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想到，原本站在边上的她特意靠近唐歆，笑意盈盈，“颂时一听说我头疼，立刻带我来医院检查了。”
话里似有似无的挑衅，让唐歆一阵恼火。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交完费，直视紧跟在她身旁的程颐，轻笑一声，笑里凉薄之意浓厚。
“不知道你来找我为了证明什么，裴颂时去哪，跟谁去，是他的事。我还有要紧的事，失陪了。”
她步子刚移出半步，背后程颐突然一声“颂时”，让她脚步顿了一下。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手术室去，裴颂时却已经快步过来，挽住了她的手。
唐歆手心冰凉，被他握住并不愿服从，双眼也不看向他。
可裴颂时还是强硬地对上她泛着泪光的眼，蹙眉打量她几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唐歆沉默一秒，随即甩开他手，“没什么事，你陪程颐吧。”
说着她就要走，裴颂时却没松手，紧紧攫住她的目光不放。
“唐歆，别让我问第三遍。”
胸口的酸涩和沉痛竞相往血管内奔涌，她真的很想疯狂地摧毁和撕碎一切虚伪的表皮，狠狠咬住对面男人的脖颈，让他知道自己是怎样痛的。
第31章 不对
可情绪崩溃之前，她还是没有放任自己。
她一根根掰开裴颂时的手指，语气坚决果断，毫不迟疑。
“这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任他那瞬间脸色如何风云变幻，背后程颐说她如何不识好歹不懂礼貌，唐歆都没再回头看他们一眼。
她在手术室外等到晚上十点，走廊里人烟都稀少的时候，手术室的灯突然关闭。
医生走出来，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老太太原来就有冠心病，送来时就出现过心脏骤停，幸好抢救及时，人没什么大碍。”
唐歆喜极而泣，不住谢他。
医生摆摆手，“术后多注意，老太太年纪挺大了，药物要定时吃。”
“好，这些我都记住了。”
祖母转入普通病房，唐歆就一直守着，佣人和她轮番换班，期间唐仲胤没出现过一次，也未托人过来问过手术情况。
虽然祖母没说，但唐歆还是能看出她眼底的落寞。
她没在祖母面前提及唐仲胤这个丧尽天良的人，但医生的话还是在她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前几天打电话，祖母还安然无恙，甚至精神很好地约好姐妹出去玩。
今天却突发心梗，甚至差点没及时得到救治，这就是唐仲胤说的，好好照顾祖母？
唐歆问佣人，佣人支支吾吾，“这几天唐先生一直不让老太太出去。”
“甚至还……还没收了老太太的药。”
“为什么没收？祖母这几天都没吃药？”
原来这就是祖母生病的原因？唐歆气得浑身发抖。
“唐先生说老太太不中用，骂她给自己添麻烦，今天老太太发病，他也拦着不要打急救电话。”
佣人想起这幕就想哭，她跟了半辈子的人，居然遭受这样的虐待。
唐歆又问，“为什么拦着？”
“这个狗东西，他说老太太活着不如死了好。”
*
裴颂时回月苑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唐歆说完和他没关系后，他承认，那瞬间，他的肺管子仿佛被戳中似的。
程颐的病看到一半他就把人丢给了专家。
在医院找了一圈，甚至还问了在值班的霍连英，结果霍连英还很纳闷:唐歆怎么可能主动找他看病？
他也觉得蹊跷，但刚看她苍白的脸色，总感觉她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
因此匆匆回了月苑。
结果没想到，居然再次扑了空。
他问张姨，张姨说唐歆还没回来。
这么晚，裴颂时放心不下，但因着晚上两人不欢而散，也拉不下脸去问，只能指使张姨给唐歆打电话。
唐歆看见是张姨来电，默了两秒接通，语气里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轻松，“今晚在医院照顾祖母，恐怕回不去了，张姨你别担心。”
她现在累得不行，自然而然就把裴颂时抛到了脑后，而且在她的潜意识里，他今晚是不会回去的。
程颐能放肆在她面前蹦跶，只能是裴颂时给的底气。
张姨听完就皱起眉，看盯着自己的少爷要她问具体情况，她几乎是硬着头皮照做，“老太太怎么了？需不需要我去帮忙？”
“没事，兰姨在这呢。”
唐歆不想多说，兰姨和张姨都是伺候奶奶的老人了，两人关系也不错，一听兰姨在，张姨也就会放心。
但今天有些反常，她说完张姨很久没回应。
唐歆察觉到什么，又问了一声，那边张姨好像惊了一下，她听见一声走动的声响，紧接着听见张姨说“好”的声音。
随后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电话被挂断。
唐歆觉得奇怪，可又没空细想，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可等她从病房出来，拿着水壶去水房打水时，身后一条拉成到她脚下的阴影，瞬间让她惊呼一声。
尖叫声不小，裴颂时眼疾手快覆住她的唇，两人四目直视，唐歆的瞌睡虫都吓没了，裴颂时倒是十分冷静。
松开她的唇，问她，“祖母出事怎么没和我说？”
“没必要。”
唐歆这时候情绪都收敛好，晚上那种鼻头酸涩心脏剧痛的感觉好像上一世纪的事。
她避开裴颂时的视线，浓密的眼睫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
裴颂时却察觉了她的异样，从餐厅离开，她还是一副美艳装扮，晚上见到程颐，虽然那时注意力没在她穿着上，但还是隐约发现，她的旗袍似乎皱了一点。
这对一向崇尚完美整洁的唐歆来说，不得不说很奇怪。
而现在，她红唇的艳色仿佛也被拭掉了，衬得她脸色苍白。
不光如此，她情绪也不对。
唐歆沉默着，本就打算不发一言，等他自己走开，冷不丁唇瓣被一根粗砺的拇指碾过，她吃痛地呼了一声，眼底瞬间就有了水色。
瞪向裴颂时的目光也多了两分埋怨。
裴颂时捻了捻手指，确定她唇上口红掉了，幽亮双眼凝着她，“你不高兴？因为我带程颐出来看病？”
嘴唇还残留着刺痛，唐歆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疯，也不想和他纠缠，顿了下，只说，“没有。”
“她今天头疼犯了，我说好替她引荐专家的，不好出尔反尔。”
唐歆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解释，比带她看病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这些事越解释越觉得欲盖弥彰。
她实在不耐烦听这些，而且矛盾也不是她挑起来的，她更不太想让裴颂时以为小肚鸡肠的是她自己。
所以她直直看向裴颂时，眼神清淡如水，又透着一股疲惫。
“程小姐碰到我，主动和我打招呼，提到自己的病，对你也很是依赖，但我觉得她对我说实在多此一举，我今天挺忙，没办法和她共情，也帮她看不了病，所以麻烦你给她说一声，别为难我。”
说着，她直接忽略掉他，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径直回去了。
裴颂时凝着她倔强的背影，头一次感觉挫败。
他想起程颐这几天的举动，上次乱丢的口红是如此，今天对唐歆的敌意也是如此，他不免有ᴶˢᴳ种猜测，程颐对他的感情莫非不一样？
唐歆回到病房，兰姨还在守着，让唐歆回家去休息，一早再来。
唐歆正好要回家收拾下衣物，就没推辞，出了医院才发现裴颂时在街边等她。
她不上就有些矫情了。
更何况她今天很累，不想斤斤计较。
回到月苑，唐歆简单冲了个澡倒头就睡。
第32章 发疯
裴颂时进来看见她脸上未完全褪尽的瘀痕，还有眼下的乌青，顿时一怔。
她侧躺着，看起来已经累极了，呼吸平稳，没多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甚至没察觉到他进来。
他想起，前几天她回来也是这样，他穿过主卧走到阳台，一点也没惊动她。
裴颂时站在床边，灯光透过他的身形打下来，笼在唐歆身上，像是把她罩在怀里，无比的亲密。
有一个瞬间，他极认真地看着她，绵密的睫毛上翘，皮肤白得像牛奶一样，他盯着她看了很久。
突然，她咕哝了一声。
像是小孩吐奶泡一般，声音小到听不清，他低下头，唐歆又不说了。
*
唐歆心里记着事，即使半夜入睡，五点也还是醒了。
她没想到裴颂时会在客厅等她。
他身上一层白色家居服，宽松柔软，白得几乎发光，但他双膝上还扣着笔记本，一副处理公事的样子，但在客厅处理公事？
唐歆多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她正打算搬了东西离开，身后一道低缓幽磁的声音喊住她。
“我今天没事，陪你一起吧。”
唐歆身形一顿。
她想拒绝，但裴颂时已经拿了钥匙起身，看见她落后，问她，“还不走？”
“来了。”
她原本打算去唐家一趟的，去拿祖母的衣物，没想到裴颂时临时送她，只能拜托他帮忙。
到了唐家，唐歆让裴颂时在外面待着，自己进去拿。
裴颂时眉心拧着，似有不满。
他盯着唐歆，眸光凛凛生寒。
“觉得我拿不出手?”
唐歆脚下一顿，她回身，无声地看裴颂时一眼，僵持中，很快败下阵来。
其实不过两三分钟的事，她是想，裴颂时向来看唐家不顺眼，送她来已经算是勉为其难，再让他进去未免不识抬举。
可她没想到，裴颂时会误会。
“你先等一下，我去按门铃。”
这是默认他一起进去的意思。
撂下这句，裴颂时已经下车，这时候天色尚早，还不到六点，天边阳光虽盛，空气却带点微冷。
唐歆摁了好几次门铃，里面都没人应。
她实在没办法，只好打给唐仲胤，她预料这个时间的唐仲胤十有八九不在家，所以接通就让他把大门打开。
可没想到，手机那端持续静默，等唐歆再叫唐仲胤，他已经亲自走出来。
倨傲的下巴高扬，不善地瞪过来，开口第一句就让唐歆冒火。
“怎么，那老太婆死了？你来替她办丧？我跟你说，要死就离远点，我是不会……”
话没说完，衣领就被唐歆掐住，一双满含恨意的赤红眼珠仿佛炸裂般怼在他面前，唐歆声音嘶哑，带着决绝摧毁的力度，就像她那只深深陷进唐仲胤脖颈皮肉的手。
“闭上你这张臭嘴，不想要，我可以找人给你割了。”
那双眸子里射出的狠戾和恨意，让唐仲胤一时没回神。
唐歆肩膀撞开他，也忘了身后看着这一幕的裴颂时。
唐仲胤看着她罗刹般的背影，紧张地吞了一口吐沫，蓦然听见有人在喊他，“祖母生病，岳父在家休息，有做噩梦吗？”
唐仲胤心脏陡然跳了下，额角冒出一串冷汗。
这声音，森冷又夹枪带棒，让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他怎么能想到一大早裴颂时会跟过来？而且唐歆那臭丫头不是说他们感情不和？上次还骂他不要总麻烦裴颂时。
“可我刚刚怎么听岳父似乎是在辱骂祖母？而且是故意晚开门的？”
“没，你听错了，”唐仲胤感觉大清早的，自己背后都要湿透了，他拼命为自己辩解，“小歆刚刚按门铃，我是没听见，一听见，我就出来……”
他话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一阵刺耳刺耳的尖叫声，紧接着是带着嘶吼和怨忿的吵骂声。
那一刻，唐仲胤右眼皮重重一跳，自己软成了软脚虾，他还要说什么，却见身侧一道人影迅速冲了进去。
楼上，唐歆看着祖母的房间，俏脸因激动和愤怒变得通红，一米七的的女人跪在她身侧，一头漂亮的卷发被她拽在手里。
那张明艳的脸蛋也痛到扭曲。
“是你把我祖母的房间弄成这样的？”
唐歆上一次动怒，和人打架，还是和月苑里那些擅自处理掉她绣稿的佣人，这次和唐仲胤的情妇，她也没有丝毫手软。
祖母的房间，原本放在窗边的轮椅，整体骨架完全被破坏，一进来，唐歆就发现床上的被褥一片脏污，显然是很久没被打扫过，祖母的珠宝首饰盒，也被拆开。
唐歆想收拾些祖母的衣服，打开柜子，才发现衣服也被剪了个稀碎，那些长裤，裤裆处都被剪烂，她知道这是在讽刺祖母瘫痪。
她当即气得出去要找唐仲胤算账。
迎面却出来一个穿真丝睡衣衣衫不整的女人。
她慵懒地打着哈欠，看见她就得意地托着下巴晃了晃手腕，腕上一只祖母绿的翡翠镯子，手指上还簪着一只金戒指，只不过女人手指很细，那戒指戒环很大，一点都不适合她，被她卡在指根还是松松垮垮。
血液在血管里急流，发出刺耳的桀桀声，好像火焰把她的瞳孔都烧着了。
一米六出头的唐歆冲出去，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女人还击，骂唐歆是个疯子，唐歆充耳不闻，脸上被她拍到也没撒手，拖着她就进了祖母屋。
女人穿着超短裙，被唐歆薅住头发，只能半跪在地上，听着头顶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
“这些都是不是你干的？”
唐歆指着床上地下那片狼藉，不住摇头。
“不是，是……唐仲胤让我干的……”
裴颂时冲到二楼唐歆祖母房间门后，刚好撞见这幕，看见屋子里的摆设和女人的解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岳父还有什么好说的？”
唐仲胤此时就站在楼梯口，短短几步路他就好像已经走不动了，出了一身汗。
他所有要解释的话都堵在喉管里，眼神慌乱不已。
“都是你干的？”
谁也没留意到，唐歆甩开女人头发，箭一般冲出去，把唐仲胤推到栏杆处，身后就是楼梯，唐仲胤后怕地往后看了眼，腿早就软了。
“小歆有话好好说，你先松开我。”
“你说实话，我就松开你。”
第33章 没胆
唐歆还是觉得自己太心慈手软了，所以高跟鞋踩在唐仲胤脚背上，又用细高跟狠狠碾了碾，唐仲胤疼得呲牙咧嘴，想后退又怕踩空摔下去，抓住栏杆的手青筋毕露。
“我说……不是我的错，是你祖母，我要她去疗养院，她不去，我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