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曳的身体还很虚弱,她撑着床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站了起来。
陆淮焰冷眼旁观这个过程,双手抱在胸前,周身没有任何温度。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栗曳。
只过去了一夜,她好像就消瘦了不少,简直可以用形容枯槁来比喻。
栗曳用干哑的声音开口:“我跪了十八个小时。”
“陆淮焰,”她喊了他的全名,“我们现在能好好谈谈了么?”
陆淮焰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往下说。
虽然他依然没出声,但愿意给她机会说话,已经是很好的征兆了。
栗曳抓住这个机会,一鼓作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速速需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脐带血,所以……他一定得留下来。”
“我保证不会用孩子纠缠你,你可以当做没有这个孩子,等速速手术结束,我就带他们离开,从此以后不会再在你面前出现,我嗯……”
栗曳的话说到一半,陆淮焰突然掐住了她的下巴。
力道大到让人失声。
栗曳对上他戾气十足的双眼,有些不解:“我的条件你不满意吗?”
陆淮焰讽刺地反问她:“我有说过让你带着我的种走了?”
栗曳:“那你……”
“我的孩子就得在我身边。”陆淮焰打断栗曳的话,不容置喙:“手术完,你滚,两个孩子留下。”
栗曳完全没想到陆淮焰会留孩子,这根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被陆淮焰的这句话弄得愣了很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孩子……”
“栗曳,你他妈最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陆淮焰又掐紧她几分,“你肚子里的孩子要不要,手术做不做,决定权都在我。”
“不想栗涣炽死,你就规矩点,别试探我的底线,我他妈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惯着你。”
他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特别是在提到以前的时候。
栗曳抿住嘴唇半晌没说话,整个身体都发软。
她知道陆淮焰说到做到,她没得选。
“……好,我答应你。”栗曳说,“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速速,他……”
“轮不到你教我做事。”陆淮焰不耐烦地打断栗曳,“这段时间你最好给我规矩点。”
陆淮焰给栗曳丢下这句警告之后,就转身走了。
——
后面两三天,栗曳都在病房这边打黄体酮休养。
所幸速速的化疗已经结束了,身体情况还算稳定。
实际上医生一天前就下通知说速速可以出院了,但因为栗曳住院的关系,速速也一直没办手续。
医院这边每天都有营养师给栗曳送孕妇餐。
栗曳嘴上没问,但心里很清楚,这多半是陆淮焰安排的。
除了饭菜之外,还有很多营养品。
栗曳在病房卧床休息了三天,人都快发霉了。
这天太阳不错,她便和栗淼还有速速一起下楼散心。
好在守在病房门口的人没拦他们。
楼下阳光明媚,不少住院的人和家属都在这里坐着聊天。
速速坐在栗曳身边,小手摸上栗曳的肚子,“妈妈肚子还疼吗?”
栗曳心头一暖,笑着说:“不疼了。”
速速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
还有他和陆淮焰的父子关系——
栗曳至今没想好如何告诉他。
🔒第059回 沈宴
速速虽说懂事,但也只是个刚五岁的孩子,成年人世界里很多事情,他都不清楚。
这些年速速也有问过爸爸的事情,但栗曳搪塞过几次后,他就闭口不谈了。
可栗曳心里很清楚,速速对爸爸还是很好奇。
如果知道陆淮焰就是爸爸,应该会很开心。
栗曳烦恼的是如何和速速解释她和陆淮焰的关系。
速速肯定会问。
考虑到这个问题,栗曳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抬起手来覆上了眉心。
“叶子?”栗曳正烦恼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这声音……
栗曳停下ʟᴇxɪ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循声看过去。
看到不远处的男人后,她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而这个时候,男人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还真是你。”沈宴和栗曳打完招呼,目光又落在了速速的身上。
看到那张和陆淮焰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沈宴马上就猜出了孩子的身份:“都这么大了。”
栗曳回应得有些艰涩:“……嗯。”
她不讨厌沈宴,甚至当年……她和沈宴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但因为她拉着沈宴演了那场戏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天翻地覆。
栗曳当年算是不告而别。
从海城离开以后,她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而沈宴被送出了国外。
那之后他们两个人的联系就断掉了。
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场景之下。
对于沈宴,栗曳内心是有些愧疚的,严格意义上说,当年沈宴是被她牵连的。
“妈妈,这个叔叔是你的朋友吗?”速速好奇地问起沈宴的身份。
栗曳回过神来,为速速介绍:“这是沈宴叔叔,是妈妈的朋友。”
速速站起来,像个小大人一样朝沈宴伸出手来:“沈叔叔你好,我是栗涣炽,你可以叫我速速哦。”
沈宴被速速的话逗笑,和他握手:“你好,速速小朋友。”
沈宴这边和速速打完招呼,才问栗曳:“怎么在医院?你生病了?需不需要我帮你找医生?”
“……不用。”栗曳拒绝了沈宴的好意。
这个时候,栗淼正好买了零食回来。
“小水,你带速速去那边玩玩。”有些话不好当着速速的面说,栗曳需要单独和沈宴聊。
沈宴刚好也是这么想的。
栗淼把速速带走之后,沈宴上来扶起了栗曳,“边走边聊?”
栗曳点了点头。
虽然很多年没联系过了,但栗曳和沈宴之间的默契似乎还在。
他们两人谁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等附近逐渐安静了,沈宴才问栗曳:“你怎么忽然回海城了?”
栗曳扯起嘴角笑了笑,没出声。
她的表情看起来苦涩又无奈,和以前灵动妩媚的状态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沈宴右眼皮子跳了一下:“你见过陆淮焰了?”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绕不过的名字和话题。
栗曳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沈宴:“我就是回来找他的。”
沈宴眉头蓦地皱起。
但他没有迫不及待地去质问。
因为他知道栗曳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回头找陆淮焰。
“我儿子查出了再生性贫血障碍。”即便确诊一年多了,但吗每次说出速速的病情,都需要很大的勇气。
这句话之后,栗曳的声音忽然就哽住了。
但沈宴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你找陆淮焰速速配型——他同意了吗?”
栗曳摇了摇头,“他和速速的骨髓有几个项目不匹配。”
“那你打算——”一个问题还没问完,沈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你要和他再生一个?”
栗曳再次点头,“脐带血是成功率最高的。”
沈宴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的视线一点点移到了栗曳的肚子上,“你现在……”
“有了,一个月的样子。”栗曳如实告诉他,“最近在医院保胎。”
“那陆淮焰呢?”沈宴心里有太多疑惑,“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吗?”
经过了当年的事情,沈宴不认为陆淮焰还会像之前那样对待栗曳。
“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他能对我做什么呢。”栗曳淡淡笑了笑。
她的话听起来轻松,但眼底毫无光芒。
只看她的眼神,沈宴都可以断定她这些年过得不好。
“叶子,中午一起吃饭吧。”沈宴握住她的手腕,“我们好好聊聊。”
——
中午一点半,病房。
陆淮焰站在病房中央,冷冷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
跟在他身后的江淮瑟瑟发抖。
病房里几个照顾栗曳的护工也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陆淮焰舔了舔上颚,吐息危险,“人呢,死了?”
护工战战兢兢地说:“上午栗小姐和孩子下去晒太阳了,说是午饭时间就会上来……”
陆淮焰:“她要走你就让她走了。”
护工吓得不敢说话。
当初陆淮焰只交代了让他们照看好栗曳,让她按时吃饭、吃药、睡觉。
没说不让她下去散步。
而且栗曳拖家带口的,就算真的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最后是江淮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焰哥,你先别急,我去让人找找,说不定是孩子闹了,嫂子带出去玩了呢……”
“我让你找了么。”陆淮焰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冷冷地吩咐:“都给我滚出去。”
护工弄不清楚陆淮焰这话什么意思,惩罚都没领到,哪里敢走。
几个人杵在原地不动,更是让陆淮焰烦躁翻倍:“怎么,听不懂人话?”
江淮赶紧给几个人使眼色,让他们先走。
护工们像逃命一样跑出了病房。
江淮这边正准备开口继续安抚陆淮焰的时候,被他冷硬的声线打断:“你也滚。”
——
栗曳和沈宴在医院不远处的一家餐厅随便吃了一顿简餐。
吃饭途中,她大致和沈宴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还有她和陆淮焰现在的具体情况。
沈宴听完栗曳的描述之后,脸上的表情就一直很严肃。
反倒是栗曳一直在和他说“我没关系”。
吃完饭,沈宴亲自送栗曳回医院。
走到病房走廊的时候,沈宴忽然问栗曳:“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当年我和你——”
“没多大意义。”栗曳打断沈宴的话,笑得有些的艰涩,“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不在这里。”
说到这里,栗曳正好打开了病房的门。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便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陆淮焰。
🔒第060回 偷
四目相对,栗曳心脏骤停。
陆淮焰把她扔到医院不闻不问已经很多天了,栗曳以为,闹到现在这个地步,陆淮焰是不会过来看她的。
没想到,他不仅来了,还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栗曳想要让沈宴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觉得自己脑袋要炸开了。
陆淮焰的视线越过栗曳,落在了沈宴身上。
看到沈宴的脸,过往那些记忆,一幕幕掠过,像耳光一样扇在他的脸上。
陆淮焰脸上逐渐露出了笑,可他这一笑,比直接发怒还让人害怕。
果然,下一秒,栗曳就听见陆淮焰的声音:“不错,怀着孩子也能出去偷情。”
“这样更刺激是不是?”陆淮焰缓缓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了栗曳面前。
他身上带着浓烈的戾气,每一步都像是死神的召唤。
沈宴自然不可能看着他这么靠近栗曳,他把栗曳拽到身后护住,企图说服陆淮焰冷静下来。
沈宴:“我和栗曳什么都没做,当年的事情也只是一场误会,陆淮焰,她肚子里还有孩子,你不能……”
啪。
沈宴的话还没说完,陆淮焰突然抡起拳头朝他的脸砸了下去。
他下手极其狠毒,一拳砸下去,沈宴的鼻血已经流出来了。
沈宴有些狼狈地捂住了鼻子,血水顺着指缝流下来,触目惊心。
“沈宴!”栗曳本身就对沈宴有愧于心,今天他又平白无故为她挨了打,怎么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栗曳从沈宴身后走出来,“我让护士过来带你去上药。”
沈宴朝栗曳摇了摇头:“我没事。”
两个人原本正常的互动,落在陆淮焰的眼底就成了眉目传情、依依不舍。
他站在对面冷眼旁观这一切,最后发出了一声嗤笑,甚至为他们鼓起了掌。
江淮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焰哥……”江淮没弄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看到栗曳旁边有个男人,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陆淮焰朝江淮看过来,淡淡吩咐:“通知医院给她做人流。”
江淮定在原地,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而栗曳在听见这句话之后,马上看向陆淮焰,“你答应过我不会动这个孩子的。”
陆淮焰:“别耽误你和姘头亲热。”
栗曳:“我和沈宴什么都没做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视线转向江淮:“江淮,麻烦你先带他去包扎一下,我和焰哥单独说几句话。”
江淮是想答应的,但在此之前他先看向了陆淮焰。
陆淮焰直接拽住栗曳的胳膊,把她扯进了病房,一脚踹上房门,
一扇门瞬间隔绝了两个世界。
栗曳一路被陆淮焰拽着往前走了几步,人被丢到了沙发上。
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肚子,幸好沙发够软,她除了头昏之外没有任何不适。
栗曳调整了一下状态,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陆淮焰,对他解释:“我这些年和沈宴都没有联系,今天是在医院偶然碰上的。”
陆淮焰嗤笑了一声,明显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栗曳掐住掌心,继续说:“当年我和他……什么都没有做。”
原本是不想解释这些事情的,可眼下牵连到了沈宴,她不得不去说清楚,“那天是我找他配合演戏的,是为了和你离婚。”
陆淮焰:ʟᴇxɪ“你以为老子是在为你吃醋?”
他的口吻愈发嘲弄,连眼神都在讽刺她自不量力。
栗曳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
只要陆淮焰别动她肚子里的孩子,什么样的羞辱和讽刺她都照单全收。
陆淮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个时候去和他狡辩对峙,只会让他更生气。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十多分钟。
最后,陆淮焰丢下一句“以后不准离开病房半步”,转身就走。
栗曳听着房门关上的声音,摸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
——
陆淮焰从栗曳病房出来之后,正好碰上打算过来陪栗曳看电视的速速。
速速和栗淼牵着手一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