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课没上完，季明乐匆匆找老师请了假。
到了医院，陈舒的抢救刚刚结束，季明乐还没来得及弄清情况，便被医生告知，陈舒没救过来。
“怎么会这样？昨天她还醒了啊。”
季明乐说什么也不肯相信是这样的结果。
明明医生说了以后会好的，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就是这样的结局了。
医生安慰她两句，让她准备准备后事。
季明乐跌坐在椅子上，旁边的赵译凝重道：“季小姐，节哀顺变。”
“不可能的，她昨天就已经醒了，医生说会好的……”季明乐悲痛地用双手捂住脸。
她心里只想到一个可能性，那便是傅嵘动的手脚。
“我知道事情对你打击很大，我已经和傅哥说了，晚点傅家会有人过来，你……”
赵译的话没说完，因为季明乐的模样看起来太过崩溃。
说什么都是徒劳。
之后赵译跟着季明乐去见了陈舒最后一面。
看着季明乐瘫软着跪在陈舒的尸体前，赵译觉得周遭的温度仿佛能将人的血液硬生生冰冻住。
季明乐没有大哭，眼泪却始终没停止过，一滴一滴摔在地板上，奏出巨大的悲伤。
季明乐在里面待了多久，赵译就陪了多久。
出来的时候，季明乐忽然脚下一软，踉跄了下，赵译及时扶住。紧跟着她痛苦地弯下腰，捂着小腹，苍白的面庞上很快渗出冷汗，手指用力到把衣服抓得皱巴巴，也无法缓解丝毫痛楚。
“季小姐，你怎么样了？”赵译感受到她的痛苦，慌忙叫医生过来。
手腕上搭上一只又凉又湿的手，赵译低下头，季明乐抓着他，忍着痛道：“不要叫医生。”
季明乐死活不让医生过来，赵译只好开了间病房让她住，还不放心，“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情况吧，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没事，休息一下应该就好。”
缓过那阵难以承受的痛，没有愈发严重的趋势，季明乐不想兴师动众，以免被赵译知道些不该知道的，怕是会更乱。
而赵译则是以为她受到的打击太大才会这样。
看季明乐的情况稍微好些，赵译借着让她好好休息的间隙走出病房联系傅敬舟。
原本陈舒去世，傅家还是要来人的。
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傅嵘带着人来时，傅敬舟也代表傅老大一家过来了。
得了空，傅敬舟问赵译：“季明乐什么情况？”
“她不让医生看，应该是受了刺激一时接受不了。”
傅敬舟看一眼正在黑着脸给陈舒处理后续情况的傅嵘，拍拍赵译的肩膀，“你在这，我去看看。”
他推开病房门时，季明乐正想下床，陈舒的事，她不想傅嵘去办。
脚还没挨地，小腹又一阵尖锐的坠痛，逼得季明乐紧紧抓着床沿动弹不得，拱着身子，疼得哼出声。
连傅敬舟走到床边都无暇顾及。
🔒第82章 你不要走
傅敬舟扣住季明乐的肩膀，带着力道叫她躺回去。
看到她的脸，傅敬舟才发觉她额头上布满汗意。
傅敬舟想也不想道：“我叫医生过来。”
“不要。”
季明乐虚声叫住他，“不用叫医生……”
可她眼下的状态实在让人无法信服。
“你要去干什么？”
“我妈妈的事……傅嵘是不是来了？我不想让他办。”
傅敬舟说了句无情又很真实的话，“他现在不会想亲手去办，你不用担心。”
季明乐紧抓着腹部的衣服，揉成皱巴巴一团，“那我也要过去。”
“你这幅样子，去了只会添麻烦。”
傅敬舟的话提醒了季明乐，她要是体力不支倒下去，怀孕的事恐怕瞒不住了。
眼皮跳动，季明乐心口越来越沉闷，仿佛要呼吸不过来。
见她沉默，傅敬舟默认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转身要走。
“等一下。”季明乐温吞出声。
对上傅敬舟的双眸，季明乐内心乱成一团乱麻，她忍着腹部的疼痛，浅声问道：“你和段小姐，你们感情是不是很好？”
傅敬舟冷淡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知道了。”
季明乐如今很痛苦。
她把眼前的傅敬舟当做可以暂时倚靠的人，“我妈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人就走了，你觉不觉得太巧了？”
“你在怀疑什么不妨直说。”
“我怀疑又有什么用？会有人帮我吗？”季明乐说着说着情绪便有些高涨起来，“你们是一家人，我这样说了你也会告诉他吧？他本来就恨不得我妈妈死。”
傅敬舟不打算跟她争吵，何况这些只是她的猜测，“行了，你冷静冷静。”
他想走，季明乐的烦躁被挑起来，加上身体上的不适，她开口挽留，“你先不要走。”
“我还有事，ᴶˢᴳ赵译还会留在这，你可以找他。”
“不行，我不要他。”
不知怎么了，季明乐心里很慌，傅敬舟要离开，她那点不安便愈发强烈。
傅敬舟注意到季明乐带着期盼的目光，像某种小动物微弱的眼神，无声地在挽留他。
这不是季明乐平日里的状态，傅敬舟把她归咎于她母亲去世，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恻隐之心隐约跳动，傅敬舟刚想说话，有人打电话找他。
季明乐看着他接起电话后变了神色，又显得很匆忙，他要直接离开，似乎又记起季明乐，停下对她说：“有事找赵译。”
这是要走。
季明乐嗓音中染上哭腔，“你不能多留一会儿吗？”
“不要太过了。”
……
病房门打开又关上，季明乐缩在病床上，那阵几乎要将她五脏六腑绞碎的疼痛再度来袭，强势地剥夺了她的行动能力，只能蜷缩着身子痛苦地低吟。
赵译迎面碰上快步离开的傅敬舟，“有急事吗？”
“萧权抓到姓曹的了。”
曹凡，就是当年绑架傅宝真勒索傅家的人之一，也是年前出狱前段时间联合靠山弄伤傅敬舟的那人。
“我去开车。”
傅敬舟摁住赵译，“你留在这，看着这边的情况，我带别人过去。”
交代好赵译，傅敬舟一刻没有耽误。
而赵译和傅嵘见过后，又回了季明乐所在的病房，他想到季明乐应该很伤心，便没有进去打扰她，在门口守着。
……
傅敬舟驱车赶到萧权所在的位置，因为情况特殊，这事儿萧权亲自动手抓到了人。
傅敬舟进去时里面安安静静的，萧权坐在椅子上看手机，被他绑着的中年男人鼻青眼肿的坐在一旁的墙角，看上去被修理得不轻，听到有人来的动静，是挣扎着抬起头。
萧权正专注研究一条短信，眼皮没抬地说：“他说有事要亲口跟你说。”
“说什么？”
曹凡虚弱地仰起头靠着墙，啐了一口血水，笑道：“你终于来了，你妹妹呢？”
他无疑在找死，亦或是知道逃不掉，索性最后张狂一回。
“你还敢提她？”傅敬舟解开袖口，将衣袖挽起来，结实有力的小臂在拎起曹凡衣领时绷紧，“怎么，想让她来看你亲自跪下向她赎罪吗？”
“别生气，我毕竟做了错事，想跟她道歉不行吗？她当年还那么小，我确实不该丧心病狂对她动手。”
明明是在认错的字句，听上去却充满挑衅。
傅敬舟将他摁在地上，曹凡嘴角的血迹低落，身上的骨头仿佛错了位，他扭曲的表情中还掺杂着笑。
萧权收起了手机走过来，不耐烦地评价，“真是个十足的变态，死到临头了还不安分。”
“对了，还有件事你们好像不知情。”
他剧烈喘息着，提起来时却显得很兴奋，“当年和你妹妹一块被我们抓走的那个小女孩，我听说这些年过得很不好，你们傅家人是不是都把傅宝真的事怪在她身上？”
傅敬舟听得眉心紧锁，浑身的戾气翻涌起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咳、咳咳……”
曹凡被憋得涨红了脸，痛苦万分，又咧起嘴角，“那小姑娘胆子挺大的，看到我们把傅小姐带走，还敢冲上来拦着，我们当然把她一块带走了……我想想，傅小姐当时差点被打死了，还是那小姑娘护着，才让傅小姐捡回一条命，她自己差点被我们老大卖了。”
“明明吓得要死，还在那安慰傅小姐……你那妹妹实在太宝贵了，受了伤连饭都吃不下去，谁管她能不能吃，我当时吓唬她，要是饿死了就扔了喂狗，那个小姑娘就一点一点喂她吃，嘿……结果还真活下来了……”
空旷的仓库里只有曹凡一个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他有时候说的很慢，要喘口气才能继续讲，但内容傅敬舟都听清楚了。
踩着曹凡后背的力气不知不觉间松开，曹凡挪动身子抵着墙，扑起的灰尘迷了傅敬舟的眼睛，他抬起手背揉了下，刺痛莫名更明显。
这让傅敬舟想起不久前季明乐还在说傅宝真的事跟她无关。
🔒第83章 真相
“我知道你们傅家人以为是那小孩逞能害得傅小姐重伤，”曹凡竟然笑了起来，“我听到这些的时候真是惊讶的不得了……那个小姑娘过得还好吗？如果是我，我真要好好感谢她帮了我妹妹那么多，否则人早就不行了。”
他越笑越疯癫，仿佛知道前面是死路一条，但也要拖一个人下水。
这个人选，是傅敬舟。
萧权也没想过还能从曹凡口中得知当年傅宝真被绑架的真相。
这些年，就算是萧权这个外人，也以为傅宝真那时候受重伤是因为季明乐。
可想而知傅家人对待季明乐是怎么的态度。
“敬舟……”萧权作为傅敬舟的好友，自然清楚因为傅宝真的事，他和季明乐之间存在多大的隔阂。
傅敬舟微微仰头，从窗户透进来的光将他眼底的死寂照映得清清楚楚。
曹凡嘴里还念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话，但已经不见刚刚的镇静，透露出几分癫狂。
他在嘲笑傅敬舟。
……
处理完曹凡，萧权跟警察交代完事情，回到车上，傅敬舟正在用湿纸巾擦拭手上的污渍。
萧权问：“现在去哪？”
傅敬舟沉默着把手指擦得干干净净，才道：“去医院。”
“对了，宝真现在怎么样了？你要是把曹凡的事告诉她，她应该也会高兴高兴。”
傅敬舟则是在想，宝真当年受到太大打击，潜意识里将发生的事情遗忘，但她这些年对季明乐并没有产生排斥的想法，起初他以为宝真是将季明乐做的事一并忘记，现在看来，宝真虽然忘了那些痛苦的记忆，可大概还是清楚季明乐不是坏人。
傅敬舟没有告诉萧权，他说去医院，不是去看望宝真，而是想见季明乐。
想起赵译在那，傅敬舟掏出手机想看看有没有赵译发来的消息，却发现已经没电关机。
于是便作罢。
到医院后，萧权看见赵译站在大厅门口四处张望，表情焦急。
“赵译找谁呢？”
他将车开到跟前，降下车窗还没来得及问，赵译着急地对傅敬舟说：“出事了，季小姐她……”
傅敬舟内心深处后知后觉来的沉重冒了出来，“她人呢？”
赵译带着傅敬舟和萧权去到楼上，期间面白如纸，开季明乐所在的病房门前，他更是手抖了。
傅敬舟索性推开他，自己打开门。
病房里没有人影，但漂浮着不容忽视的血腥味。
病床的被子掀开一半，以致于走近了就看见床铺上一大片刺目的鲜红色。
萧权晕血，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震了下，扶着额头连忙侧过身，“什么情况？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我一直在门口守着，后来想进来看看季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结果发现她很痛苦地倒在床上，还流了很多血，我叫医生过来，又等不及出去叫人，结果一回来，就发现季小姐人不见了。”
赵译深深懊悔，他应该早些进来查看情况。
这片血迹也让傅敬舟感到难以言喻的浓重不适。
“附近找了吗？”
“找了，我还给她发信息打电话，但没有回应。”
傅敬舟恰合时宜地想起他离开医院前，季明乐不让他走。
她那时看上去就很难受了。
赵译早慌了神，又不得不去想季明乐这是怎么了。
“傅哥，季小姐……会不会是怀孕了？”
……
季明乐不见了。
并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如今陈舒去世，傅敬舟连唐宋那也问过，季明乐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傅敬舟回到傅宝真的病房，傅母正在喂傅宝真吃东西，傅宝真一看他便发现不对。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傅母道：“还是陈舒的事吗？唉，确实太突然了，好好的人几天不见就……”
她说不下去。
虽然陈舒在傅家的口碑不好，但毕竟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傅家的人还是把她当做自己人的。现在人说没就没，到底显得很世事无常。
傅敬舟如实聊了几句，暂时没提季明乐的事。
傅母离开之后，傅宝真靠在枕头上，悄无声息地观察傅敬舟片刻。
“哥，你有事瞒着我。”
“我听杜灵说，那天你落水，是季明乐把你救了上来。”
傅宝真点头，“是啊，我还没好好谢谢她，哥……不会又发生什么了吧？”
傅敬舟无法确定傅宝真对当年的事能接受到什么程度，只有试探性道：“我们提到当年你被绑架的事，宝真，你还有没有印象？”
因为选择性忘记，所以对傅宝真而言，恐惧感早已经逐渐淡去。
她摇摇头，“没有。”
“等过几天，我找个心理医生过来。”
傅敬舟有了打算，想要彻底证实曹凡话中真伪。
而傅宝真愣了下，直觉让她问出口：“难道你发现了什么和那次有关的情况吗？”
“我要先ᴶˢᴳ等你见过心理医生后才能确定。”
傅敬舟看着眼前的妹妹，记起季明乐比她还要小上两岁。
他的注视让傅宝真忍不住多想。
“哥，要是你想知道的事需要我配合的话我肯定愿意，我觉得我现在可以承受。”
决定好做心理治疗，傅宝真又问：“乐乐在哪？她妈妈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一定很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