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歆收了衣服，负气般关上阳台门。
回头猛地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吓得她惊呼出声。
“裴颂时？”
“嗯。”
他低低嗯一声，高大的身体窝在沙发里，黑发飘逸，在额前中分，屋子里没开灯，他侧过脸，下颌线凌厉。
睁开眼，黑眸里微光潋滟。
唐歆愣了下，火气随即上涌。
上前抓他手臂，边扯边喊，“出去，别让我报警，也别打扰小小糖睡觉。”
结果她手臂的力量轻如鸿毛，没扯动他，还把自己弹回去。
坐在他腿上，反手就被他搂住，压在沙发上。
四目相对，他黑眸晶亮，瞳仁反射，能看到呼之欲出的情意。
不和以前一样，不是空洞洞一片，就是她的幻想。
胸口的跳动，唐歆自己也否认不了。
等她回神，发现他唇角微弯，露出得逞的笑意，身体重重压下来，脸颊在她脖颈处微蹭。
唐歆又气又恼，手推他脑袋。
“你起开！”
他头发就像一尾顺滑的鱼，唐歆没抓紧，他就亲到了她纤白的脖子上。
跪坐在她身侧，脖子被他托起，他的眼尾泛着红。
“我不起，你去我那，好不好？”
他穿着松垮的家居服，料子很舒适，但视线无意一瞥，看到不该看的，唐歆顿时羞恼地避开目光。
“裴颂时，你要不要脸？”
“不要，老婆都追不上，我要脸干什么？”
裴颂时也察觉到她视线望到了哪里，脸皮比唐歆厚，他索性俯下身去，要重重吻在她唇边，唐歆侧过脸去。
他不肯放过她，只管不管不顾吻在她光洁的额头。
“你嫌弃我，怎么不想想我多长时间没女人了？”
唐歆厌弃地擦额头，眼底水光盈盈，并不掩盖恨意，“我没让你守身如玉。”
“那这是你们家的传统吗？”
裴颂时呵笑，一边笑一边亲她，唐歆乱ᴶˢᴳ动的手被他单手握住，目光怔怔然，“什么？”
裴颂时亲到她锁骨上，喘了口气伏在她耳边。
“姥姥当初甩了周老爷子，周老爷子念了她一辈子。”
唐歆嗤一声，“那要真是如此，怎么会有周兰弈？”
“周兰弈没告诉过你？他不是周煊的亲外孙？”
唐歆猛地抬头，一双杏眼几乎瞪到最大。
裴颂时一抬头，就看见她这副模样。
他冷笑一声，掐住她下巴，对准她双眼，两人瞳仁里都是彼此。
“但你也别高兴太早，他是周煊妹妹的外孙，你姥姥也知道。”
唐歆下巴受钳制不舒服，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监视我姥姥？”
对他这种下作手段深恶痛绝，唐歆想扇他没手，想咬他没口，只能靠脚了。
但裴颂时看出她意图，腿压在她腿上。
“你先听我说，”裴颂时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抚，“就不能是周煊找我？”
“他想追我姥姥？”唐歆唾弃般冷笑，“不可能，姥姥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
“为什么？”
裴颂时潜意识里有点同情这老头的。
虽然没答应和他同流合污，但试问他，能不能等一个人四十年？
他都不能干脆给出答案。
唐歆没回他。
裴颂时盯着出神的她，手撩进她衣摆里，掐了她细腰一记。
一边往上一边试探，“我从没见过你外公，他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他是谁，你知道吗？”
唐歆摁住他的手，脸颊通红，“问这么多干什么？我有义务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姥姥？”
“以周煊的能力，你姥姥就算回南城，也躲不开他的手掌心。”
唐歆拍开他继续作乱的手，“那也用不着你管！”
趁他不备，唐歆一脚把他踹下沙发。
肩背撞到茶几，发出一声闷响，应该是挺疼的，但被他自己捂住了。
唐歆吓了一跳，本来想扶他。
后来看他艰难爬起来，坐稳了自己收回手。
不能心软，心软了死得早。
他就是装可怜。
“你去把小小糖抱出来，我看看她。”
裴颂时也不嫌地板凉，反正地上有地毯，坐在地上缓解疼痛。
目光幽幽。
唐歆数落他。
“她睡着了，一动她会醒。”
“那我就在这等。”裴颂时盘着腿，一副无赖相。
“你等，她也不想见到你。”唐歆翻了个白眼，扎心道。
“她才三个月，你怎么知道她不想见？”
裴颂时恼了，大的大的制服不了，小的小的见不着，留他孤家寡人一个。
“反正不想见，你爱在这等，就在这等吧。”唐歆进了书房，阖上门，心脏依旧怦怦。
不知道外面裴颂时坐了多久，反正等她出去，他已经不在客厅了。
她看向刚刚他坐的地方。
羊绒地毯的绒毛被压皱一片。
“吱嘎——”
门再次旋开，唐歆刚要张口赶人，他就举高手里的东西。
“给你带了晚饭。”
第98章 事
外面暴雨，唐歆看着塑料袋里一袋蔬菜、一袋肉，有点好奇他怎么弄到的。
冰箱里确实没菜了。
她今早着急送姥姥去机场，忘了买菜。
她想拒绝，但不想饿肚子。
裴颂时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给你们娘俩做完饭，我就走，行吗？”
“你会做吗？不会把厨房炸了吧？”
唐歆从没见过裴颂时做饭。
在记忆里，他大少爷脾气，厨具都没碰过几次。
比起填饱肚子，她更害怕房被炸掉。
“比你做得好吃。”
唐歆嗤笑，“你没吃过我做的，怎么知道？”
“我吃过你姥姥做的，你什么水平，我心里有数。”裴颂时傲娇地扬了下下巴，朝她摊开手掌。
唐歆疑惑，“干嘛？”
“围裙，快点。”
做个饭还跟个大爷一样，唐歆差点没把围裙摔在他头上。
在递给他围裙的时候，他还飞快握了下她的手。
唐歆:“……”
流氓没骂出来，他已经转身进去了。
唐歆一张脸红到了耳根。
他显然是熟手，烹饪的动作游刃有余。
没个几年的功力，根本做不出来。
唐歆猜测，之前他不是不做，只是没把她放在心上。
三菜一汤。
他果真践守约定。
菜摆上桌，摘了围裙就要走。
“等一下。”
唐歆叫住他。
“怎么，舍不得我？”他痞痞地勾唇，眼尾轻瞥，笑意如点点星火，唐歆心口猛地一跳。
唐歆也勾唇，却是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
“你不留下来刷碗吗？”
裴颂时先是顿了下，而后凤眼微眯，眼尾上挑。
奸计毕露。
他扯开椅子坐在唐歆对面。
“那小小糖给我看一眼？”
唐歆思忖片刻，眸光犹豫。
“明天还下暴雨，你不方便出去，我帮你买菜做饭，好吗？”
唐歆把碗递过去，轻咳两声。
裴颂时立刻心领神会，给她盛饭。
做完了，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唐歆，你现在真像老佛爷。”
唐歆给自己夹菜，吃得很香。
她没理会他，只是沉默吃饭。
“但你要是给我名分，我可以给你做一辈子饭。”
唐歆依旧不理他。
“我也饿了，我煮了两个人的饭，我能吃吗？”
看她吃得倍香儿，裴颂时想起自己上一顿还是一罐冰啤酒。
他闻到香气。
胃里抽疼。
唐歆看他眉头微蹙，手隐隐压在自己上腹，暖黄灯光下，鼻尖隐隐浮了一层细汗。
看起来是胃疼，而且疼痛程度不轻。
也不是装的，他最可怜的时候，也没在自己面前装过病。
“怎么了？”
唐歆放下了筷子和碗。
裴颂时却蹭地起身，嗓音透露出一股不易察觉的隐忍，“等会我来洗碗。”
他开门出去了。
唐歆接下来也没吃几口。
菜是好菜，很香。
可没他在这，自己一个人吃也没什么意思。
而且她挺担心这人病倒在公寓里，根本没人问询。
所以她洗了碗，短暂的思想挣扎后，打开门，敲响了对面的门。
开门的不是裴颂时。
而是林叶。
两个人对视着，除了冷漠就是尴尬。
林叶睨着她，话不知道从哪头开始说起。
还是唐歆先开口：“他还好吗？”
林叶把门阖上，和她面对面站在门口。
她看起来很纠结，“唐歆，我不知道你们现在处在哪个阶段，我唯一想求你的，就是你给他个准话，行吗？”
唐歆有些懵。
林叶继续，“一年前，他说要找到你，所以没再找过，裴氏的担子压在他身上，这一年他也不容易，你要是可怜他，就给他个准话。”
“不管是要他，还是要和他分开，你都跟他说明白，别跟他玩那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了，行吗？”
话里不知不觉带了些恳求。
唐歆没见过她这样。
她抿了下唇，“您能告诉我，他怎么了吗？”
不至于说这么严重吧？
是得了绝症？
正沉默着，门突然被裴颂时从里面打开。
他脸色比刚才更白了，犀冷的眼神里透出淡淡的不耐烦。
却是赶客，“妈，你能别干涉我的感情生活吗？”
“你说我干涉？”林叶咬牙，“如果她真爱你，会眼睁睁看你胃出血不管不顾吗？”
“是我干涉，还是你执迷不悟？”
裴颂时脸色阴沉沉，比外面的暴雨还要凛冽生寒。
唐歆突然发觉，这母子俩大概都是疯了。
一个冒暴雨出去买菜，一个冒暴雨过来找儿子。
没被困在外面真是神奇。
裴颂时也是，胃出血怎么不住医院，是她把他绑在这的吗？
虽然说这话显得她冷血无情。
她内心也并不是全无动摇。
她看向裴颂时，眸底的情绪有些软化。
“你胃不好，先回去治病，别在这陪我耗，没用。”
唐歆说完，自己转身进屋了。
隔着一扇门，隐约听到林叶絮絮叨叨数落她的声音。
“听见没，她不想要你，能听话去医院吗？上次胃出血，下次你要心脏病发吗？她有那么重要吗？你忘记这颗心脏还是别人给的了吗？”
唐歆闻言一怔。
她想起，裴颂时脖子上的那个戒环不见了。
以前他视若珍宝的来着。
唐歆坐到沙发上，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停了。
雨疏风骤。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唐歆到阳台上去，看见楼下那辆亮蓝色的迈巴赫已经开走了。
大概是听林叶的话，去治病了吧？
上午和曾丽打电话，曾丽在电话里吐槽。
【霍连英最近加班到没人性，好几天没陪我了。】
唐歆安慰她，【要不你来我这？】
曾丽没来看过小小糖。
【好啊，等我半小时。】
正好是周末，曾丽没上班，买了一大堆婴儿用品。
打开门的那瞬间就被熊抱住，曾丽把一大堆礼物放在她面前。
【这些都是霍连英给小小糖的，老早就买了，都在家里堆着，就怕你还介意。】
“我怎么会？”
唐歆弹了下她脑袋，“当年被绑架又不是你的错，你还和霍连英闹别扭。”
“还不是裴颂时不给力，害你和小小糖受了那么多苦。”
曾丽暗自不爽。
唐歆：“也怪不了他。”
“而且我总觉得蹊跷，上ᴶˢᴳ次裴颂时说是周老爷子害了我。”
曾丽坐下，“就是兰奕那个坏心眼的外祖？”
唐歆是第一次跟曾丽提起，“他其实我的亲外祖。”
曾丽刚填进嘴里的葡萄突然卡在喉咙里。
剧烈咳嗽起来。
第99章 宿
“你说真的？”
曾丽瞪圆的眼珠里，包含了很多含义。
其中最强烈的，就像是在说，这狗血的人生，怎么都让她遇上了？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她不希望唐歆最后单着。
原本以为周兰弈会和唐歆在一起，但有了这层关系，两人差不多是表兄妹了吧？
“歆歆，告诉我，你现在怎么看待和裴颂时的感情？”
唐歆犹豫了。
“那好，我问你，你和周兰弈怎么办？”
曾丽盯着她，目光有点强势。
唐歆顿住，“我和他不可能的，有血缘关系，怎么做夫妻？”
“没有血缘关系，就能做夫妻了？”
曾丽眼珠咕噜噜转，语气咄咄。
可成效显著，唐歆颓然垂下眼皮。
“我和他老早就不可能了。”
她对周兰弈的感情，就好像泼出去的水，一年前就收不回来了，所以后面，更不可能。
曾丽见她惆怅，一时间有点难受。
“那你不如考虑下小小糖的亲爸？”
唐歆眼神闪躲，“他还是算了。”
“他真的为你做了很多，你没在的这一年，他帮你把你所有的产业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包括你的祖母。”
“还有唐仲胤，他赚不到钱，濒临破产，还试图找失踪的你要钱，找不到你，还要去威胁你祖母，裴颂时直接把他送进监狱里去了。”
这些事，唐歆的确不清楚。
她回焰城，怕被人盯上，一直没去看过祖母。
曾丽走后，她还处在恍惚之中。
唐歆决定回祖母家一趟，把小小糖拜托给周兰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