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焰早上冲完凉下楼,就看到栗曳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他揉了一下眉心,这一幕看得有些恍惚。
好像在很久之前发生过一样。
“焰哥,你起来啦。”走神之际,栗曳已经转身走到他身边,“早饭已经好了,现在吃吗?”
陆淮焰回过神来,在餐桌前坐下,打量着桌上的早饭。
生煎包,青菜,炒蛋,还有豆浆,都是她亲手准备的。
陆淮焰:“你起这么早?”
栗曳:“嗯,医院那边上午有检查……”
她的解释换来了陆淮焰的一声冷笑,“这么喜欢医院就赶紧滚。”
栗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把他惹到了,忙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晚上我会回来的。”
陆淮焰:“我不回来。”
栗曳:“……”
陆淮焰:“老子要出差,你以为我吃干饭的?”
栗曳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草木皆兵了。
也不能怪她,实在是陆淮焰现在的性子太过阴晴不定了,她不得不防。
——
栗曳吃过早饭之后就匆匆离开了澜山别墅。
她走后,陆淮焰独自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烟。
过了快一刻钟,外面传来敲门声。
江淮带着资料来到了陆淮焰面前,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焰哥,之前你让我查的梁夫人的事情……有眉目了。”江淮汇报完之后,从资料里找出了一张最关键的照片交给陆淮焰。
陆淮焰叼着烟接过照片,只扫了一眼,瞳孔便紧紧缩了一下。
照片看起来有年岁了,上面是年轻的梁夫人。
这是一张全家福。
但梁夫人身边的人并不是梁实书,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再看那两个女孩子。
大的那个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小的三四岁。
栗曳的脸型、眉毛和眼睛都太有特色,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变过。
陆淮焰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之后,沉下脸问江淮:“南江去过了么?”
江淮:“还没,我准备等下……”
“现在走。”陆淮焰打断了江淮的话,起身去换鞋。
——
车子平稳行驶在高速路上。
陆淮焰坐在后座,把江淮查到的资料都翻了一遍。
虽然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查,但除却那张全家福之外,江淮这边并没有查到其它非常有力的资料和证据。
很显然,是有人刻意做过了手脚。
多半是梁家的人。
梁实书和江铃一向以恩爱有加著称,肯定不可能让外界知道江铃还有过一段婚姻。
而且,梁九问比栗曳还要大三岁。
陆淮焰再次拿起那张全家福,粗粝的手指摸上了那七八岁小姑娘的眼睑,讳莫如深。
将近四小时的车程,商务车停在老旧的小区楼下。
江淮拿着钥匙先下车,走在前头开了门。
老小区没有电梯,挑高也不够,陆淮焰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走在楼道里都显得局促。
陆淮焰不是第一次来栗曳家里了。
客厅和他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朴素但很整齐。
家里是三室一厅的格局,江淮先去了速速的房间收拾行李。
陆淮焰的视线转向了最边上的那个卧室。
他上次来的时候,那间卧室的门就是紧闭着的。
陆淮焰拽了一下领口,大步朝那扇门走过去,手覆上门把,很轻易拧开了房门。
如他所料,这里是栗曳的卧ʟᴇxɪ室。
房间里有张双人床,床头柜,衣柜。
床的对面有个很高的书柜,上面摆满了书。
陆淮焰好奇,走近后盯紧一看,发现上面全部都是法学相关的书籍。
他的视线被最中间的《刑法》吸引,太阳穴忽然刺痛。
陆淮焰走回到床边,挨个把床头柜的抽屉抽出来。
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太靠近地面,陆淮焰弯腰都够不着,只好蹲下。
这一蹲,他忽然瞥见了床下面的一个木盒——
陆淮焰探手把盒子拽出来。
乌木盒,长方形的。
这熟悉的搭配让他的表情更为冷峻。
陆淮焰沉着脸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瑞士军刀。
他用左手把刀拿起来。
刀的手感和设计,他都太熟悉了。
和他经常用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而他喜欢带在身边的那把,是他亲自设计制作的。
别人做的不可能有这样的感觉。
陆淮焰去触碰刀刃。
松开刀柄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到了刀柄上镌刻的图案。
——和他左手虎口处的纹身一模一样。
🔒第055回 证
陆淮焰将刀柄摆在虎口的位置,死死地盯着两处图案。
连叶子的纹络都一样,找不出半点差别。
世界上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陆淮焰呼吸粗重,随手把军刀扔在一边,继续去拽床头柜的抽屉。
体内的戾气似乎在看清楚刀柄上的图案时,猛地汇聚到了一起,他的破坏欲达到了最高值,恨不得把这卧室的一切都砸掉。
陆淮焰强忍着冲动,把所有的抽屉都检查了一遍。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证据。
这令他心口的烦躁更甚。
陆淮焰一脚踹上抽屉,视线转向了衣柜。
衣柜里都是栗曳的衣服,其中一排挂的都是旗袍,陆淮焰看到其中一款孔雀绿的旗袍,脑子里嗡嗡作响。
原本井井有条的衣柜,不过几分钟就已经被他破坏得乱糟糟一片。
陆淮焰将一件皮草甩到地板上的同时,突然发出了异常的声响。
是皮草的口袋里掉了东西出来。
陆淮焰走近蹲下来,拽起皮草,看到了藏在下面的一个红本。
他捡起来,翻身,“离婚证”三个字便映入眼帘。
陆淮焰的呼吸更加粗重,他猩红着双眼,修长的手指翻开这本证件——
——
陆淮焰这次出差已经走了有三天了。
栗曳每天都会给他发微信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也会讨好地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陆淮焰的回复都不怎么热络,只说自己还在忙。
栗曳看陆淮焰这么忙,猜测他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这样也好。
陆淮焰不回来,她就有更多时间专心在医院陪速速了。
除了陪速速之外,栗曳每天都会用验孕棒测一次尿液。
虽然医生说了一次就中的几率并不高,但栗曳当初怀速速的时候就是一次中的。
有这样的先例,她对上一次还算有信心。
毕竟她和陆淮焰的身体都没问题。
只是早早孕也要等二十天才能测出来,这段时间对于栗曳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煎熬。
速速的第二期化疗是在陆淮焰出差的第五天开始的。
化疗的前一天晚上,栗曳和栗淼几乎都没怎么睡。
早晨姐妹两个人盯着黑眼圈迎接医生。
不是第一次看这种场面了,但栗曳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掉。
可速速还在坚持,她只能把眼泪吞回去。
栗淼的忍耐力没有栗曳这么好,已经躲去角落抹眼泪了。
好在这个过程进行得还算顺利,虽然很受罪,但速速的指标都还算正常。
——
陆淮焰今天难得回了一次陆家老宅。
但他并没有去主宅见人,回来之后直奔旁边的小院。
众所周知,那里是他母亲生前生活居住的地方。
陆淮焰乖张不羁,一身反骨,却独独对母亲敬重爱戴。
可惜陆夫人身体不好,早早就去了。
陆淮焰每每回来老宅,都是直奔这里缅怀陆夫人。
陆汝琳刚从外面回来,就从佣人口中得知陆淮焰回小院的消息。
陆汝琳连主宅都没来回,直奔小院去找陆淮焰。
最近陆淮焰不肯见她,她却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陆淮焰说——
特别是关于栗曳那个女人的。
作为当年亲眼目睹过陆淮焰奄奄一息状态的人,她不可能任栗曳这么兴风作浪下去。
五分钟后,陆汝琳走进了小院。
绕到后院,她成功找到了陆淮焰的身影。
陆汝琳动了动嘴唇,正要喊他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他的声音:“催眠可以恢复记忆么?”
陆汝琳听见“催眠”两个字,眼皮一跳。
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陆淮焰是在打电话。
他为什么会问到催眠的事情?还有失忆……
他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想到这些可能性,陆汝琳的身体越来越冷。
她僵在原地,半晌都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淮焰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不耐烦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谁让你过来的?”
陆汝琳听见陆淮焰的声音之后,猛地回过神来。
她一把抓住陆淮焰的手腕,红着眼睛问他:“你刚才在给谁打电话?”
陆淮焰甩开她:“我的事情你少管,当好你的陆家大小姐。”
陆汝琳:“不,我一定要管。”
她再次抓住陆淮焰的手,这次声音已经哽咽了,“哥,我们是至亲,你听我一句话,不要和栗曳来往了行不行,她根本就不配你……”
“我以前认识她。”没等陆汝琳说完,陆淮焰便出声打断她。
陆汝琳的声音和表情就此僵住。
她动了动嘴唇,喉咙却像被堵上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摇头。
陆淮焰嗤笑,“演点好的,就你那点心眼子也好意思在我面前玩。”
陆汝琳咬紧牙关,“……你在诈我?”
陆淮焰没回答她的这个问题,“我跟栗曳结过婚。”
陆汝琳抿着嘴唇不说话。
陆淮焰也不生气,轻笑了一声,“行,你爱说不说。”
他再次甩开陆汝琳,转身就要走。
陆汝琳看着陆淮焰的背影说:“总之她那种无情无义的恶毒女人根本配不上你,她毁了你的一生。”
陆淮焰听见这话之后头也没回,甚至连短暂的停顿都没有。
陆汝琳看着陆淮焰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他们所有人费尽心思瞒了这么久,终究是没能圆上这一切。
如果栗曳不回来,根本就不会这样——
——
速速的二期化疗在二十一天之后结束了。
这期间,栗曳一直都没有和陆淮焰见过面。
倒是江淮经常会过来给他们送些东西。
栗曳也会和江淮问起陆淮焰的动向。
江淮只说,陆淮焰飞去国外谈了一笔大生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栗曳不疑有他,加上速速化疗的事情忙得注意力分散,没有太多精力分给陆淮焰。
速速这阶段化疗结束,有一场体检。
很多项目都是空腹进行的,因此栗曳早上也没有做饭。
栗曳和栗淼都是没吃饭的状态下陪着速速去体检的。
十几个项目做完之后,三人终于再次回到了病房。
速速肚子饿了,栗曳一回来就奔去厨房给他准备早饭。
然而,在厨房忙了不到五分钟,栗曳便觉得双眼发黑,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栗淼听到动静之后马上跑过来,看到倒在地上的栗曳,忙扑上去扶她:“姐!”
速速则是跑出病房找护士过来。
🔒第056回 你还敢回来
栗曳再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的床上。
她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护士。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病房,栗曳视线绕了一圈都没找到栗淼和速速的身影。
护士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你妹妹带着孩子回去吃药了。”
栗曳这才松了一口气,“嗯,谢谢。”
关心完速速的情况,栗曳才问起护士:“我没什么问题吧?”
护士:“没什么问题,就是孕期疲劳有点低血糖,注意营养搭配,保证睡眠质量就行。”
栗曳听完护士的话之后愣了快半分钟。
她抓住床单,艰涩地挤出一句话:“我怀孕了。”
护士:“是啊,你不知道吗?已经有二十六天了,你没注意你的例假吗?”
栗曳:“最近忘记测试了,孩子还好吗?”
护士:“现在看来没什么问题,你多注意就好。”
——
一直到护士离开,栗曳还是有一种做梦没醒的感觉。
她抬起手摸上了肚子,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顺利。
这个孩子是速速活下去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
有了他,她也不需要再像之前一样无底线地讨好陆淮焰了。
正好陆淮焰这段时间不在国内,她可以留在医院,一边照顾速速,一边安心养胎。
只要这个孩子健康,速速就有希望。
栗曳正这么想着,病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她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
看到陆淮焰出现的时候,栗曳的肩膀猛地一僵,大脑瞬间空白。
他不是应该在国外谈生意么,为什么突然出现病房门口了ʟᴇxɪ?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有,她怀孕的消息——
砰。
陆淮焰一脚踹上了病房的门,朝病床的方向走过来。
栗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了床,像往常一样去迎接陆淮焰。
“焰哥,你怎么突然……呃。”
栗曳一句完整的话还没问完,陆淮焰突然抬起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栗曳被他掐过无数次,可这一次是最可怕的。
陆淮焰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叛徒。
栗曳右眼皮不受控制地跳起来,呼吸被堵住,嘴唇发紫。
“你还敢回来。”陆淮焰看着栗曳奄奄一息的模样,嘴唇微动,吐息冰冷。
更冷的是栗曳的身体。
他用了五个字,成功让栗曳坠入了地狱。
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惊恐、不可思议——
陆淮焰欣赏着她的变化,突然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