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绿光一闪而过,胡采颐这才看清了许仪的手上有一个绿色的手环,方才出现的残影应该和那绿色的手环有关。
“原来是这样。”
绿光一次比一次黯淡,胡采颐笃定许仪使用机会应该用尽了。
“我说了,我是神明,你杀不了我,何苦白费力气。”许仪气息不稳,胸口处似有千万蚂蚁在爬动,挠破心肝。
“许先生,方才我说了,送您上路,说出去的话如何能够轻易收回。”
寒芒一过,鲜血溅没白色的酒肆旗上。
许仪难以置信地倒下,他不甘心,还没有看见宋朝灭亡,若是真有长生药便好了,这样,他可以再一次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桑梓。
“许先生,宋朝有宋朝的走向,日后如何,我们管不到,但我等存活一日就不允许分裂割据的事情发生。”
或许许仪有什么苦衷,但再大的苦衷也不能染指国破家亡分毫。
“阿采,走吧。”他知道胡采颐心中有事,大抵是因为看了真相镜的缘故。
“阿年,千年以后,真的会有他说的盛世吗?”她倒是有些憧憬了。
“千年以后的事情你我又怎么会知道,阿采这是要成精了?那可不能丢下我这个老头子啊。”冯御年半取笑道,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或许真的会有千年之后的盛世。
胡采颐盈盈一笑,此生得见他,莫过于最大的幸事了。
“那可不一定,你呢出身名门,万一带了个小妾回来,时间一长,嫌我人老珠黄,可不得丢下你另寻新欢了。”
原是她一句玩笑话,他却当了真,轻轻揪了一下她的头发。
“阿采万不可说这些离我而去话了,我会死。”
她想不到冯御年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垂眸而下时,不小心窥见那样东西,瞬间没了气势。
中秋前夕灯下,人影相拥,柿红浮动,不知是人是灯。
追兵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死到临头了还在这里卿卿我我,真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将他二人给我拿下!”
“谁敢?!”
冯御年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份圣旨,这份圣旨自然是先前去儋州之前皇上给他的圣旨,想不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你方才怎么不提醒我。”胡采颐小声埋怨了一声。
情到正浓时,他怎么能够委屈自己去提醒她呢。
“怨我怨我。”
正欲交手之际,司马湛出现了。
“放肆,冯兄乃我好友,你们怎敢为难于他!”
司马府兵面面相觑,司马湛是司马光最为疼爱的侄子,也是司马晦的亲儿子,虎毒尚不食子。
“愣着干什么,难不成我这个嫡长子还不配命令你们?!”
司马湛从小在司马光的教导下,明辨是非还是能够做到。
“公子,他们……”
“看来司马府的人,是不认我这个嫡长子,别忘了,我父亲是司马晦!”
冯御年心下一咯噔,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此时,司马晦远比司马光更加具有威慑力,更何况司马晦举事若成,眼前的这个人便是未来的太子,举事不成他们此时退兵也能保全全尸。
“你们退下,回去之后将一切责任推在我身上便是。”
为首那人抱拳致谢,转头道:“此处无逆贼,退!”
待到府兵退后,司马湛低垂着脑袋浑身发抖,瑟瑟秋风拂开他的衣袖,他像是一瞬失去了所有。
半晌,司马湛鼓起勇气道:“冯兄,你说我父亲为何会变成这样?我真的搞不懂,一个敦厚老实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谋逆之贼呢。”
当日,司马晦囚住司马光时,他恰好路过假山,他们的话他也听了个大概,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父亲会是这样的人。
身后的人并未传来一声话语。
“也是,大抵你也觉得荒缪,自己的父亲做出了株连九族的大事,怕此生无法同你吟诗作对了,冯兄,你我就此分道扬镳,司马家的事,我也不想连累好友。”司马湛只觉心中郁气难解,实在是愧对好友。
转头一看时,司马湛呆立原地,心中百味杂陈。
他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那二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彻底没了踪影。
“冯御年,老子冒着生命危险过来,你个老阴猴,居然那么对我!”司马湛觉得不解气,恨不得将毕生所学化为了谩骂冯御年的词汇。
“你个老阴猴,够阴险的啊!”司马湛叉腰,口中骂骂咧咧。
“别让我看见你个没良心的家伙!”
回去的ᴶˢᴳ路上,司马湛还不忘多骂上几句。
骂完了之后,心中的郁气竟然纡解了不少。
冯府。
冯管家回来时,春意和瞿载也跟着冯管家过来了。
就算是见不到胡采颐,见到冯御年或者是冯家的人也好。
“春意?”
胡采颐撒开冯御年的手,跑向了春意的方向。
“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怕你在这里闯祸。”春意嗔怪道。
冯御年的脸色兀地黯沉,怎么又来一个春意。
春意一个连新兴县都没怎么出过的姑娘,为了她竟然来到了山高路远的汴京,这份情谊她收到了。
胡采颐注意到了春意身后的瞿载,瞿载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居然也会在这里,还是和春意一起。
她忽然想起,儿时春意便说过渴望一个家。
瞿载为人忠实本分,还有一身本领在手,到哪里都有施展的机会,这二人倒是良配。
“你和瞿载……”
“叙旧的话以后再说,采采,我有一个重大发现。”春意明辨轻重。
“什么发现进去再说也是一样。”
“不行,采采,我们在来的路上发现了山上火药,数量还不少。”
火药?
春意一句话让冯御年思索了起来,随后快步走向了书房,按图索骥找到了最有可能藏匿火药的地方。
“春意,快说说是在哪里发现?”
火药之事非同小可。
春意将自己路过的地貌特征说了出来,还有从哪一个城门进来。
“采采,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春意揪着自己的裙子,上面沾满了泥泞,这些日子她一定吃过不少苦头。
“没有的事,春意,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祭天大典,工部的人会贴布告驱走百姓,在天台上出现了火药,说明工部也有截天教的人。
“那就好。”春意松了一口气。
“春意,瞿大哥,冯管家劳烦带他们二位去厢房。”
冯府的厢房也比新兴县的屋子要好上一些。
“是。”
这时,春意注意到胡采颐的手上带伤:“采采,你又受伤了?怎么那么不小心。”
“没事,等我忙完了这些事,咱们两个再好好吃一顿,看你,都瘦了,瞿大哥,可不能养差了我们家春意啊!”
瞿载挠头点头,女子间的谈话,他真不好融进去,只能点头掩饰尴尬。他心里想着,春意这般好的姑娘,他哪里能配得上,胡采颐尽说些什么胡话,难怪姓胡。
冯御年神情严肃:“小骨,有什么办法拆除火药?”
鱼小骨摊了摊手。
往年都是在金台寺举行祭天大典,看来这才是南唐势力的最终目的。
只怕如今的天台上已经布满了火药。
但错过了这个机会,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第二个机会实行他的计划。
“救一人还是天下……”
胡采颐的声音这时响了起来:“大人可有忧心事?这事也不难。”
冯御年定定看着她,她又怎么会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火药是火药,烟火也是火药。”
她的一句话让冯御年燃起了希冀。
是了,火药可以变成烟火。
此时未到子时,还来得及。
“小骨,去工部尚书家把工部尚书绑来。”
第三十六章 祭天大典(六)
月轮偏斜,星魄清清。
工部尚书杜允贤还不明发生了何事,就已经出现在冯府。
冯御年递过去一杯茶,笑得淡然。
“杜允贤杜尚书,我听说你们工部的人很是嚣张。”
杜允贤一看是冯御年这小子,也不拿人当回事。
“老子当年抗洪救灾之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杜允贤搬出了自己的功绩来压人。
“我知道,可是杜大人好像走错了路,这样吧,我给你两条路,一条路是告诉我们火药的位置,另一条路,我连夜向圣上弹劾你,说你委藏火药,欲在祭天大典上取他性命。”
杜允贤拿头撞开冯御年手中的茶盏,茶水洒了一地。
“荒缪!冯御年,你别以为你当过几天京兆府尹,就可以爬到老子头上妄论是非,老子对得起朝廷!”
杜允贤说得信誓旦旦,那头儿恨不得蹭到了房梁上。
“说不说是我的事,可你想想若是圣上在祭天大典上发现了火药,即便不是你放的,你也有失察之责,据我所知杜大人近来得了一位公子。”
这话刚巧被胡采颐听了去,冯大人竟然威胁他人,虽是为了圣上的安危,可这般真的像是那个清风霁月的冯御年吗?是他变了,还是她对他缺少了解?
“冯御年,老子告诉你,你要是有点良心,就不要对稚子下手!他还小,什么也不懂!”
杜允贤急得神情错位,方才那嚣张的气焰一瞬间下去了一半。
“我说,我说!”
冯御年打了个响指,鱼小骨将天台地图交给了杜允贤。
杜允贤标注了两个地方,有些迟疑。
“杜大人,皇上安康才是你我之幸事。”冯御年提醒道。
杜允贤这才下笔标注,一共标注了一百零三处。
“这些都是火药藏匿的位置?”冯御年觉得还没有完。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杜允贤的样子不似说假话。
“还请杜大人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以免南唐的人……”
“南唐?不是皇后的人吗?”杜允贤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阴谋诡计中。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皇后怎么会牵扯其中?
“我还以为你们让我供出皇后,怎么会是南唐的人呢?”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皇后是南唐人!
杜允贤也似乎明白了什么,啐了一口水:“娘亲的,皇后该不会是……想让老子背负上通敌叛国的罪名,这娘们真是心思毒辣!”
是了,还有一个皇后。
“杜大人稍安勿躁,冯家会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
“那我妻儿呢?要是被那老妖婆知道了,肯定会那我妻儿下手。”
“我去。”铁琉璃自告奋勇。
“你胡闹什么,要去也是我去。”冯己挺身而出,摊开手掌,上面竟然有内力波动。
“这些年来我也算是藏拙。”
原来冯己真是一个高手。
众人看向了冯己,各有不同的神色。
“都看着我干什么,我一把骨头还没老呢。”听见冯己这般说,冯御年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些年他虽没有嘲讽过冯己,但没少看不起自己的叔父,只因为叔父惰于政事,不思进取。
如今看来,叔父只怕是早就看穿了朝堂诡谲,藏拙好明哲保身。
“这些年来,委屈叔父了。”
冯己摆了摆手:“没什么委不委屈,要是没点儿本事在身上,当年我也没有炸毁海底山脉的勇气。”
冯家虽是武将之家,却也是个个文武双全。
听到冯己轻描淡写说起炸毁海底山脉的时候,还有人不敢相信,尤其是杜允贤。
年少时,杜允贤处处爱打压冯己,只是因为夫子说冯己体弱多病,大家多多关照。他却看见冯己一个人抬起了一头牛,认为冯己欺骗了大家,号召小伙伴们去欺负冯己。
久而久之,冯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态度让杜允贤怀疑自己看错了。
“那你藏拙可真是够久的,老匹夫我告诉你,你要是让我妻儿有什么闪失,别怪我跟你拼命!”
“得得得,那你自己去,我也好落得个清净。”
冯御年默默退出了这场无用的争辩。
现下他们知道了皇后也是南唐的人,不知她在宫中安排了多少人手。
他必须要保证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才行。
这时,下人拿了一套宫装过来。
冯御年从下人手中接过了宫装,走到了另一个房间里,他将宫装放下后,再走到大厅里对胡采颐招了招手。
屋里正吵得不可开交。
“嘿,你这个老匹夫,不就是丢了你几个石子,来来来,往这里丢,我给你丢!”杜允贤将自己的脑袋伸过去,手指还不忘指着自己的天灵盖,恐冯己打不准一样。
……
胡采颐听得头疼,刚好看见了冯御年在招手,她笑意盈盈走了出去。
冯府的守卫比一般的守卫还要森严,府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和冯祀上过战场的人。
“阿年,我肚子饿了,嘿嘿。”
冯御年宠溺道:“就知道你这个小馋猫,你先去前面的厢房等我,我去厨房看看。”
白日里,冯管家特意给胡采颐留了一盘八宝鸭。
“好。”
胡采颐甜甜笑了一下,随后她想起什么:“阿年,春意喜欢吃杏仁糖水豆腐,明日可否让人准备一份?”
“这个嘛……”冯御年故意停顿,引诱她问下去。
“很难吗?”
“是挺难,只有女主人才可以命令下人去准备吃食。”
胡采颐听后,左手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娇嗔道:“讨厌。”
她的手劲挺大,冯御年闷哼了一声,已经可以想到他以后的生活是如何的了。不过有妻如此,他也好安心当他的小娇夫。
房间里,有一套宫女装。
不一会儿,冯御年端着八宝鸭过来。
“阿年,这是给我准备的衣服?”
冯御年道:“是宫装。”
“你先吃,一ᴶˢᴳ边吃,我一边同你说。”
“好。”
胡采颐本想着用手拿,一想到手脏后还要洗手,只好拿起了筷子,好在她左手足够灵活。
“我想让你潜伏在皇上身边保护他。”
“我?不行的。”
皇上身边那么多禁军,那么多人还不能保护得了一个皇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