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住的阿辉》作者:腊八椰子
简介
唐棠喜欢娃娃,无奈抓娃娃的技术很烂。
不过没关系,因为她在“娃娃天堂”里泡到了一个很会抓娃娃的人。
后来她发现,阿辉和娃娃很像。
她抓不到娃娃,也很难抓住阿辉。
*
阿辉的老板娘骂他是条虫,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差使他搬台机器,他都能哼哼唧唧地不肯答应,被强迫着干却又做不好事,差点没把机器给砸了。又经常说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空有一副皮囊蛊惑女孩。
是了,阿辉有很多个前女友。
很多是来店里消费的女孩子,顶着红扑扑的脸过来要微信,扫了码之后又像被惊动的兔子一样跑开,留下一阵香香的风。
但唐棠跟她们都不一样。
*两个人都情史丰富
*酸酸甜甜不腻味
01.娃娃天堂
晚上十一点,白天最热闹的中山步行街也基本歇息了。店铺熄了灯关了门,只余几个店家还在收拾店铺。
街道最深处有一家很小的店铺,敞开着大门,所有的灯都还开着,整间亮堂堂的。
二十几平的屋子里塞了好几排比人高的娃娃机。
店铺装饰得很少女风,娃娃机的壳子是粉色的,墙也是粉的,灯上垂下几条粉色的绸带,大门口挂着的招牌是——
娃娃天堂。
霓虹灯绕着这四个大字,梦幻得真像天堂。
有几个喝醉的人从依旧灯火通明的卡拉 ok 里走出来,打着酒嗝在荒凉寂寥的步行街上大声说话。有个人在经过“娃娃天堂”时候,胃里突然一阵痉挛,忍不住蹲在门口吐了。
食物的酸臭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同行者在一旁笑得捂肚子,边笑边骂那个吐得不省人事的得人没出息,才几瓶酒就能吐成这个样子。
几人在原地磨磨蹭蹭笑了一会儿才又摇摇晃晃地离开。
风把那滩呕吐物的气味吹到远方,又有人不小心踩过,留下几句不好听的脏话。
清晨六点,空气还微微湿润。
一个穿着背心的清瘦男人出现在步行街上。
他有些驼背,脖子往前倾,偏偏又喜欢低头,看起来很不精神。头发没怎么打理,又剪得碎,脸被杂乱的头发遮了一半。可偶尔露出来的瘦削下巴和挺翘鼻尖,都能让人知道他长得好看。
他趿拉着拖鞋慢腾腾地移到娃娃天堂的门口。
娃娃天堂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下半夜一般没有人在。
他一般十点下班,早上七点上班,过来整理东西打扫卫生,然后在店里坐一天。
他盯着店门口那一滩已经被践踏得十分恶心的呕吐物看了一会儿,然后低低地骂了句:“拉屎都不知道找个坑。”
骂完便认命地去店里拿了清扫工具打扫,打扫完便坐在柜台那里玩手机。
早上比较平静,数独破了好几局。
中午的时候人开始多起来了,穿的花花绿绿男男女女都挤在这个二十几平的狭小空间里,各种各样的气味都闷在里面,他打开了老板娘大发慈悲给他准备的小风扇,眼前的头发被吹开,他终于抬头看店里的情况——
热闹非凡。
和一个穿玫红色吊带和短裙的女生撞上眼神,他没躲,慢慢地移开,巡视了周围一圈,又低头玩数独。
隐约听到有人在讨论他,他一动不动,一手撑脸,一手在发热手机屏幕上移动。
从前方涌来一股香风。
“你好,可以加你的微信吗?”声音绵软,嗲得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抬头看她,果然是刚才和他对视的那个女孩子,他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可以。”
然后轻车熟路地打开老板娘给他准备好的微信,头像是“娃娃天堂”的图片,名字是“娃娃天堂-阿辉”。
女孩扫了以后,看着那个名字和头像愣了一瞬,尴尬地抽了一下嘴角:“这个是你们店里的微信?”
“不是,是我私人的,可以联系到我。”他解释道。
虽然觉得奇怪,可他都这么说了,女孩只能压下心中地疑惑,心满意足地离开。
旁边有其他女生目睹了这一幕,也壮起胆子纷纷过来要微信,他都答应下来。
太阳终于落下,夜晚悄悄降临。
二十几平的空间终于归于安静,他用钥匙打开一个个机器,清点了娃娃之后记了数据,报告给老板娘之后,又拿起扫把打扫,拖完地后已经九点五十了。
还有十分钟。
他从来不早退,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打开微信看消息,八条验证消息。记不清哪个是穿玫红色吊带的女孩了,也记不得哪个是双马尾穿洛丽塔的女孩了,他只能都同意了,然后一个个点进她们的朋友圈里看。
他觉得看别人的朋友圈很有意思,比玩数独更有意思一些。
他觉得生活是有颜色的。
通过看她们的朋友圈,他可以知道她们大多数人的生活是五彩斑斓的——
今天去海洋世界明天去植物园后天再去哪个有名的湖泊……
各种各样的地点,琳琅满目的文案,形形色色的心情。
而他的生活是灰色的。
或者说……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或者说是粉色的。
抬了头才注意到店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子,她手里拿着一盆游戏币,低着头往一台娃娃机里投币。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裙子,细细的肩带挂在白皙如凝脂的肩膀上,盘了一个很精致的头,头发上夹着几个简约的架子,露出的脖颈纤长,连着锁骨,都是一片皎洁的白色。
他看了一眼时间,9:54。
还有六分钟。
他点开下一个人的朋友圈,还没点开第一张照片,不远处的女孩儿便发出了咕哝的呜咽声,伴随着啜泣的鼻音。
他瞥了那个女孩儿一眼,发现她在哭。
他低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哐当”一声巨响,娃娃机被砸了一下。
他眉心一跳,手指顿住,没有再动。
继而又是一声,娃娃机被踹了一脚。
女孩儿愤愤地说:“为什么夹不到!”声音还在颤抖哽咽。
虚弱无力的夹子被她踹得在空中晃了晃。
他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了。
他从椅子上起身,经过她的时候,他停下,站在她身边说:“可以留一个电话吗?”
女孩儿扭头看他,白皙透亮的皮肤此刻泛着粉色,尤其是眼睛和鼻尖,像被馥郁的花朵染了色,白里透红,惹人怜惜。
看清他的长相后,她的盈亮的眸子闪烁了一下,片刻便恢复正常。
她瞪大水润的眼睛,怒气冲冲地说:“不可以!”
他看了一眼时间,语气微微不耐烦,却还是解释道:“我是店员。”
“我知道,店员搭讪,我可以向你们老板投诉。”
“我现在下班了,你把电话留给我,如果机子出问题了,我明天再联系你赔偿的事。”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被威胁的恐惧也没有取笑人的揶揄玩味。
唐棠只觉得自己丢了一个大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那种。
02.紫色猪娃娃
唐棠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弱下来,“坏不了。”嫩白的脸开始涨红。
他上前看了看机器,“现在是没坏。”言下之意是担心她在他离开以后把机器弄坏。
“我是觉得这机器有问题才推了推,不是故意破坏。”她自知理亏,尴尬地狡辩,声音却越来越小。
“我刚检查过,机器没有任何问题。”他提醒道。
见她不会再破坏娃娃机了,他再看了一眼时间,打算离开,走之前还留了一句老板娘总让他说的祝福——
“娃娃天堂,愿你玩得开心。”
唐棠看着他渐远的清瘦背影,突然大喊道:“等一下。”
声音嘶哑,还带着微弱的哭腔,听起来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意味。
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有礼貌地扭了头,轻飘飘的眼神投在她的脸上——
她眼角的泪水还没干,让他想到清晨落在荷叶上的露水。
“我这么多币,我全部都给你,你能帮我打开柜门吗?我只拿一个。”她将手上的篮子递出去,用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他。
那一筐游戏币看起来不少,少说也得两百块,也不知道她捉了几次,居然连一个都抓不中。
他突然知道老板娘到底是怎么赚钱的了,靠的就是这些有钱又大方的女孩。
“我十点就下班了。”他重复道,并不想多事地帮助她。
“才过了两分钟,帮帮我吧。”她“能屈能伸”地恳求道,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
他撇开眼神,平静地说了句:“我不加班。”说完便要离开。
哪知女孩“呜”地一声啜泣起来,边嚎边哭,嘴里咕哝咕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或者只是些象声词,他听得并不明白,却觉得有虫子爬进耳朵一般,奇痒无比。
想要直接逃离这种吵闹的现场。
又担心他走了以后她发疯把店里弄得一团糟。
他在心里迅速地考量了一下两种选择,最后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做好明天向老板娘要加班费的准备后,他从她的游戏篮里拿出两个游戏币,站到娃娃机前,看着里面长得一样的肥硕娃娃。
低头把游戏币投进去,问她:“要哪一只?”
“都……行。”她哽咽着回答,过了一秒又反应过来,“你……抓得住吗?……你直接帮我打开拿一只不就好了。”
他并不说话,只是盯着那晃晃悠悠的夹子,一手控制着遥杆,大概瞄了几眼方位,就按了按键。
夹子慢吞吞地往下探,张开五爪,然后抓住玩偶的脑袋,再收紧,拉起,稳稳当当地移动,松开爪子——
娃娃就掉到了洞里。
唐棠因他娴熟的抓娃娃技术而感到震惊,愣了片刻,小声说了句:“厉害。”鼻音还在,眼角的泪水也没干透。
她蹲下,掏出那只丑不垃圾的肥硕紫色猪娃娃。
就蹲ᴶˢᴳ在地上看了它一会儿,视线里的男人拔腿就要离开,她抓着娃娃,着急起身,又喊住他:“等一下!”
男人又停住了,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她,等着她说话。
唐棠笑了一下,红润的鼻尖下还挂着些许湿润的痕迹,她扯了扯嘴角:“谢谢。”
男人皱眉,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不想多说,刚要离开,又听见她说:“这些币可以退吗?”
“不行。”终于说到有关他工作的事了,但是他依旧不耐烦,因为他已经下班快十分钟了。
“那可以寄存吗?”她又问,手里的那些游戏币实在是很沉。
“你可以扔掉,或者是带回家。”他皱着眉看她。
“……”唐棠没再说话。
他终于被话多又爱哭的女人放过。
正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觉得三急,便绕到商业街后面的公共厕所去解决。
五分钟后,他走了出来,再次经过娃娃天堂的时候,发现那抹亮蓝色的身影还没有离开——
她在打电话,另一只手拿着那只紫色猪娃娃。
不知手机里的对方说了一句什么,她猛地将手里的丑娃娃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后,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怔了三秒后,她又蹲下身子,把已经脏了的娃娃捡了起来,扔进右手边半人高的绿色垃圾桶。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就看完了整个过程。
觉得有些意思但是也置身事外,看完便想回去了,打算扭头离开的时候,他又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女人低头打开自己只能装得下一只手机大小的包包,然后把自己买的那几百个游戏币一股脑倒了进去。
最后几乎连口都合不上了。
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可理喻的表情。
那抹亮蓝色也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今天比以往都晚一些到家,他照例洗了个澡后便躺在床上休息。
拿出手机,继续翻看着今天加的女孩儿的朋友圈。
再抬起眼,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他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偶尔有车辆打着车灯路过,唰的一下又没影了。
段宇朋吐槽过好几次他住的这地方阴森,十二点的城市哪里都是灯火通明,只有他这鬼地方,黑漆漆的一点光都没有。
他知道段宇朋只是在开玩笑,却也淡淡地回击过去:“光太多,你让他们怎么出街?”
这时段宇朋就会摸摸自己的胳膊,将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捋下去,“别说了,有点怵。”
他住的地方离市中心还蛮近的,去中山街上班也方便,房租却很便宜。
因为这房子旁边就是这个城市最大的墓园。
段宇朋问过他好几次住在这里会不会不自在,如果需要钱换地方住的话,可以找他借。
他却挑挑眉毛说:“我自在得不行。”
他经常在清早去上班的路上碰见穿得全身黑的人。他们黑头发黑衣服黑裤子黑鞋子,手里的花却是五颜六色的,碰上他们扫过来的眼神,他又会收回自己打量的眼神,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看向别处。
其实他还挺喜欢住在这里的,真心的。
从回忆里抽身,手机正好在此刻震动了一下。
微信有人找他聊天,他看着头像,想了一下,大概是今天那个穿玫粉色吊带的女孩儿。
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后,他说自己要休息了,女孩儿很善解人意地说再见,还说改天再聊。
他回了一个“好”后便关了手机准备休息了。
那天晚上不知为何睡得出奇地好,没有梦魇,一觉睡到天亮。
闹钟响起,他就立刻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那个女孩儿昨晚两点多给他发的消息。
一条搞笑视频,他并不是很感兴趣,却还是回了她:“挺好笑的。”
03.丑东西
进店前,他特地看了一眼那个绿色的垃圾桶,被凌虐得灰扑扑的紫色丑娃娃正躺在果皮和纸屑之间。
虽然它本来就不漂亮,但是还是比那些脏东西好些。
即使觉得有些可惜,但他还是将手里吃完的早餐袋子扔了进去,没喝完的豆浆正好倒在丑娃娃的猪头上。
日子过得很快,他和手机里的那个女孩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天。
和以前的感觉差不多,一开始都是这般,欲迎还拒,聊没两句就消失不见,却能在朋友圈里看到她新发的动态。第二天却又主动找他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