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利用石家？”
“谈不上利用，现在罗迪不认，石红妮下落不明，她们俩是个什么关系还在查，但进展缓慢，案子又卡住了。所以我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石红妮主动现身。”
“你想怎么做？”
“把李翠翠的身份公开出去，她现在还是王力案的主要嫌疑人，如果石红妮看到了，也许会主动出来。”
“不行！”许新华立刻拒绝了，他的声音有些愠怒。“现在石老太太还不知道李翠翠的身份，我需要有个契机慢慢告诉她，逐渐让她接受，你这样，等于直接给她一记重锤，她怎么接受得了？再者，那石红妮没见过李翠翠，李翠翠又是石红丫和买家的孩子，并不是什么爱情的结晶，你敢保证石红妮会对李翠翠有什么同情心？说不定她还会认为这么个孽子也不必在世上呢，我们不知道石红妮的心里状态是怎样的，她经历过哪些事，所以一切都有可能。”
白宁宁没有反驳，她点点头。“好，师父，这件事我们即便是做，也要争取家属意见，石老太太那么大岁数，我不可能去问她，你可以代表石家，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做。”
许新华如释重负松口气，这才猛地发现烟卷已经燃到了手指，他一把丢开烟卷，连忙对着手指吹气。
白宁宁看他这个样子，苦笑了一下，向办公室走去。
刚才跟许新华说得办法，只是在审讯完罗迪后的灵光乍现，如果这个办法行不通，就只剩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继续想办法审讯罗迪，让她说出实话。
第二，继续挖掘石红妮和罗迪的过往，把石红妮找到。
虽然难是难了点，但案子只能这么进行了。
现在有个问题始终没有打通，那就是罗迪为什么要替石红妮打掩护，她们究竟做过什么交易，也许把这件事搞清楚，就能撬开罗迪的防线。
思及此，白宁宁决定亲自去罗迪家走一趟。
上次调查罗迪家，是下属去的，和罗迪的姐姐罗素谈话也只是看了笔录。
那次笔录中，罗素承认了自己把妹妹罗迪换给了王力，这才换回了自由，也是因为这个才证实了罗迪对李翠翠说的事有很多虚假信息。
但那个时候忙着找人，没有深入去调查罗迪和罗素之间的事。
现在再看，白宁宁发现有很多事说不通。
罗迪被罗素骗到洗浴，可她为什么不恨罗素呢？反而要去杀王力。虽然王力也值得恨，但从情感来讲，姐姐的背叛才应该对罗迪冲击更大才对。
而她却编出一套寻找姐姐的借口，做了这么多铺垫，只是等王力死了以后，让李翠翠去当替死鬼，于情于理都不符合逻辑。
另外，罗素做了这样的事，并不光彩，在道德上和良心上是要受到谴责的，她怎么轻轻松松的，警察一问就都说了？
再一个，罗迪既然被换给了王力，那说明王力或许已经对罗迪做了那种事，但却并没有在玩弄完后，把罗迪弄去陪客，只是让她安安全全地在洗浴区做个服务员，这又是为什么？
明天就去见罗素！也许搞清楚这两姐妹身上的事情，这些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姐妹
白宁宁到的时候，罗素正坐在门槛上搓玉米，她的妈妈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上次走访，罗家的基本情况都已经掌握。
罗家有三个孩子，姐姐是罗素，罗迪排行老二，下面还有一个读初中的弟弟。
罗素读书不多，罗迪也早早辍了学，全家保供一个人读书，就是罗迪的弟弟罗林。
罗迪在洗浴中心一个月赚的钱只够自己生活。
罗素呢，未婚生女，孩子爸爸不详，问过，她没讲，只说和孩子爸爸断了来往。
一家几口没有太多的生活来源，罗爸爸在外面打工赚钱，原本罗素的妈妈在村里给别人家当保姆，自从罗素生了孩子，她就回来帮忙带孩子了。
院门是敞开的，白宁宁站在门口敲了敲大门，便带头走了进去。
抬头看见眼前一行人，罗素顿时露出不满的脸色。
她把玉米扔进面前的筐里，给她妈妈使个眼色，老人就带着孩子进了屋。
罗素站起身迎上前来，冷着声音问：“您几位是警察吧？这次来又有什么事？不去抓坏人，老盯着我们家干什么。”
这个反映让白宁宁再次感觉到奇怪。
如果说罗素为了自己宁愿把妹妹豁出去，那她现在的火气又是哪来的呢？冲王力？是在替妹妹打抱不平？
可如果她对妹妹真的这么在乎，那前面的行为就没有道理。
白宁宁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这次来呢，是有件事情没有搞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下你是如何把罗迪骗去了洗浴中心的？”
“我上次不是都说了吗，我看见你们警官拿着录音笔录下来了，还有人做记录，是你们录音笔坏了，还是记录本丢了？”
白宁宁笑了。“都没有，记录我完完整整看过了很多遍，但是我觉得有漏洞。”
“你什么意思。”
白宁宁从罗素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戒备。
“不要紧张，没关系，你只需要再讲一遍就好。你上次给的理由，没能说服我。”
罗素没吭声，她回身走到玉米篓跟前，一脚把篓子踢开，隐隐带着怒气走进屋内。
白宁宁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罗素什么意思。
过了大概几分钟，罗素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怀里抱着那个婴儿。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这个孩子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本来是已经在谈婚论嫁tຊ了。”
“所以……你是想说你是为了这个孩子？”
罗素突然就哭了。“他让我做他的情人，我不同意的话就让我去陪客，可就在前一天我才告诉男朋友我怀了孩子，他兴高采烈的说会马上筹备我们的婚礼，你说我能怎么办？”
“那你忍心就这样把妹妹豁出去？不能报警吗，不能逃跑吗？”
罗素苦笑着摇头。“这位警官，我不是你们，我怕，我怕一旦我报了警，你们却抓不到他的把柄，到头来倒霉的绝对是我，我也怕我逃不走，再说那个时候我刚怀孕，为了孩子我也不能颠沛流离的去流浪吧。”
“可是现在看来你似乎没有结婚。”
“对啊，我的男朋友后来还是听说了这件事，他说，不能保证这个孩子是他的，他接受不了我身上发生过这种事，所以就一走了之了，我不怪他，现在有了孩子陪着我，有没有他都无所谓了。”罗素低下头，手指摩挲着孩子的小脸，眼角涌上了一丝爱怜和温情。
白宁宁看着她的神态不像作假，动机如果是这个，倒也说得过去，可她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妹妹罗迪吗？
她决定把罗迪的情况告知罗素。
“你的妹妹罗迪，涉入了阳光洗浴中心老板死亡案件，她已经招认，承认都是自己做的。具体方法是，罗迪通过3楼的一个密道提前把药下在了王力的水杯里，待王力身体起了反映沉入水中，嫁祸给同事，并在劝离这位同事后，伪造了案发现场。按照这个来讲，罗迪犯了故意杀人罪，很有可能被判处死刑。”
罗素的视线终于从孩子身上拔了出来，她震惊地看向白宁宁，似乎是在探究真假。
罗素并不知道罗迪被捕，关于王力死亡案，她所了解的也仅仅是抓到了嫌疑人。
白宁宁继续说：“但我觉得案子还有内情，如果罗迪不是主谋，背后还有其他人指使，那么她的罪行可能就要轻上很多。”
“主谋是谁？”罗素立刻问道。
“现在就是没有证据，所以我才来找你，我需要知道罗迪去洗浴的真实目的，我需要你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比如说她在洗浴这大半年的经历，比如和老板、老板娘有没有发生过一些特别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她会把这些事情跟我说？她恨我还来不及。”罗素依然坚持。
白宁宁微微笑了一下。“可不是嘛，我也对这里感到奇怪啊，她本来应该恨你还来不及，可她不仅每个月都给家里打钱，还去做了一桩凶杀案，我怎么都看不出来她恨你。要说她恨王力，倒是显而易见。”
“什么？你们……”
“抱歉，我们已经查过了你们家庭的银行流水，罗迪自从去了洗浴，第二个月开始，每个月都会给家里转一笔钱，她动了些脑筋，每次转账都是通过柜员机输入账号直转，查不到转账人的名字，转账时，她还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可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很简单，一查当日监控就知道是谁了。按说这笔钱可远远超出她的工资。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把真实情况告诉我们？”
“告诉你们就能帮到她吗？”
罗素松动了！
白宁宁趁热打铁。“你现在不说，我们也没法确定能不能帮到她，但是你说了，哪些有用哪些没用，我们自己会提炼分辨。如果不是想帮助这个姑娘，我们现在完全可以定案，何必再来找你一趟呢，对不对？”
罗素咬着下唇，白宁宁也不再催，静静地等待她开口。
许久。
”不是我骗她去的，是她主动要去的。”罗素看了下白宁宁：“你等我一下。”
说完她回房间把孩子交给母亲，再出来时换了身衣服。
“去外面吧，我不想让家里人听到。”
***
回到警队，白宁宁一行人皆很沉默。
罗素讲得故事，再次打碎了他们一直以来构建的人物形象。
罗素和罗迪，并不是相残的姐妹，而是在拼尽全力守护着对方。
罗素去洗浴中心打工，先是被丁经理盯上，被吸纳成为一名服务小姐。
但罗素始终不从，悲愤交加之下，跑去王力的办公室哀求他放过自己。
然而王力却被罗素楚楚可怜的样子吸引，动了歪念，想要罗素陪他过夜。
罗素只得说了实话，表示自己已经怀了孕，求王力放过她。
王力虽然做尽坏事，却有一定的分寸，他知道一个有身孕的女孩不能轻易碰，搞不好容易出人命，于是在那晚放过了罗素。
但他却威胁罗素，让她找个人替代她，否则不仅会毁掉她的婚姻，还让她在深州和老家一辈子抬不起头。以他现在在深州的势力，做这些轻而易举。
罗素当晚没有回出租屋，更没有见男朋友，而是躲回了家中。
罗迪看见姐姐失魂落魄的样子，在苦苦问询之下，终于得知了真相。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姐姐还没有隆起的腹部，静静地说了一句话：我去。
罗素一脸惊恐，马上拒绝了妹妹的提议。
“不行，我不同意。”
罗迪却只说了一个理由。
她说，我就是想去做有钱的情人，姐你也别劝我，我没有文化，不想一辈子苦哈哈的，早就想找个有钱人了，不是王力也是别人，但这种事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到的，现在有个机会，不是正好吗？
罗素不信，依然不同意。
结果第二天，丁经理就进了村子，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家。
见到丁经理那一刻，罗素的脑袋轰的一声，浑身战栗，这时，罗迪二话没说就站了出来。
但罗迪去了洗浴后不久，村子里就流言纷纷。说罗迪在外面做那种事，真丢人现眼。
罗素心疼妹妹，每次听到都会辩解一番。
然而越辩解，流言越甚，也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有鼻子有眼的，说罗迪现在是老板的情妇，是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
后来她才知道村里的有钱人竟然去过那里，点名要罗迪服务，工作人员像看白痴一样看他，最后暗示他，罗迪是老板的人。
罗素痛苦不已，眼看关于妹妹的舆论已经无法扭转，她只得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说妹妹是被自己骗去的，她卖力给妹妹打造了一个受害者的形象，自己成了那个背信弃义、连亲人都要坑的人。
这是罗素能为罗迪做的唯一的事情了。
这下很多人开始对罗迪报以同情，反而把吐沫星子都吐到了罗素身上。
罗素不在乎，妹妹为了她牺牲了这么多，被骂两句有什么要紧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罗素的男友彻底离她而去。
罗迪自从去了洗浴，手头一下子宽裕了很多，她知道姐姐的男友离开了她，家里又多了一口人，生活更加拮据。
所以她每个月都会寄回来一笔钱，改善家里的生活。
至于为什么罗迪还在洗浴区做服务员，罗素的解释是，王力怕老婆，让罗迪在洗浴当服务员而不是把她养在外面，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怕被老婆知道。
其他的细节，她就不太清楚了，罗迪跟她讲得并不多。
之前之所以一直没说这些，是不想再次把妹妹的形象破坏掉。
白宁宁想知道罗迪和杨秀颜有没有关系，但很遗憾，罗素并不知晓。
不过这次走访至少解决了几个疑惑。
罗迪是自愿来到洗浴，并做了王力的情人，目的是为了帮助姐姐的困境，同时牺牲自己一人，可以改变全家的生活境遇。
另外，罗迪之所以还在洗浴区工作，是王力的安排，一是她始终在王力的眼皮子底下，不容易脱开掌控，另一方面也容易掩人耳目。
这样一来，罗迪与杨秀颜极易发生关联，毕竟作为王力的妻子，不可能对王力身边的女人一无所知。
现在，恐怕只能从罗迪处打开突破口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现身
令白宁宁意外的是，她无论对罗迪采取何种审讯方式，罗迪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一条路走到底，拒不承认自己和杨秀颜有过同谋。
就算白宁宁提到警方已经从罗素那得到了很多内情，知道罗迪心有苦衷，却依然不能让她动摇一丝分毫。
这个时候，上级的压力陆续而来。
由于舆论的纷纷扬扬，抓到了嫌疑人又迟迟不定案，公安的压力极大。
于是上头隔三差五地开会督导，明里暗里告诫白宁宁，嫌疑人自己都招了，该结案结案，别再磨磨唧唧的了。
白宁宁以沉默对抗，这把领导可气够呛，指着白宁宁鼻子骂，说她真是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许新华那个犟驴，犟了20年，非要找人，结果怎么样？人找来了吗？还不是碰了一鼻子灰！
她可倒好，出徒是出徒了，跟许新华犟到一起去了。
白宁宁也不吵不嚷的，反正就是不结案，每天坐在办公室到处打电话，可算是把自己多年积累的那点人脉tຊ用的彻彻底底。
虽然杨秀颜的协查函早就发送到各地公安了，但她知道，如果再多一层关系，对方上心程度绝对大不一样。
于是她称兄道弟、呼姐唤妹的，找了全国各地不少城市的同行帮她留意杨秀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