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玥欲试——明日醉【完结】
时间:2024-05-05 14:53:19

  毕竟,时间久了就会发现,圈子远比想象中小得多,山水有相逢。
  胡秋萍当然也明白。
  然而这次被她发现的“个别人”不是别人,而是“邵涌”。
  在她以为自己熬了多年,终于即将顺利晋升时,横空杀出了经验远少于自己的邵涌。
  虽说她从未明确流露任何不服从,可在这局势中,她的不平、不认、不甘溢于言表,任何人都感知得到。
  至于她如何发现,邵涌这“业务”的“末端端口”冯文亮凭空的喜形于色使她生疑,于是她顺藤摸瓜,终有所得。
  当她搜集好证据,一并发送至上级领导处,就注定了她搬石砸自己的脚。
  因为邵涌并非空口无凭,且他的“关系”是甲方营销条线领导刘延平。
  那几年,所有人对于找关系买房司空见惯。
  这甲乙双方两个年轻人年龄相近,姑且算是投缘。对于刘来说,有较为信得过的人去实际操作,替自己实现些许额外收入,也未尝不可。类似情况比比皆是,甲方内部也是心照不宣。
  对于胡秋萍找去“举报”的乙方领导来说,邵涌身为乙方,摆得正自己的位置,与甲方相处融洽,甚至还能一起赚钱,说明得到了甲方信任。
  于是该领导又把问题抛回案场负责人崔利荟处。
  “举报”这样的事,自己被胡秋萍越级跳过汇报了,另一方面,老崔自己从没真正服众,胡秋萍却在小团体里颇有点分量。因而老崔也并没向领导要求留下胡秋萍,即便开盘在即。
  也有不少客户多次央求覃玥玥帮忙想办法“找关系”。
  “小覃只是销售员啊,其实世界上除了你自己,就是我最盼你摇到号买到房了,我都想去庙里替你拜一拜。”覃玥玥哭笑不得,不忘继续与客户巩固统一战线,“你买到了,我才有佣金,才没有白忙一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倒也是。小覃,你有没有听说其他门路的?”
  “听说同事的客户有去 XX 局找关系的,XX 局也有,还有公司总部那边,前几天还有人说找到 XX 办事处的。你可以想办法去试试。小覃刚进社会,自己确实没有门路,但我尽量帮你留意着。”
  她很清楚,在她与许陆文发生实际关系前,是提要求的绝佳时机,那对他来说绝非难事。
  虽然许陆文也在等着她开口。
  自从那晚,他看她嬉笑着乘摩托,与年轻男人离开后,他没再出现在她视线,虽然他每天都在楼上办公。
  他们之间始终没到那一步,她同那个男人呢?
  似乎许陆文投入在这疑虑的时间过多了,这不像他。
  她意识到了他的冷淡,懒得细想,因为忙。另一方面,她有“避嫌”的意思,不愿意自己的劳动被刻上他伸手帮忙的印记,她想证明的,只是她自己。
  她每天有大把客户要接待。万隆售罄后,所有人都流失了大量精准客户。
  那么她的这些新客户从哪儿来?
  有一些是江城楼市小编林橙及其他线下中介门店转介而来,更多是梁银龙处。
  那天她听说了万隆售罄后,也是短期不再有加推计划,当天夜里便找了刚刚“不跑不相识”的万隆的保安队长梁银龙。
  梁银龙不但是她的意向客户,更是后来她的合作伙ᴶˢᴳ伴。
  目前竞品万隆无房可售,售楼处只留两个销售员进行后续业主对接服务,营销领导们已经不来办公了,基本近似于“销售撤场”状态。
  在这期间,仍有大批看房者络绎不绝,而那两个留守的销售员也无心接待,因为距离下次开盘遥遥无期,没有半点音讯,那么长时间,意向再好的客户也不会去等。
  于是这些遭了冷遇的客户们,经门口“热心肠”的保安队长梁银龙一番“指点”,“精准”找到了建东云耀长滩的覃玥玥。
  自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无论是谁给她介绍客户,只要成交,她都要拿到佣金后与其平分的。
  那天晚上,大野驴摩托上的男女就是梁银龙和覃玥玥,他们出发找他的战友徐立一起去建东看房,顺带吃饭的。
  开盘了,这一次她是全案销冠。所有人毫不意外,毕竟近期找她的客户多得像开了外挂,有目共睹,连延腾那几个惯常嘴碎的也夹紧了嘴。
  她也没来得及高兴,因为签约比卖房累。静下心去,仔细复盘,上次签约焦头烂额,“罪魁祸首”是 X 银行的信贷经理齐齐。
  他行的借贷条件对比其他银行,出奇地严苛,客户贷款资质被卡在他那个环节,所以后续很难推进,浪费了大量时间。
  当时她还是个纯纯新人,然而这次,齐齐得知覃玥玥是还没毕业的学生,还是学表演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完全调转,离谱地成了覃玥玥朋友圈的头号“粉丝”。
  覃玥玥被上次签约被他“卡”得伤了,求生欲满满,热情回复,毕恭毕敬,不敢怠慢半分。
  然而她到底想多了,真签约时候,齐齐还是给她的客户“退案”了。
  天气渐热,客户毛躁,“什么情况?怎么还有问题?我们千辛万苦才摇到房子,你坐在这鸡蛋里挑骨头,我签不成约退房了你来给我赔偿?”
  齐齐被吼得脖子都缩到衣领以下了,下意识地推推眼镜,眨巴眨巴眼,干巴巴咳嗽几声,额头的几缕头发都被打湿了。
  骂得好啊!覃玥玥快爽死了。可是眼看其他银行信贷经理那边都围满了等待审核的客户,再重新排队又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周姐,有所不知,齐经理是我们这边经验最资深的老信贷经理了!”她捏着嗓子做作地故意说给齐齐听,“眼下您看齐经理提的条条框框多了点,但您换个角度想想,这也是齐经理负责任的表现啊。之前好多同事的客户签约都很顺利,结果客户以为结束了,又被银行退案重新办,别提多麻烦了!有一个被拖得政策都变了,利率都上浮了!只要是齐经理真的接下我们的案子,就等于少了很多后顾之忧,咱们资质好着呢~咱们真金不怕火炼!~现在只要多配合一下,保你后续省心!”
  见周姐和齐经理的眉目都舒展了,覃玥玥朝水吧台吆喝,“阿姨,麻烦帮我的女神业主来点花茶~呀,阿姨不在,周姐看我们这多火啊,阿姨都忙不过来了~要我说,我们周姐眼光好,运气也好,一把头就找到了最火的楼盘,有一把头逮到最靠谱的信贷经理~多少人羡慕死你了~”
  她一通皮厚的叭叭谄媚使那两人心旷神怡,又不好意思笑得太“不高贵”。
  “齐经理,您审核也辛苦了,喝点儿什么?我一并给你倒去。”
  “我喝热水就行,小覃你客户最多,你也辛苦了。”齐齐尴尬地对周女士没话找话,“这孩子能干,前途可期。”
  周女士理了理头发,点点头,“离婚协议实在没带,我叫人 pdf 扫描给你吧。”
  齐齐松了一口气。
  覃玥玥也松了一口气,嘚瑟着去水吧台,沾沾自喜地忙活着。
  “又有新靠山了是吗?中午你给我上来。”男人压低的声音低到只有她一人能听见。
  最近他没再找她,一次也没有,甚至信息也没发过一个。
  他想召见她,就没羞没臊地出现,什么哄骗的温情的话都说得出。
  不想找她,就死了一样完全消失。
  他们之间当然没有公平可言。
  覃玥玥越发感觉自己是个玩物。
🔒➱第37章 孤单的猩红(上)
  某种程度上,生活是事与愿违的集合,零零散散,或明或暗。
  就譬如,当你希望时间慢些走,她却上了发条,恨不能省略所有去程,使你瞬移到你意欲退避的彼岸。
  一到 12 楼,碘酒夹杂其他药剂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味道好像可以杀死一切生机与活力。
  14 分钟前,他们穿过中山大街的车水马龙,来到医大二院楼下。
  “待会儿看见你妈,你懂事点,态度好点。她在接受治疗,有反应很正常,说明有效果,在康复。”过马路时周佳敏嘱咐她。
  对自己妈妈为什么态度不好?
  她都病了,我怎么还会不懂事?
  覃玥玥还是点点头。
  快到了,终于要见到妈妈了。她跟着小姨向病房走,周佳敏又在提醒她什么,她却忐忑得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踏入那病房,黄白色的灯光从小姨身影后渗透而来。
  那灯光与药水的味道相伴相生,竟也显出几分凉意。
  这里味道是最浓烈的,应该就是从这发出的味道。
  镶嵌在病床前面的患者卡上写着:患者姓名 周艳秋。
  一副形容枯槁、凹陷惨黄的躯壳,头发几乎掉光,眼皮也没合上,周身插满管子,栽倚在那病床。
  这昏睡的躯体与秋天的枯叶别无二致,仿佛它使出坐起来的气力就会酥脆得粉碎折断。
  它令覃玥玥触目惊心。
  覃玥玥从没见过如此真实可感的活死人。
  这当然不是自己喜形于色、爱玩爱笑的妈妈。
  是哪个无聊贱货的恶作剧吧。
  可周艳秋三个字,清清楚楚摆在那里,真真切切。
  居然有这样一天,妈妈的名字如此刺眼,割得她不觉间涌出比血还腥的泪。
  她抠出患者卡,反复核对患者卡上的名字,“哈哈哈,谁有毛病吧?把我妈的名字塞这干嘛?缺了八辈子德的,不怕遭报应。”
  小姨的表情已经焦灼。覃玥玥看见了。
  病房里的其他患者和家属,也都在凝固的空气中,沉默地望着她。覃玥玥也看见了。
  覃玥玥还看见,隔壁床有个穿黄衬衣的中年女人放下刚打的白菜豆腐汤,捂着嘴,眼圈红了。
  所有人都在无言地告诉她:“孩子,没有人恶作剧。那是你妈妈,希望你能坚强地接受事实。”
  那副躯体,那个人。
  那个人是妈妈啊。
  那一瞬间,所有人看见那孩子的肢体剧烈地抽泣,好像正在经历一场惨无人道的地毯式爆破。五脏六腑都被轰炸得分崩离析,血肉横飞。
  可那孩子终究没发出一点声响,只是无声地溃烂着,颤抖着。
  但所有人都知道,此刻那孩子心中,已经如同雨季的雨极。
  其实覃玥玥从不是只会流泪的柔顺女孩子。
  她不想流泪。
  她想爆裂地宣泄,直到她缺氧晕厥,然后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只是一场梦。
  但覃玥玥钳紧了嘴巴,狠命屏住呼吸。
  她的声带好像被沉重的铅块坠在半空,苦麻的滋味好像真能毒得她变成哑巴。
  她确实很争气,没有发出声响,也竭力压制自己的颤抖,虽然强压得自己脖子上的血管都凸出来。
  你刚答应了小姨不能哭的。
  妈妈看见你这样,还要心疼你,安慰你,还可能对自己的病情更绝望。
  她已经很痛苦了,她不能再因为你伤心!
  你怎么这么没用?非在这洒什么狗血?能不能分清时间场合?
  要哭滚回家去哭!不要惹妈妈更难受!覃玥玥你搞搞清楚,叫你来是让你陪陪妈妈,你别再害妈妈了!
  覃玥玥咬牙切齿警醒自己。
  可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止不住泛滥的泪水。
  那是妈妈啊,记忆里抱着自己,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的妈妈。
  那个为了给她圆满的家,宁愿不要自由,也要回到她身边的妈妈啊!
  妈妈到底一个人忍受了多少痛到死去活来的时刻啊?
  周艳秋睡得正香甜,安详地享受着短暂的没有疼痛的时光。
  覃玥玥终于坐在母亲身边,想再拉拉母亲的手,就像每天晚上睡前那样。
  可那指节干瘪凹陷的枯手早已千疮百孔。她拇指轻轻触碰按压在母亲的手上,母亲手上的皮肉已经不能及时复原。
  汹涌的啜泣再袭上来,覃玥玥只觉自己快要背过气去,只好别过头,紧攥着拳头,压制。
  “玥玥来啦,让妈看看长没长高。” 周艳秋到底很快醒了。
  覃玥玥急用袖子抹干脸上的泪水,深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站着给妈妈看。
  是妈妈的声音。周艳秋骄傲地和病友们介绍女儿,“我女儿这几个月又长高了,还有点变样了。”
  “过几天出院,咱们再去 369 看看衣服去。”她又对孩子说。
  这熟悉的眼神真的是妈妈。
  覃ᴶˢᴳ玥玥险些又要失控现出哭腔,用力笑着,“好啊,那你可得加油快好起来!我也好好学习,咱们一起加油。熬过去了都是好日子。”
  周艳秋的笑容失去了以往的感染力,“正是这样呢,大夫说妈现在好多了,你就管专心准备考试吧。啥也别想,别上火,啊。这有爸爸、小姨、舅舅,妈挺好,再好点大夫就让我出院了。”
  周艳秋摸摸孩子的脸,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月亮,可以引起孩子眼底的潮汐。
  她们拉着手,说着家常,覃玥玥再不敢握紧,生怕给饱经摧残的母亲再增添一丝不适。
  那孩子一直笑着,说些学校里的趣事,说风景的变化,说和妈妈的回忆。
  可是她时不时总不得不仰起头,也许她怕泪水掉出来。
  有时候,她又侧过头去假装看别处,回过头对着妈妈时,又笑得像田野里的向日葵,倔强却充满希望。
  然而对于深爱母亲得孩子来说,看着她在受苦,终究每分每秒都是凌迟的酷刑。
  越是看着妈妈一脸欣慰做出不痛的样子安慰自己,覃玥玥越生不如死。
  挣扎多了,总会力竭。终于,情绪逼得孩子无路可逃,她眼圈又红得快要止不住泪水了,逃着冲出去,说要去给妈妈接水喝。
  旁人眼见母女两个,忍不住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
  周艳秋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呢?
  某天早上,她被护士叫醒送去检查,按照要求侧卧着。
  那时冬天的寒意还未消散,医生在她腰部下面腹部两侧消毒麻醉。
  一阵酸痛后,好像什么东西钉进自己的骨头里,反复钻拧,抽取了片刻,她感觉小腹空空的,就像血液都消失了。
  后来的日子她陆续开始输液,最初打上没几分钟,突然呼吸困难。
  再后来,生活在周身发麻发热、呕吐、疼痛、活检、输液之间循环往复。
  即便他人有意淡化隐瞒,看着自己外表明显的变化,再迟钝的人也猜得到了。
  那么爱美爱笑爱玩乐的人,伤心会不会格外多一些?
  昨天她知道孩子要来,一夜未睡,上午还问周佳敏要了唇膏涂,想使自己气色看去稍好些,却还是眼见了孩子难以抑制的哭泣。
  她又想起昨天和旁边床位病友聊到孩子。
  对比之下,她的玥玥是多出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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