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准看了姜公公一眼，“你年纪大了，也仔细些。”
姜公公没想到霍准会关心她，愣了一下，才哄着眼圈道，“多谢陛下惦记，奴才省的。”
马车离开清风街后，跑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突然停了下来。
姜公公掀开帘子，疑声问道，“怎么突然停下了？”
玄龙卫指向路旁穿着单衣，背着画具，瑟瑟发抖不停往手心哈气的李遇水，“属下是想问，可用捎李画师一程？”
第368章 送去裴宅
姜公公放下帘子，看向霍准，“陛下，李画师一个人在外头走着，可用捎她一程？”
“不用管她！”霍准没有片刻犹豫，脱口而出。
姜公公朝外头吩咐了一声，玄龙卫闻言，用力的甩了下马鞭，马车又跑了起来。
李遇水在看到马车慢下来时，心跳都快了几分，她以为霍准看在周太嫔的份上，会让人请她上车，带她一段，她甚至已经想好要和他说些什么，谁知，他根本没有请她上车的意思，看着马车飞快的离开，她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用力的咬了下下唇。
霍准进宫后，直奔金銮殿而去，姜公公如往常一样，抱着拂尘，高声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中百官无一人开口，倒是霍准，看到沈相不在，冲姜公公道，“派人去相府一趟，打听下左相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陛下！”姜公公走下金殿，吩咐了一个羽林卫去沈府询问。
因着无人上奏，今日早朝结束的异常快。
霍准回到乾元殿时，天光才大亮，姜公公想着自家陛下在马车上只吃了几块点心，便吩咐小陈子去御膳房提些早膳过来。
半刻钟后，小陈子提着一只食盒回来，姜公公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面、一碟虾饺、一碟金丝卷。
他重新盖上食盒盖子，走到御案前，躬身道，“陛下，小陈子去御膳房提了些早膳过来，您早上只吃了几口点心，再用一些罢！”
霍准听姜公公这么说，抬起头道，“也好。”
姜公公朝小陈子使了个眼色，小陈子立刻去摆膳，霍准先吃完一小碗鸡丝面，然后将六只虾饺吃了，最后才吃的金丝卷。
“味道不错！”他吃了一个后，冲姜公公道，“让小陈子送些去裴宅。”
“是，陛下！”姜公公笑着答应，然后给小陈子递了个眼神。
小陈子会意，朝外退去。
裴宅，裴若兰是被君玉吵醒的，她睁开有些朦胧的睡眼，将他按进怀中，“再陪娘睡一会儿。”
君玉闷哼了一声，“娘，我不行，我要嘘嘘。”
裴若兰终于清醒过来，她捏了捏眉心，起身带着君玉朝净房走去，出完恭，又带着他梳洗了一番。
两人出来时，庞初正好从外面走进来，笑着道，“姑娘醒的刚刚好，陛下让人送了早饭过来。”
裴若兰听庞初这么说，微微愣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了。”
她让君玉在菱花镜前坐下，帮他擦了点润肤的香膏，才带着他朝外走去。
早饭已经摆好，君玉一眼就看见最中间那碟金灿灿的金丝卷，他冲裴若兰道，“娘，那碟点心好像阿黄和阿鹂。”
阿黄是君玉一开始收养的那只黄鹂，阿鹂则是它的伴侣，因为不愿一只鸟生活，君玉便也收养了它。
裴若兰冲君玉笑了笑，解释道，“那叫金丝卷。”
“唔。”
母子两在桌边坐下后，裴若兰先给君玉夹了一只金丝卷，君玉吃完后，眸光亮亮的，“好香。”
裴若兰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喜欢就多吃些。”
“娘也吃。”
“好。”
乾元殿，霍准用完早膳，有小太监入内禀道，“陛下，李画师求见。”
霍准抬起头，放下手中朱笔，“让她进来！”
“是，陛下！”小太监退了出去，没一会儿，李遇水被引着从外入内。
她束着手垂首行礼，牙齿不住的相击，“见过陛下！”
霍准听到她带着寒战的声音，皱起眉，“若是身子不适，就先回去瞧病，等病好了再进宫当差，不然旁人还以为朕苛待了你。”
李遇水不明白霍准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冷漠，她抬起头，倔强的看了他一眼，“回陛下，我没病，只是外头有些冷，进了殿中，缓上片刻就好了。”
见她笃定自己没病，霍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你今日进宫来，可是母妃的画像画好了？”
“是，陛下！”说罢，她将身上的画具取下来，从中抽出一张画纸呈上。
姜公公接过画纸，上前递到霍准手中。
霍准只看了一眼，就红了眼圈，宣纸上，记忆中的母妃好像活过来一般，她的身形瘦弱，但眼中却含着柔韧和温柔，以及一抹淡淡的愁绪。
透过她的神情，他仿佛能看出她所有的心事，心中闷的有些发慌。
李遇水将霍准的表情看在眼中，面上浮起一抹傲然，心神也重新定下来，她来到大庆就是为了他，总有一日，她会让他再没有拒绝她的借口。
很久后，霍准才收回目光，他看向李遇水，道，“你画的很好，”随后，又看向姜公公，“赏白银千两。”
“是，陛下！”姜公公应了一声，然后笑吟吟的看着李遇水，“恭喜李画师。”
李遇水拱手道，“能为陛下分忧，是我的福气，”说罢，她重重的打了个喷嚏，跟着如惊弓之鸟一般看向霍准，颤声道，“陛下若是没有旁的吩咐，我先回去了。”
霍准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恐惧和担忧，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李遇水躬身退下。
姜公公等她出去后，看向霍准，道，“陛下对李画师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霍准瞥了他一眼，“朕心里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姜公公眯着眼笑了笑，“陛下向来睿智。”
霍准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画像上。
就在姜公公以为他家陛下不会再开口时，霍准将画像卷起来递给他，“让人装裱好。”
“是，陛下！”姜公公带着画像朝外走去。
等他再回来时，顺便带回了左相的消息，“陛下，打发去左相府的羽林卫回来了，左相今日之所以没来上朝，是因为昨夜遇刺了……”
李遇水出了宫，刚回到自己租赁的小破院子，就收到宫人送来的千两白银。
送走宫人后，她看着面前细腻崭新的雪花银，眼中却没有任何欢喜和贪欲，只是平静的想着，这些银子该用在哪里。
第369章 东窗事发
三日后，霍准正在看折子，小陈子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姜公公见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上前几步，低声呵斥道，“陛下在看折子，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小陈子都快哭出来了，“师傅，您让我去宫外取装裱好的画，我到了之后才知道，那家画铺昨日起了场火，所有的画都烧了。”
姜公公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他冲小陈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小陈子转身欲走，姜公公又叫住他。
“师傅，还有什么吩咐？”
“找个人去查起火的原因。”
“是，师傅！”小陈子快步离开。
姜公公重新回到御案前。
霍准批完一本折子，抬起头看了姜公公一眼，“出什么事了？你刚才跟小陈子嘀嘀咕咕的。”
姜公公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撩起袍摆跪倒在地，“老奴请陛下治罪。”
霍准肃了容色，“到底出了什么事？”
“前几日您不是将周太嫔的画像给了老奴，让老奴找人装裱好，今日.本来是取画的日子，老奴就安排了小陈子去取，谁知那家画铺竟遭了火灾，所有的画都付之一炬。”
霍准闻言，脸色骤变，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难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不！绝非如此！
他用力的将朱笔拍在桌上，“让人去查，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老奴已经让人去查了！”
霍准用力的咬了下后槽牙，“宣李遇水进宫！”
“是，陛下！”姜公公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鲤鱼巷，李遇水得知宫里来人请她进宫，隔着屏风咳了两声，虚弱道，“抱歉，这几日我身子不适，不如等我好点了，再进宫面见陛下！”
屏风另一边，小安子的神情复杂，出宫前姜公公再三交代，让他对李画师客气点，但是务必要将人请进宫，可是谁能想到李画师竟然病了，一时间，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李遇水见宫中来人迟迟不表态，咳得越发剧烈，“公公可是觉得为难？若是如此，那我便随你……进宫……咳咳咳咳。”
小安子听她越咳越厉害，哪里敢勉强她，忙道，“李画师既然身子不舒坦，就好生歇着罢，陛下那边，我会替你好生解释。”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公公了。”
宫中，乾元殿，霍准得知李遇水身子不适，起不来身，立刻吩咐小安子，“你带太医去给她好好瞧瞧。”
“是，陛下！”小安子正要退下，霍准叫住他，又补充了一句，“每日一早将她的脉案送进宫里。”
“是，陛下！”小安子一面应着，一面心道，还好他没有强迫李画师。
接下来几日，霍准记挂李遇水的病情，没有抽出时间出宫，但时常让人送东西去裴宅，有吃的、书籍，还有一些首饰。
裴宅，夜幕降临，裴若兰用完晚饭，正和庞初剪纸，忽然看见虞欢从外头走了进来。
裴若兰有些惊讶，“你今日回来的倒是早！”太医院有很多珍藏典籍，往常她都是在入夜后才回来。
虞欢沉着脸走向裴若兰，在她面前站定后，冷声道，“你知不知道陛下和李遇水之间的事？”
听到李遇水的名字，裴若兰的心微微一沉，她放下手中的红纸，问道，“他们怎么了？”
“前段时间，他们在冷宫私会到子时，李遇水留宿乾元殿，这段时间李遇水病了，陛下派了良太医去鲤鱼巷，让人每天一早将她的脉案送到乾元殿。”
虞欢的话，让裴若兰的心沉的更厉害，喉头轻轻的咽了咽，她问道，“前段时间，是多久之前！”
“就是他连着几日都留宿在裴宅的前一夜。”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裴若兰感觉到自己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良久后，她抬起头冲虞欢和庞初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虞欢答应一声，率先朝外走去。
庞初半天没有动，裴若兰疑惑的看向她，庞初抿了抿唇，道，“我觉得陛下对姑娘是真心的，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而且跑到冷宫私会这点，姑娘不觉得奇怪吗？”
“是很奇怪。”忽然间，裴若兰想到什么，片刻后，又嘲讽的勾了勾唇，“你先回去吧。”
“嗯！”庞初应了一声，将桌上的红纸和剪刀收拾好，才起身朝外走去。
待屋中只剩下一个人，裴若兰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冷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霍准他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一面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他不会骗她，不会隐瞒她，一边又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次日，裴若兰等了一整日，霍准还是没有来。
又过了一日，用过早饭后，裴若兰吩咐杏花，“让人去套车，我要去一趟女学。”
“是，姑娘。”杏花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裴若兰带着阿九朝外走去。
上了马车后，阿九敏感的察觉到裴若兰性情不好，沉默片刻，她低声问道，“姑娘这几日可是和陛下闹别扭了？”
裴若兰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陛下人都不在，我怎么和他闹别扭？”
阿九干咳了一声，没再开口。
裴若兰盯着她看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忽然道，“我记得陛下之前跟我说过，等他登基后，会封你为女侯爷，他没有兑现吗？”
“兑现了。”
裴若兰愣住，“既然你现在已经是侯爷了，留在我身边伺候，不觉得委屈吗？”
阿九笑了笑，坦荡道，“一个人住在偌大的侯府也挺没意思的，留在姑娘身边，我觉得更舒服。”
“你愿意留在裴宅那就留下罢，等哪天想走了，跟我说一声便是。”
两刻钟后，马车在女学外停下，阿九先下了马车，然后将裴若兰扶下车。
不知何时，女学外多了几个护卫，裴若兰看他们像是军营出身的模样，微微皱起眉。
护卫见裴若兰带着阿九上前，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裴若兰。”裴若兰轻声的自报家门。
第370章 雪中情
护卫拱手道，“姑娘请稍等，我进去替紧通报一声！”说完转身朝里走去。
裴若兰等了片刻，女学的门从里面打开，楚拂笑着迎了出来，“裴姑娘，我家小姐正在上课，我先带您进去。”
“好！”裴若兰答应了一声，随她朝里走去。
进了女学，裴若兰一面跟着楚拂朝后宅走去，一面问道，“外头怎么多了几个护卫？”
提起那几个护卫，楚拂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叹了口气，道，“其他书院有些混账学子，听说这里办了女学，便来胡闹，我家公子为了小姐和学生的安危，就安排了几个护卫过来。”
裴若兰听楚拂说罢，眉心微微皱起，办女学的艰难她是知道的，可她万万没想到，海棠和玉芝还未入朝，就有人来闹事。
“有护卫值守后，他们还来闹过吗？”过了片刻，她轻声问道。
“来过一次，看出那些护卫不好惹，就没再来过来。”
“那就好。”裴若兰松了口气。
到了后宅，楚拂将裴若兰安顿在沈娢微的书房，又泡了一壶茶，端了几碟点心给她。
裴若兰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沈娢微才从外面回来，她穿着一身灰白的衣裳，十分朴素，但精神很好。
将书交给楚拂后，一边净手一边问道，“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孩子们。”
楚拂想了想，道，“早上还有一节琴艺课，我带你去看看她们。”
“这样不会打扰到她们吗？”
“不会。”
等到上课后，沈娢微带着裴若兰去了琴室。
上课的除了裴若兰收养的学生，还有几个沈娢微收下的学生，而上课的夫子正是沈阔。
沈阔察觉到外面有人，淡淡的瞥了一眼，在看到裴若兰后，他的眸光凝滞了一下。
片刻后，他继续上课，只是语气停顿时，目光总会不动声色的飘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