还是一下就听到了。
第一时间倒也没觉得害怕，只是本能反应问了声，问完见没有人回，心里才忽然有几分七上八下的。
过了几秒，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戚津津泪眼婆娑看着，心漏跳了半拍，赶紧擦了擦眼泪，想要看清楚一点。
跟着，对方开口了，“是我。”
人影朝她走了过来，同时又补了句：“周妄。”
戚津津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看着人影走到她面前后，她才深吸了口气，问：“你怎么在这儿？”
“打你电话没接，所以就打给江朝了。”周妄说：“江朝告诉我你在这儿的。”
听到这个回答，戚津津倒也不意外，毕竟能时刻掌握她的行踪的，只有一天二十四小时跟着她的保镖。
但意外的是，江朝竟然会把她的行踪告诉周妄？
戚津津仰头看着他：“你们什么时候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了？”
周妄：“之前有时找江朝帮了个忙。”
戚津津不疑有他，毕竟周妄这人最会收买人心了。
这个话题结束，两人都默契安静了会儿。
过于沉闷的氛围，配上此刻的环境，显得就有几分诡异起来。
最终，还是周妄打破了沉默，问：“那你呢，怎么回来这儿？这里应该很久没住人了吧？”
“十六年。”
周妄一愣，又听戚津津重复了遍，嗓音低低沉沉的：“十六年没住人了。以前……这里是我家，从我出生到七岁，都住这儿。”
顿了顿，她又抬头看向周妄，看着他的眼睛：“我妈就死在这个房间。”
第196章 你希望我是什么态度？
见周妄神色平静，戚津津又傻里傻气问：“你怎么不害怕？”
周妄嘴角轻挑了下，“鬼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你。”
戚津津想了想他的话，觉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不过，她还是又说了句：“我妈妈特别漂亮也特别温柔，就算变成鬼，也不可怕的。”
周妄又看了她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严肃又认真。
但紧跟着，她又皱了皱眉，“但是自她去世后，这是我第一次踏进这间房间。小时候，我可害怕了，还经常做梦，梦到我妈妈，害怕她来我梦里。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戚津津鼻音又重了起来，每说一个字，哽咽声就更明显，“她肯定很失望，所以，现在都不来梦里找我了。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楚了。”
她低着头，头发几乎将她整个人覆盖着，身体随着哽咽声轻轻颤动着，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
周妄抬了抬手，想安慰她，但手停在她头顶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体会不到戚津津跟她母亲之间的感情，所以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最后，他还是把手收了回去，就站在椅子旁，看着窗外，听着戚津津的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哭声停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周妄低头一看，见戚津津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他蹲下身，盯着戚津津的满脸泪痕看了会儿，伸手拨开黏在脸上的发丝，又轻轻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干，然后抱起人下了楼。
江朝又在外面等了半个来小时，才见周妄抱着戚津津从里面出来，他瞥了眼戚津津，迟疑问：“戚小姐没事吧？”
“没事。”
周妄抱着戚津津径直上了车，看了副驾上的戚津津两秒，还是决定先带她回了世纪华府。
不过，半路，戚津津就醒了。
被周妄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看着所处的环境愣了愣，记忆有些短片，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周妄的车上。
她听到周妄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周妄对她说：“江朝打来的。”
戚津津像是预感到了什么，问：“他说什么了？”
周妄：“戚总让江朝带你回意德山庄。”
戚津津脸色倏然难看起来，下午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浮现，她想起孙雅宜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模样，又想到医生护士孙雅宜进行抢救的画面。
她双手紧扣着，指尖发颤。
周妄见她不说话，又低头看着她双手紧扣，指尖发颤，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戚津津回过神，愣怔朝他看去。
周妄：“你要是不想回去，我送你回世纪华府。”
戚津津抿紧唇，沉默了两秒，吐出两个字：“不用。”
她要回去确定孙雅宜死了没有。
何况，迟早要面对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一个小时后，周妄送戚津津到了意德山庄门口。
戚津津解了安全准备下车，对周妄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先回去吧。”
周妄迟疑了下，“我陪你进去？”
戚津津看他眼，犹豫了一瞬，说：“不用了。”
周妄陪她进去，能给她一个心理安慰固然好，但最后对她对周妄都没什么好处。
“我自己进去。”
说罢，戚津津拉开车门下车。
周妄看着她走到意德山庄门口，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然后，江朝的车也跟着开了进去，大门又缓缓关上。
戚津津单薄的背影在视野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夜幕中。
周妄收回视线，降下车窗，从扶手箱找出一盒烟点上，烟草涌入喉腔肺腑时，戚津津晚上在那件房间里哭泣的模样，再一次涌入脑海。
一根烟抽完，他皱了皱眉，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山庄门口，和门口的安保人员交涉了几句，开车进了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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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津津刚到主厅，戚季澜就冲上来，扇了她一巴掌。
戚季澜愤怒道：“戚津津，就算你再恨我妈，她肚子里怀的孩子，也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戚津津看着她，很想一巴掌扇回去，但又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喉咙滚了滚，忍了下来。
冷笑道：“所以，她死了吗？”
“你！”
戚季澜脸色清白交加，即便知道戚津津恨她和母亲孙雅宜，但也没想到戚津津嘴里会说出这么冷血的话来。
戚津津看着她的表情，“看来是命大，还没死，对吧？”
戚季澜被她的话一激，讥诮笑道：“是啊，没死，让你失望了。而且，我妈还给爸生了个儿子，你是不是更失望了？”
听到这个回答，戚津津神色恍惚了下，但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了几分。
回意德山庄的路上，戚津津心情挺复杂的，一方面担心孙雅宜一尸两命，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应该盼着孙雅宜死。
戚津津回过神，淡淡看了戚季澜一眼，绕过她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坐在沙发上，一脸冷意的戚德丰。
戚津津没有像以往做错事的胆战心惊，也没有向以往那般讨哄戚德丰，脸上的表情，甚至跟戚德丰有一种诡异的相似。
不同的是，戚津津看他的眼神更冷漠。
“想说什么就说吧。”戚津津嘴角倾了下，带了几分自嘲。
其实她也想明白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孙雅ᴶˢᴳ宜设计好的，故意说那些话让她失了分寸，为的就是借此一博为她即将出生的儿子，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