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自己都感动了。这是“销售思维”下的“换位思考”，她觉得自己说得可妙了。其实还是对自己的考虑比较多。
他一脸看戏的表情瞅着，但不是感动她“知书达理”，而是她那样子，活脱脱就是对熊孩子一顿苦口婆心的老母亲，好像马上就要说，“我这都是为了你。”
他憋笑嗯了一声，“我没事儿，这点儿坦荡有什么不敢？你藏着噎着，我成什么了。但是尊重你的想法。”
“我真的没关系，横竖我已经离职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啊！”她还真是“不负他望”，他也没再多说，只把相扣的十指攥得更紧些。
那一桌有十几号人，建东案场两家销售团队今晚在此团建。没有甲方在，也不用恭敬地煞费苦心挑馆子，只一味奔着物美价廉来了。
邵涌老远就瞥见许覃俩个，震惊之余，稳如老狗的他选择谋定而后动。后来也有几个人陆续看见了，同样。
酒过三巡，延腾的经理于波倒是上头了，他拎着塑料凳和啤酒，粗脖热脸地定在崔利荟旁边。
“今天好日子，咱们说道说道。”
崔利荟暗中嫌弃，依然端庄一笑，侧脸叫隋滨，“你家领导喝多了，你们管管他。”
隋滨尴尬一笑，纹丝没动。
“我叫你一声大姐！你应不应？”于波没听见似的，“老大姐，我来问问你，先前你是不是叫那个尹什么偷我们家客户？还叫他们登记时候换号码？咱们今天就来说说。”
“越说越离谱，我都不懂他在说啥。”老崔对着周围尴尬地装傻充愣。
“有没有！”于波还在问。
其实老人们心里都明镜似的。
不过尹翰早被末位淘汰了，当事的销售们早已不再纠结。只有于波，因联代 PK 案场管控不利被公司降了一级。
恭喜延腾原案场经理，现销售经理于波获得“全案嘴替”光荣称号。
“快别胡说了，讲笑话呢。”崔利荟“垂死挣扎”，誓将体面一端到底。
酒瓶哗啦碎了满地，于波绷不住了，豁出去，“我给你脸你不要脸！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背地里鼓捣那些见不得人的臭事！老登见天儿的夹着尾巴装大尾巴狼！”
众脸懵逼。
半晌，杜梅小声对旁边儿的延腾家小志嘀咕：“你们家小波儿真汉子。”
“是吧，爷们儿。”
“纯的。”就连邵涌也比了个大拇指。
为啥此刻他不护着顶头上司崔利荟了？
因为项目近一年都不会加推，销售团队不久快重新组建到别处了。
此时表忠心得到的回报有限。
覃玥玥全程竖着耳朵偷听，许陆文则波澜不惊，只一脸嫌弃宠溺地品着她那个喜形于色的德行。
“于经理上头失了智了，我不和你一般计较。”老崔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看看，这就是你家经理，除了人事儿，她什么都会干，话都说到这个份，她！还！在！装！逼！”于波今夜杀疯了，夹杂着酒气的唾沫星子喷了崔利荟一脸，指头戳得她脑袋一歪一歪。甚至已经有人对狼狈老崔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哎呀！好巧！大家都在！”覃玥玥一看老崔被骂，兴奋的什么顾虑都飞到九霄云外，哪能错过哦这个名场面！火速到达战场。
众人见她旁边是许总，两人还拖着手。他一脸大方舒展的样子。
这下连于波在内，众脸懵逼。
有的懵逼他俩的关系，有的吃惊他怎么会拿到台面上。
随即陆续向许陆文问好。
许点点头，手还没撤，刚要开口说和，覃玥玥却抢先一步。
“梅ᴶˢᴳ姐！想死你了！你家的小猫还好吗？崔经理之前跟我说，阿猫阿狗有勇气，傍对了贵人，很有识人之明！我就一直想说，小猫找到梅姐这么疼她的贵人，总比一些表面肉麻兮兮姐妹相称，实则坑蒙拐骗的老阴人好多了！是吧荟荟姐？”
！！
老崔顿时更如同霜打的瘪茄子，萎上加萎。
在场的都是知道此前覃玥玥被老崔设计坑骗未遂的，因为那天下午覃玥玥当众撒了好久的冤屈狗血。
老崔属实不值得同情。
“下班时间不谈工作，你们俩私下随便闹，别在外丢脸，让大家看你们演戏吗？”
老许一发话，于波熄火，老崔抬头酝酿接下来的叫屈。
杜梅暗戳戳嘀咕，“我倒愿意看吵架的戏，撕得越响越好。”
“另外，谁是“阿猫阿狗”？谁是“贵人”？什么又叫“傍”？小覃同我一起，她在工作上的努力不比你们任何少，是我主动找她的，我真心地尊重她珍惜她。对我的人放尊重点，说话注意方式和态度。”
这下轮到覃玥玥熄火了。
她大脑一片空白，心胸里好像有个 300 斤的胖子在噔噔噔狂奔。
她不知此时应该作何表示才叫体面，眼里萌生了温热的水雾，无言地看着他，却被他众目睽睽一把揽到怀里，那样不容置疑。
可能是心跳声太响，她只隐约听见他们笑着赞“男才女貌”什么的。他们对他，大多是恭维习惯了。
后来他带她一并坐下，参与了那些人的团建，她只记得他的体温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没有分秒离开过，散场时候她肚子挺撑的。
那天他们是一起散步回家的。穿过小吃街、穿过无人的捷径、穿过桥梁，后来他买了半个西瓜。
在家一起用勺子挖着吃，冰冰凉，更是沙沙的甜。她突然没头没脑对他说，小时候在姥姥家边吃西瓜边看电视剧，《上错花轿嫁对郎》选角真好，最合适的演员在最好的年纪。
他马上拿起遥控器，点开电视剧序列，搜索 SCHJJDL，目不转睛，“现在找找看。想家啦？过年带你一起。”又在瓜最中间处挖了一勺喂给她。好像忘了明天还要起大早，大半夜的。
“别这样，我害怕……”
“不是，今儿怎么啦，有我在，怕什么？”说完他看她好像又要哭了，忙用点点的轻吻去抹掉猫眼泪，西瓜的水香调香气。
她没敢直视他，伏在他肩膀上去，“我就是害怕你。你可别对我太好，我怕我以后离不开你。”
“这才哪到哪啊，我还没为你做什么呢。傻孩子。”他一头雾水，安抚着她后脑勺，暗中感叹好圆的一颗脑袋，“目前看看，只有不让带你去喝酒一个事算是帮到你。”
其实在他看，她对他才是真的好，只是她自己似乎意识不到。这样最好，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一旦带上了付出感，关系便已经变质。
“那你真的就别做了，给我留条活路。”她确实已经很满足了，生怕日后会控制不住自己变得贪心。
贪心了、有执念了，就离失智玩完不远了。
“不行。哪还能让你再跑了？”
覃玥玥算是缓过来了，“切，那得看你本事，我小时候练体育，跑得可快了。”
🔒第45章 是的，就是不服，怎么了？
这是覃玥玥第一次参与项目的前期筹备阶段，她万万没想到，售楼处还没正式对外公开，本部门领导已经有了“重点培养”的“储备主管”。
当然了，不是她。也不是 985 211 的冯伊宁，更不是爽利活泼的凌姗。
“谢飞小伙子板正，天生有领导范儿。老司机呢，确实有经验，就是长得太猥琐了，拿不出手。”田海宴说别人时候，也不想想，自己也算不上啥美人啊。
“要我说老司机最合适。得有个识途老马在前面带着，这个老马还得乖顺。小谢，小伙儿不错，有我当年的影子，心性还少不了打磨几年。”田的顶头上司，营销总监高鹏祥嘬了口烟。
“为什么不是女孩子？”覃玥玥一脸无辜无知地问。她去办公室找文秘，听见俩人光明正大的讨论，就光明正大地接了，其实她想说为什么不考虑她。
只是换位思考，人家都没看见自己的能力，不考虑培养自己也情有可原。但她也想了解领导对其他几个女孩子的看法。
“小覃啊，你们几个姑娘现在年轻，还没阅历。女性一旦进入婚育状态，你再心系工作，也有很多事儿身不由己，所以站在公司角度，男同志更稳定。可能你会认为有点冷酷，但这个 X 蛋的世界就是这样，男女本来就没有公平。大老爷们工作家庭总能兼得，女同事常要做出取舍。”高总和颜悦色，一副邻家大叔要去钓鱼的派头。
“海宴姐就特棒！她是女孩子的榜样。”既然说不过你，我就去拍她的马屁吧，覃玥玥到底不甘心就此“偃旗息鼓”。
“海宴当然没得讲！性子烈的能干女同志机遇当然多！但越是这种女人，往往越重感情，生活给陷阱也越多。她这一路拼杀上来，付出的绝对比男同胞更多。”
田海宴突然被下面和上面“两头夹夸”，小黄脸儿都变橙了。
“您说得句句在理，但就算不公平，女孩子也有赢的权力！只要她不怕付出。”覃玥玥目光坚毅望着高总，掷地有声。
“想得都很明白，实践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你们几个女孩子，20 出头儿，一个个花儿似的，机缘很多，有时候就发生在一瞬间，你完全没想到的时间。可能今天说着单身，没过两年孩子都有了。这样的我们见多了。反而经常是平淡如水的妹子走得最平坦，笑到最后。” 高总所言也是实情。
“那就看行动呗~不看广告看疗效。”覃玥玥莞尔一笑。
田海宴眼神一亮，笑着逗她，“怎么，你不服呀？~”
“是的，我就是不服，怎么啦~？”只听她语气娇滴滴说着硬邦邦的话，笑得却比见到许陆文还甜。说完她踩着 7.5 的高跟鞋抬头挺胸离开了，马尾左右呼扇，像在轻轻甩谁的脸。
片刻沉默。
“这就是年轻人的可爱之处。”策划张涵开口道。
“不看广告看疗效。”高总也乐了。
最近，每周几天时间带兼职的“小蜜蜂”到周边各高端小区扫楼，几天时间在各大商超门口的“展点”坐守宣传，剩下 1 天时间在售楼处“背说辞”。
客观来说，在此阶段，销售基本接触不到什么“准客户”。就算是有，到开盘前的“存活者”也是寥寥。
因此，目前的销售动作，形式大于效果，却必不可少。毕竟，总要留些痕迹给大领导们看呢。
“要死了，你们看见这周排的点位表吗？我这周 4 天都在小区，天杀的田海宴要晒死我了。”正直盛夏时节，肤白胜雪的冯伊宁的防晒面临严峻考验。
“这位小同志莫慌，前期的客户左右都是水，就是给你机会“划水”的，等后面正式公开接待了，你想划都没机会。” 袁斌无愧于“老司机”的美名，早就看透了“本质”， “哥哥教你一招，带小蜜蜂到地方拍完照，你就在小区附近找个小咖啡厅，充电宝一插，天黑再喊他们回来拍个照就行。”
覃玥玥立在旁边，低眉顺眼，一脸温驯，在宣传册印上刻着自己名字和电话的盖章，耳朵“偷师”着老司机的“经验之谈”。
“这都行？”冯伊宁将信将疑。
“ 这有啥，上回我给安排那个小区，保安不让进，我就去旁边商场坐了一下午，还看了场电影。让小蜜蜂去发，你负责检查和拍照就行。 ”
“小蜜蜂有那么好带就好了。一帮暑假兼职的熊孩子，上回扫楼说了几句就跑了。”
“有时候你还是太软了，你得和哥学，压压他们，你跟他们讲，要是被你发现有漏发的，他们今天一分钱都别想拿。”
“好吧。”有气无力，冯伊宁向来待人和气，知道这个路线不适合自己，左耳听右耳冒了。
转头就到了午饭时间，老司机袁斌又溜到田海宴办公室去“一起点饭吃”了。看来他属实很“上进”。
“领导，最近我发现，咱们有的销售不太作为。”吃到一半，袁斌“忠言相告”，挤着笑容，几分试探，几分谄媚，像个吃了咸粽子的肥老鼠，殊不知上午他宴姐背后嫌他猥琐。
“怎么呢？”田海宴嗦着老司机点的周黑鸭，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听他们聊天哈，他们说天太热，干不下去，所以有的可能拍完照片就躲起来划水了。”
“谁啊？”田海宴更是一点都不意外，慵慵懒懒地配合着。
“唉，这……不好说，咱也不好背后说人是不是……”老司机“面露难色”。
“我要解决办法。”本ᴶˢᴳ就是收益不大的形式主义动作，田海宴已经闻出来他非要出来挑事。
“这个……我有一记，能看出来是谁偷懒。”此刻他的糖油含量定然超标。
“说！屎橛子都到屁股门了还给我挤牙膏。”田姐憋不住了，口吐芬芳。
“安排几个保安不让进的小区……碧瑶山庄、宴南都之类的，谁要想偷懒，不会强行进去，也不会上报，就会在小区外围的商铺休息。然后我们去突击检查。”
田海宴白了他一眼，“你要热死我啊！”
当天下午，室外温度 40，该死不死，轮到覃玥玥带队“小区扫楼”了。
那些来兼职的大学生一个个乌漆嘛黑。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她像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今天她要去的点位，“碧瑶山庄”。中午突然通知她改的点位。
从那天后，另一片阴云盘踞心头。
🔒第46章 蜜蜂
他较近的这位前妻出现时，覃玥玥正顶着毒辣的太阳，带 5 个“小蜜蜂”，在前妻姐十几年前住的小区里“扫楼”。
“我知道你的，15 岁没了妈，20 岁没了爸。你的心思，我姑且能理解。”
“年轻于他算不上稀缺资源。不能给他带来价值，该是玩伴，或是玩物。”
“他跟你玩真的，除了坏事做多良心发现的伪善，没有更合理的解释。”
40 度的午后，碧瑶山庄 7 栋旁，林荫下，迪奥方框金丝太阳镜下是一副罗马鼻，红唇拉出一个戏谑的弧度。高芬楠对覃玥玥远在异乡的前尘往事和近来的私密心事如数家珍，风轻云淡。
身旁无人，只有鸟儿叽叽歪歪嗷了两嗓。
“谢谢您好心提醒。可您用所谓的“资源”和“价值”来评判和他的关系，您在物化您自己，您知道么？若是真如您所说，那他也物化了您。或许我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像您思想那么有高度，对不起冒昧了。”
“您也知道的，你们二位婚姻的解体与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那会俺待在老家处理俺爹的丧事儿，俺没有出现在您二位的生活里。再说我从没对他提过我的事。而且俺已经离开过他一次了，是他非要找俺。”她故意学着宝强的口音回复高芬楠。
夏天常爱开窗透气，不知谁家的熊孩子恃可爱作家长，一波一波刺耳的嚎叫开始泄露出来。
高芬楠的修养压不住不屑上脸了。
然而她再不屑，此时也不比眼前满脸淌汗快要花妆的小妞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