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吃到嘴里的东西味同嚼蜡,动作都变得机械。
江淮看到这一幕,于心不忍,便多嘴了几句,“嫂子,你别担心小少爷,他在焰哥那里挺好的,焰哥最近都不应酬了,每天下班就回去陪他,还给他请了家教。”
栗曳现在别说和速速见面了,连听见他的消息都是奢侈。
江淮一这么说,栗曳马上缠着他问:“那他开心吗?”
江淮:“小少爷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我也没想到,焰哥这人还挺会哄孩子。”
栗曳听见这个答案之后,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速速开心,她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他在陆淮焰身边过得那么开心,日子久了,是不是就会忘记她了?
等他的骨髓移植手术做完,他们母子更是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可能,陆淮焰现在不让他们见面,就是在为那个时候的分离做铺垫。
他真是个精打细算又残忍的人。
可栗曳知道,她没资格抱怨什么。
栗曳生得漂亮,她是那种带着明显锋芒的外表,傲气十足。
可这样的人一旦落魄起来,反差会更强,也更容易煽动人的情绪、勾起人的同情心。
比如现在的江淮。
江淮踌躇了一番,视线往外看了一圈,压低了声音对栗曳说:“嫂子,我不知道你和焰哥之前有什么误会,但我觉得,焰哥肯定还是在乎你的,不然他绝对不会管你。”
“焰哥这个人吧,嘴上说话不好听,但对自己在乎的人,还是会心软的,你服个软,好好求求他,他说不定就让你和小少爷见面了。”
江淮每个字都说得很诚恳,听得出来是认真在给她提建议的。
但栗曳只是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回应。
江淮的确是不了解她和陆淮焰的过去,但凡知道来龙去脉的人,都知道这样做不会有用。
——
吃完早餐,栗曳再次被江淮送回到了林燕别墅。
这里和她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外面还是守了一堆保镖,像在看管犯人。
栗曳回来之后,心情又开始压抑。
她只能靠着坐在窗台晒太阳来缓解。
回到林燕别墅的日子,又恢复了无聊,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栗曳的孕吐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虽然还是在吐,但不至于三顿都吐光,好歹是能给身体积攒下来一些营养素了。
只不过,栗曳的脸色依然很憔悴,精神状态也不好。
这段时间,栗曳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梦,梦到的都是她和陆淮焰当年的那些事情。
有粉饰太平的美好,也有真相撕碎后的惨烈。
每次从梦中惊醒,栗曳都觉得心口又空又疼。
这天早晨,栗曳又是从噩梦中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栗曳坐在床上发呆了很久。
最后,是被手机铃声唤回了神。
栗曳在枕头下面找到了手机,屏幕上是栗淼的名字。
怕被栗淼听出不对劲,栗曳调整了一番呼吸之后,才接起来:“小水。”
栗淼:“姐,我给你订了礼物,你收到快递了吗?”
栗曳:“什么礼物?”
栗淼:“你忘记了吗,今天是你的生日呀!”
栗曳拿下手机看了一下日历——
十月九号。
还真是她的生日。
如果不是栗淼说,她真的不会记得。
最近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已经完全没有时间观念了。
沉默片刻后,栗曳挤出一抹笑,“谢谢你,小水,等会ʟᴇxɪ儿我问问阿姨,快递都是她收的。”
栗淼:“速速呢?今天你和速速一起过生日吧。记得订个蛋糕啊。”
栗淼并不知道栗曳和速速被迫分开的事情。
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有联系,但栗曳从来没跟栗淼提过。
怕她分心,耽误学业。
因此,听见栗淼这么说,栗曳也只能敷衍地应着:“好,我知道了,你呢,这两天学校怎么样?”
谈到这个,栗淼的声音比之前兴奋了许多:“我正要给你分享这个好消息呢。”
隔着电话,栗曳都能感受到栗淼的开心,她甚至能想到栗淼现在笑容满面的样子。
栗曳:“什么好消息?”
栗淼:“导师推荐我参加了设计大赛,我的作品入围了。”
栗曳:“真好,恭喜你。”
栗淼:“如果拿奖的话,不仅有奖金,还有去建筑院实习的机会!”
栗淼是学建筑设计专业的,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去建筑院工作,对于她来说,这次比赛是个难得的机会。
栗曳自己在事业上几乎没什么翻盘的可能性了,因此,她更加替栗淼开心。
“全力以赴,不要留遗憾。”栗曳说。
栗淼:“一定会的,姐,谢谢你一直鼓励我读研。”
和栗淼通完电话以后,栗曳眼底和嘴角的笑一点点消失了。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日历的界面,栗曳盯着上面的日期,过往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入脑海,吞没着她的思绪和理智。
生日。
她在陆淮焰身边过过两次生日。
第一次的时候她还在勾搭他,那会儿他的未婚妻还是梁梦月。
那次是栗曳主动把他约去酒店的。
就是那个晚上,她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陆淮焰那晚之后仿佛对她的身体上瘾了,时常来找她。
然后她就半推半就。
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陆淮焰就因为她和梁梦月取消了婚约。
梁家因为婚约被取消,很多生意项目都出了问题,深受重创。
栗曳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他们一家人低声下气地求人。
某次宴会上,梁梦月被一个老男人骚扰了。
栗曳亲自跟去休息室对梁梦月进行了一番嘲笑。
梁梦月忍无可忍,作势要打她。
这个时候,正好被陆淮焰看见了。
陆淮焰因为梁梦月的这一下震怒了,直接让她跪下道歉。
🔒第068回 女人
那之后,梁家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梁家人对于陆淮焰的刁难心有不满,可谁都不敢说什么。
栗曳那个时候经常听到别人说,陆淮焰被她迷了心智,像个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她还曾经这样半开玩笑问过陆淮焰。
当时他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我就是愿意为你烽火戏诸侯,我就是看不得你受委屈。
想到这里,栗曳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揪心的疼。
分别多年,她很少去回忆当初被陆淮焰捧在手心的那段日子。
原以为不会想起就会忘记,没想到记忆如此清晰,清晰到现在想起来还会疼。
当年陆汝琳和程仰敬轮番质问她:“你就没有一刻的愧疚么?”
她当时沉默应对。
答案是什么,她可能自己都不太清楚了。
演戏演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真假。
如果不是当时被推到了那个境地,或许她真的会一直待在陆淮焰身边——
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栗曳从回忆中抽身,面前是空无一人的卧室,外面阳光明媚,她却觉得四肢冰凉。
洗漱完下楼,厨房照旧为她准备好了营养配比合理的孕妇餐。
巧的是,今天吃的正好是阳春面,里面还加了荷包蛋。
栗曳坐下来吃着面条,思绪又飞了很远。
——
这个生日,对于栗曳来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她依旧在林燕别墅,平静毫无起伏地过了一天。
晚饭以后,栗曳冲完澡睡了过去。
最近,她孕吐的反应小了一些,但嗜睡很严重,基本上一挨着枕头就能睡着。
比起来失眠,栗曳宁愿嗜睡。
起码,睡着以后,不需要再去想什么烦心事。
栗曳是被一阵推门声吵醒的。
她睡得沉,其实没那么容易醒,但动静太大,震得人不得不醒。
栗曳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还没定睛看,就先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焰哥,这是谁呀?”
原本的困意顷刻间一扫而空,栗曳定睛看过去,竟然是陆淮焰——
他是带着女人回来的。
女人穿着酒红色的吊带裙,这会儿整个人都快贴在陆淮焰身上了。
看得出来,他们很亲密。
男人大晚上带着女人回来,总不能是要彻夜长谈。
栗曳僵硬地坐在床上,视线从那个女人身上移开,转向了陆淮焰。
陆淮焰正好也在看她。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冷着声音吐出一句话:“滚出去。”
栗曳停在床上没动。
陆淮焰失去了耐心:“听不懂人话?”
栗曳当然听得懂,她只是不想走。
“这个女人是谁啊?居然连焰哥的话不听,胆子很大哦~”陆淮焰身边的女人生怕事情没闹大,故意火上浇油。
陆淮焰嗤笑了一声,拽着女人走向了沙发。
那女人原先是要跟陆淮焰一起坐下的,结果被他按住肩膀跪在了地上。
接着,女人娇笑了一声,“焰哥,你真坏。”
栗曳不自觉地攥住了身下的被单。
她早就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了,陆淮焰下一步要做什么,她心里有数。
栗曳像是被定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
脑袋里有一道声音提醒她,不要再继续看了,可她的身体仿佛灌了铅,不听使唤。
栗曳就这样定定看着对面。
那女人的手已经摸上了陆淮焰的皮带。
陆淮焰任她作乱,眼睛却一直盯着栗曳。
他嘴角勾起,笑里带着恶劣的嘲弄,“还不走?想看现场还是想上来跟她一起被我搞?”
这句恶劣的话让栗曳醍醐灌顶。
她猛地清醒过来,掀开身上的被子,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赤脚踉跄着走出了主卧。
狼狈到了极点。
栗曳关上主卧的门,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
原先是想去客房的,可一想到在二楼也和他们共处一个空间,栗曳浑身都膈应,甚至孕吐的反应也要来了。
最后,她直接下了楼。
张阿姨已经下班了,楼下空无一人。
栗曳直接去了角落的客房,关上了门,蜷着身体无力地躺在床上。
可躺下来之后,脑子里却不不受控制地浮现着刚才的那些画面。
越想,心口就越疼。
栗曳知道,陆淮焰是个正常男人,即便他这几年身边没女人,也比代表这辈子不会有。
但清楚这个道理,和亲眼看到这个人出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而且,还是在她生日的这天出现的。
栗曳甚至觉得,陆淮焰是故意这样做来羞辱她的。
她以为自己在感情方面刀枪不入,不会被任何事情伤害到。
可现在,是真的难受。
或许是因为怀孕之后激素作祟,人也矫情了不少。
栗曳拽起被子蒙住了脸,按住发酸的眼眶。
——
这一夜,栗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半梦半醒,浑浑噩噩。
一晚上睡得不安稳,梦也不是很美好。
梦里,栗曳又回到了和陆淮焰闹翻脸的那天,他把她抵在墙上,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弄死。
那种窒息的感觉太过真实,栗曳猛地从梦中惊醒。
接着,她便看到陆淮焰的眼睛。
以及他掐在她脖子上的手。
原来不是梦。
难怪她会觉得那么真实。
栗曳用余光看了一眼窗外,现在天还是暗的,可能才凌晨四点钟。
陆淮焰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西装,只是衬衫的领口开得很低,上面还残留着口红印。
栗曳看到那印子之后,一阵恶心,就这么当着陆淮焰的面干呕了起来。
陆淮焰松开她,坐在床边冷眼旁观。
等栗曳停止干呕之后,他才问:“谁让你下来的?”
栗曳晚上没睡好,身体不舒服,加上情绪的低落,说话的态度不自觉地就冲了:“不然呢,你在里面做哎,我在外面巡逻么。”
陆淮焰嗤笑了一声,“老子搞女人还得让你同意?你算什么东西?”
栗曳:“我不算什么东西,你想怎么样,我也管不了,但既然你把我关在这里,能不能就别带别人过来?”
昨天晚上那种事情,她此生都不想再经历了。
栗曳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但陆淮焰却没有丝毫动摇。
甚至,他还听得笑了起来。
再然后,他抬起了栗曳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当初把沈宴带回婚房搞的时候,想过今天么?”
栗曳:“……我解释过,我跟他没有过。”
🔒第069回 礼物
这种事情,解释一遍已经够累了,反复说几次,栗曳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陆淮焰在意的,也根本不是这件事情本身。
他对她已经没多少感情了,就算有,也只是被背叛之后的不甘,和报复心理。
毕竟,他那么不可一世的人,被一个女人玩弄了感情,利用了ʟᴇxɪ资源,还送了一顶绿帽子,怎么可能说翻篇就翻篇。
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羞辱她的机会。
昨天晚上,可能只是个开始。
想到这里,栗曳更觉得累。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时间过得快点,早点生下这个孩子,等速速做完手术,她彻底从陆淮焰的世界里消失。
什么都不要了,也要不动了。
栗曳的解释没有换来陆淮焰的回应。
他松开她的下巴,视线四处看了看,最后停在了书桌的礼物盒上。
陆淮焰起身走过去,拿起盒子上的明信片,看清楚了上面的话。
【祝姐姐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落款是栗淼,下面的日期写的是昨天,十月九号。
陆淮焰夹着明信片看完,随手一扔,仿佛毫不在意。
几秒之后,陆淮焰再次走到床边,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昨天是你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