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开椅子坐在床边,捏起温澜的手,笑容还是那么的温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或者说饿了吗?”
温澜摇了摇头。
“我哥呢?”
“他…”阮幼晴思考了一下,“应该是在医院,最近可能比较忙吧。”
温澜知道她在骗自己。
但她现在好像没什么力气去想那么多了。
连呼吸都有些累。
“幼晴。”
过了很久,温澜才又说话。
“你有没有觉得我很傻。”
阮幼晴平常不吃温澜这矫情的一套,一般都是直接把她骂醒,但现在温澜的精神状况已经不允许她还用以前那种方式了。
也是过了一会儿她才回答她,“不傻,我看你精着呢。”
“我觉得我很傻。”
她凭什么会觉得自己在贺栩心里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个,明明什么都没有的人是自己。
阮幼晴抚上她的手背,“现在说这些是没有用的,如果真的坚定了要离开,就真的不要回头了。”
“离开…”温澜笑,“能离开去哪里呢?”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所谓的全身而退也不过是对未来期待的慰藉,不只是贺栩这一个圈子,等着她的还有温霆。
如果真的有全身而退的话,付出的代价说不定还要身边的人承担。
“别管我的事了,你自己的不也还没解决。”
“我再没解决也不会像你的事情那么棘手,你少在那里转移话题,那个时候你再不记得事情,贺栩和那些女星呀,嫩模呀传得绯闻总不会是假的吧,一次两次就算了,你多少也长点记性,贺昀为了你都不知道多少次…”
她本来就是个直肠子,说话说得起劲很容易就忘乎所以,话都快要说完才反应过来。
还想要找补,温澜已经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她了。
“我哥他做什么了?”
起先温澜不觉得阮幼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是她自己停下来勾起了温澜的怀疑。
“他…他挺好,我说的是给傅老捐肾那件事…”
“你骗我。”
“没有…”
阮幼晴笑嘻嘻地去那边倒水,转脸惊魂未定。
等她再转过来的时候,温澜已经拿起了床头的手机。
她立即扑过去,盖住了温澜的手机,“等一下!”
“你先休息,我等下帮你联系。”
本身温澜的身体状况就不太好了,现在更是雪上加霜,苍白的脸上血色一点点消失。
“你们这样瞒着我我心里就会好受吗?”
“你在现在最要紧的任务就是…”
温澜拔掉手背上的针头,将身上的被子掀开就要下床。
阮幼晴着了急,“好了!贺昀昨天把你送到医院之后就离开了,他知道你怀孕,找贺栩对峙,两人打了起来,就这样…”
两个人都下了死手,都在宣泄各自对对方的不满。
这个,阮幼晴没敢和她说。
仅仅这几句话就已经让温澜痛苦不已。
她倔强地要站起来,阮幼晴拦着,她又转身拿起刚刚放在旁边的手机。
无声的泪水已经布满了脸颊。
阮幼晴又不敢刺激她,她现在不能用镇静剂,只能这么和她耗着。
温澜挣扎了一番,气得双眸通红,“他在哪?”
“谁?”
“贺栩,还有我哥,都告诉我。”
阮幼晴拗不过她,只能扶着她去贺昀在包扎伤口的病房。
他坐在床沿,刚刚换好新的纱布,听到推门声回头对上温澜的眸子。
那一刻,脆弱破壳而出,温澜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步伐踉跄地冲向他。
“哥…”
他的嘴角还有脸颊几片大块的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
面上的笑意因为温澜的出现而出现,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不在病房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温澜盯着他脸上的伤口,心如刀绞,“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贺昀看了一眼阮幼晴,后者为难地使了个眼色表示自己的无奈。
“我们的恩怨不会因为我的母亲去世而消失,我去找他当然是要当面把事情挑清楚,别担心,他伤得也不轻。”
温澜垂着眸子,长长的睫下满是心事。
“怎么?心疼他了?”
贺昀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
她的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应该轮不到我去心疼他。”
“澜澜…”
“哥,”温澜目光坚定,“过段时间我想回国一趟,离婚协议…办掉就不会再有事情了。”
贺昀和阮幼晴具是一愣,阮幼晴三两步上前看她的神情和状态,“你想好了?”
“我尊重你的决定。”
在温澜给出确切的回答之前,贺昀先坚定了自己的立场。
眼眶中的泪又不断打转,温澜艰涩启唇,“想好了。”
从前走过的每一步她都不曾后悔。
只是走到现在这一步有些狼狈,她觉得辜负了曾经那些真心实意的时光。
但人生在世怎么会没有遗憾。
阮幼晴对温澜这样的决定还是有些不太确定,“那你…尽早考虑这个孩子的…去留。”
“贺栩知道吗?”温澜目光涣散地看着地板。
“我没和他说过这件事,”贺昀解释,“我总想着这个决定权交给你一个人。”
温澜点头。
第139章 你自由了
她拿起旁边药箱里的药膏帮贺昀涂抹着。
一言不发。
关于孩子的答案他们都不敢再问,阮幼晴怕刺激到温澜,贺昀想让她不受干扰地作出决定。
温澜将药膏放回去,对贺昀道,“我觉得我可以出院了。”
“不行!”阮幼晴想也没想地反驳她。
温澜被她这应激一般的反应吓到,皱眉看着她。
贺栩回头给她使了一个眼神,才又转身看向温澜,“你如果觉得医院住着不舒服,我们就回家,不要紧。”
温澜没说什么,点头离开了这里。
阮幼晴着急上前和贺昀说事,完全忘记了跟上她,“不是我说,她现在这种状况怎么出院,你惯着她我不反对,但她…”
“她身心放松最重要。”
阮幼晴不说话了。
确实,对于抑郁症患者来说,最好还是顺着她的心思。
阮幼晴经历过,自然也无从反驳了。
“贺栩那边怎么说。”
“他说,拟好协议,他会签字。”
阮幼晴气不打一处来,“温澜瞎了眼,贺栩这男的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贺昀将自己翻起的袖口整理好,“你出去看看她吧,明天我去办出院手续。”
温澜走到走廊尽头的小窗户前,拿出手机,拨下了那个久违的号码。
这边的铃声灭掉,无人接听的机械女音传来。
她又拨起。
依旧无人接听。
她像失了魂一般反复点下那个号码。
不知是第几个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听。
“您好。”
那声音带来的冰冷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她的身体瞬间陷入了寒潭之中。
“喂?”
那人又问了几声。
等到快要挂断的那一刻,温澜的声音沙哑响起,“我找贺栩。”
对面沉默了一秒,“温小姐?”
骆菁的声音满是轻屑,“这么晚了,您找贺总有事?”
从她的声音冲破耳膜的那一刻起,从温澜辨认出是骆菁的声音的那一刻起,她心底的微微燃起的火苗又被捻灭。
秘书当然要时时刻刻陪在自家上司身边,不过这样晚的还是很少见。
温澜伸手去捏窗台盆栽中植物长出的新叶,这才缓解了身上的紧绷感。
“是,让他接电话。”
“抱歉,今天我陪贺总在外面应酬太晚,他现在这会已经休息了,我可能不太方便把他叫起来,要不…改天?”
“把他叫醒。”
“如果他因此生气了…”
“那也是气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骆菁瞬间不装了,“其实我很尊重你了,你别咄咄逼人。”
“这就是逼你了?你还真是弱小。”
“你!”
温澜捏紧了那片叶子,“我和他谈离婚的事,你想拦着?”
骆菁一时间没有ᴶˢᴳ反应过来的温澜的话,缓过来的时候语调染上得意,“我说真的,贺总在睡觉,如果真的有事情等他醒了我再回给你?”
她不该抱有幻想的。
从来。
挂断电话,眼前一阵晦暗一阵刺眼,她靠在墙上平息着。
生病的人是能感觉到自己生病的。
那个时候阮幼晴因为抑郁症将自己关在房间中整整一年,温澜自始至终陪着她,当然能发觉她初期的状态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
没想到她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一只手挽住了她的手臂,温澜顺着去看,眼前一片模糊,但能感觉到是阮幼晴。
她是等到温澜挂断了电话才过来的,温澜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扶她回病房的时候,阮幼晴罕见地深沉,“你还想…再给他一个机会对吗?”
温澜踉跄了一下,笑道,“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吧。”
她陪着贺栩那三年的期待早就化成了一个幻影,承载着她对贺栩的爱。
现在要告别了,当然她要为那一个幻影问一问他,“曾经算什么?”
如果刚刚那个电话真的得到了贺栩的回应,她想自己应该会心软吧。
温澜后来住在家中的那两天,阮幼晴就像当初温澜陪着她一般陪着温澜。
贺昀也隔三差五地来。
这更加印证了温澜的想法。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连贺昀都催促着她作出决定,是不是要留下这个孩子。
她知道是因为治疗抑郁症的药物会伤到胎儿,如果她一直这样下去他们担心她没办法吃药治疗。
离开阮幼晴的视线,温澜就会拨通那个电话。
除了一次骆菁的接听之外,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那天早上,温澜坐在阳台,再一次拨通了那个电话。
“温澜。”
男人的声音唤起了她心中凝滞着的血液继续流淌,她坐直,满怀期待。
“我们…可不可以好好聊一聊。”
原本她只想着质问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放软了语气。
“暂时不行。”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将她恍然拉回残酷的现实。
“那…我还要等多久?”
“温澜,”他凉薄的声线隐匿着沙哑,“这个号码我不用了,别打过来了。”
“你想表达什么?”
她又何尝不是明知故问。
这个号码是他和温澜确认关系的当天去办的,和温澜曾经一直用的那个是情侣号。
温澜烂熟于心。
如今他却说他要换掉。
“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明天我会让江诚把我签好字的协议送过去。”
“我不明白。”
温澜盯着面前的栏杆,眼睛生涩得发疼。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解释清楚的,你现在告诉我,什么我都信。”
“温澜…”
他停顿的这一秒钟,温澜脑中闪过太多。
“你自由了。”
声音入耳,一锤定音。
温澜狂笑,捏着手机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
冷风倒灌进喉咙,她被呛得呕吐了出来,手机掉落在地上也粉身碎骨。
阮幼晴听到声音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了一个跌坐在地上满目荒芜的温澜,她身上的刚刚养起来的柔光变成了利刃,狠狠地戳在了她的心窝上。
第二天,江诚带着一份贺栩签好字的协议出现在了温澜的住所门口。
江诚自己也为难,看着他们这样互相折磨弄得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过这次他是带着他家老板的嘱托来的。
只是他想不通,有些东西还需要他来解释。
第140章 离婚协议
他敲门,开门的却不是温澜。
阮幼晴对江诚不太熟悉,愣了一下。
“阮小姐?”
阮幼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你是贺栩的助理?”
江诚点点头。
阮幼晴立即就要将门合上。
江诚抵住,一脸不解,“贺总说他昨晚和夫人说过了让我来这边,夫人应该知道的…”
“夫人?”阮幼晴嘲讽道,“哪里有你们家的夫人?找错了。”
“我真没和您开玩笑,我这份文件很重要…”
“能有多重要,你给我,我帮你给她。”
江诚左右为难,但又想着两人关系很亲近,说了应该也没什么,“离婚协议…”
“什么?”
阮幼晴可算是知道温澜的病情为什么忽然恶化了。
“给我,我让她签字。”
她伸手,另一只手死死地抵着门不让江诚进来的意思。
“抱歉,贺总还交代了我和夫人说一些事情,所以我必须要见到夫人才行。”
“我转达。”
“不行。”
阮幼晴干脆出来将门关上,“你们想逼死她是吗?”
她一身的冷气,江诚被摄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是…这是贺总…”
“打电话给贺栩,现在。”
江诚为难,阮幼晴的脸色更加沉冷,“我有话和他说,如果你想完成他交给你的任务,就照办。”
江诚犹豫再三还是拿出了手机。
“贺…贺总…”
阮幼晴直接从他手中夺过手机,“贺栩。”
她的声音冷到了极点,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意。
男人沉默了一下,“阮小姐。”
“贺总记性挺好,还能记得我。”
“有事?”
“没什么,就想骂骂你。”
江诚在旁边出了一身冷汗。
贺栩冷哼了一声,“我还有事。”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温澜的喜欢,你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吗?你以为她会一直无限地原谅你吗?贺总未免也太自信了吧。”
阮幼晴说着说着觉得自己真是礼貌,换做以前,像这样的渣男她嘴下可不会留情。
“她让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