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跟白孟夏是订过亲的，不过白孟夏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自己那个没缘见过面的订婚对象是傅煜恒。
过了会儿，白文政说累了，没什么精神头，陆槐序给他把床摇下去，待他睡下方才离开。
丁姐和谭叔都在门外候着，见陆槐序出来跟他打了声招呼。
陆槐序微微颔首，叫丁姐到走廊拐角处问话，问她是什么时候被白孟夏送到这来的。
“太太住院那天我跟着一起来的，还没到医院就听说老爷子出车祸了，后来太太就让我留在这一直照顾着。”丁姐以为陆先生是觉得她没有照顾好陆太太。
陆槐序眉心皱起，“她住什么院？”
丁姐说：“太太说孩子要拿掉。”
陆槐序以为白孟夏做完手术就回家了，没想到还要住院，“你在这，谁照顾她？”
丁姐不知道，“太太好像是一个人，陈小姐那几天也刚好出差了。”
陆槐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没再说什么，快步离开病房。
……
道峰集团的招标会在明天上午十点正式召开，有意向的企业都会带着标书前往竞标。
范凌问陆槐序竞标价格要不要再提高一点，刘建锋这人滑头得很，当时项目让出去的时候明明说好了，这个项目必定是跟中垣合作，结果又扯什么股东不同意，非得要招标。
这不是明摆着是不打算跟中垣合作了。
陆槐序说不用，他压根儿就没想跟道峰合作，那养生村的项目也想过参与。
范凌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养生村的地皮选在城南的烂尾楼，道峰不打算拆了重建，而是在烂尾楼的基础上继续修建。”陆槐序冷笑一声，建筑工程都出了这样严重的问题，项目怎么可能会若无其事地进行下去。
方明远早就暗中查过，道峰一直以来合作的建西控股表面上是从事资本营运，实际上就是一家非法洗钱的空壳公司，且股票都已经被加上ST前缀，至今没有摘帽。
谁拿下道峰的合作无疑是引火自焚。
范凌明白了陆槐序的意思，那既然没有想要拿下项目的打算，明天的招标会随意派个人去就好了。
“还有一件事。”陆槐序微微停顿了一下，“去医院查查白孟夏的住院记录。”
范凌斟酌着开口，“白小姐……”
话音刚落，就接收到陆槐序刀人的眼神，立马改了口：“太太的股份都要折现，折现以后的那百分之十，您看是转过来还是去注销？”
陆槐序抬手揉了揉眉心，“股份别动，还是她的。”
……
道峰的招标项目最终由傅家的嘉德集团拿下。
傅公子眼光超群头脑灵活，底标是十八亿，而他以十七亿九千万的价格成功从一众企业中拔得头筹，签约仪式现场进行。
中垣派去招标会的是公司的COO，带着他的小助理，全程划水摸鱼，给范凌拍小视频。
范凌挑了几个角度和内容值得一看的发给陆槐序。
不得不说，COO和他的小助理有两把刷子，拍的角度清晰内容抓马，尤其是刘建锋成功找到冤大头以后脸上压抑不住的喜悦，还有傅煜恒被众人恭维年轻有为时的得意嘴脸。
陆槐序看了几眼，把手机丢到一边，“我昨天交待你去医院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院方说不能透露患者隐私信息。”范凌慢吞吞说道，陆槐序瞪他以后他又加快语速，“不过院长说，如果是陆总的话可以破例一次。”
陆槐序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跟院长谈一下捐赠事宜，中垣要给他们医院捐医疗物资和医疗仪器。”
范凌默默记下，“那边的监控视频还在调，会把太太那几天的视频单独剪辑出来。”
医院走廊上是高清摄像头，将人的面部表情都拍的一清二楚，陆槐序收到的是一个三个多小时的视频。
他在电脑上播放，只有白孟夏在走廊上活动的照片，病房里面的是靠护士口供记录，刚开始的画面只是白孟夏在白文政那边的治疗室外面，画面没有倍速，一点一点播放着。
陆槐序随手翻看着连带着视频U盘一起送来的纸质版口述笔记。
“陆太太人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好，跟我说话都温温柔柔的。”
“陆太太还请值班护士吃了午饭，是从如梦园送来的，真的好大方啊。”
陆槐序不自觉勾唇，要是让白孟夏知道这些，估计又要骄傲一阵子了。
很快，电脑上的画面切换到白孟夏那边的住院部，从她进病房以后一直到第三天下午才出来，看得出来整个人状态很不好。
陆槐序瞥了眼手里的纸张，下一句话便是“不过陆太太那几天确实很痛苦，几乎天天不是哭就是吐。”
第68章 窗户
电脑画面上的白孟夏惨白着一张小脸，脚步艰难地推开安全通道的门。
画面切换到楼梯间，陆槐序看见她即便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还是要不停地上下楼梯，无数次重复着这个机械地动作。
叙述里说她是药流，胚胎一直排不出来，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才能确保胚胎能顺利排出，免得还要清宫多受一份罪。
白孟夏不知爬了多少个来回，已经站不稳，身形都在晃，陆槐序下意识屏住呼吸，手里的纸张被他用力地捏出褶皱。
白孟夏在即将倒下去之前抓住楼梯扶手，即便如此，还是缓缓蹲下身，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陆槐序觉得此刻呼吸困难，见到她这副模样，他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喘不过来气。
白孟夏没蹲多长时间，借着扶手的支撑站起身，开始往台阶上走，离开了楼梯间。
画面一转，回到走廊上，她从安全通道中出来，手扶着墙，艰难的往前迈着步子。
陆槐序注意到，白孟夏的目光落在前方没多远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身上，他一眼便能看出她此时有多羡慕，抑或是有多落寞。
陆槐序手紧紧握成拳头，额头青筋凸起，默默望着电脑里的画面，好像坠入无尽的深渊之中，无法挣脱而出。
这之后白孟夏就没怎么出来过，按照护士叙述的时间线，就是这以后，那个孩子彻底没有了。
之后的一些画面比较零散，白孟夏偶尔会出来去楼梯间爬楼梯，在楼下花园散步，不过时间并不长。
再之后之后就是苏钰找上她，被她毫不留情丢出病房，两人在病房内的谈话不得而知，但显然并不让人觉得愉快，否则白孟夏这么不留情面。
陆槐序盯着视频里的苏钰，目光一寒，森然的眼神中透漏着杀机。
他从头到尾看完了视频，办公桌上的烟灰缸也已经积满烟灰和烟头，他很后悔当时没有陪在她身边。
那几天，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还要在没恢复好的时候跑去看白文政，严格算起来她现在也还在小月子当中，她就这么不当一回事地到处乱跑？
陆槐序再也忍不住，拿起车钥匙出去。
车开到珠江帝景楼下，他先前叫人查过，那天半夜也去过，知道她住几单元几楼。
他在来找她的头一天就让人买了套这里的房子，成功拿到了门禁钥匙，所以那天才能这么顺利地去找她。
人到了这，他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昨天才领了离婚证，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非要说有，也就是财产分割还没做完彻底的清算。
陆槐序把车开到楼下的停车位，抬头就能看见六楼那一户开着灯。
北城这个点儿天刚刚开始变暗，没到开灯的程度，不过她喜欢亮堂堂的，说光线足才有安全感，只要屋子里稍微有一点暗便会打开灯。
陆槐序点了支烟，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六楼那扇窗户，即便能看见的只有亮着灯的窗户。
……
白孟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门。
北城最近变天严重，气温急剧下降，基本上每天都是寒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家家户户也开始供暖。
白孟夏尚未出小月，前段时间总是往外面跑，后觉得腰总是不舒服，怕落下病根，她也不敢再放肆，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陈蓝溪偶尔不忙的时候会过来待一会儿，确认白孟夏身心都没有问题才能安心离开。
白孟夏听她说广告马上就会播出，新电影也拉到了投资，北城方家领头，带来了不少对电影抛出橄榄枝想要投资的企业。
方家，那应该就是方明远了。
白孟夏下意识想到那个人，这些日子在财经新闻上也总是能看见和他有关的消息，中垣拱手让出养生村，却被道峰背刺，选择嘉德。
中垣转战医疗领域，旗下团队研发出新型仪器，首批仪器无偿捐赠投入使用，同时成立基金会，帮助贫困家庭和残障人士，一时间好评如潮，纷纷夸赞陆槐序年轻有为，慈悲心肠。
中垣股票持续上涨，陆槐序口碑也在行业内屹立不倒，身价再次上升一个高度。
白孟夏每每刷到这些新闻时，总会默默点击“不感兴趣”，久而久之，相关推送也就少了。
离婚协议书上的财产分割基本已经处理完毕，房地产已经过户，折现的钱也都到账，剩下的就是白家当年跟中垣合并的部分，具体怎么处理还得看白文政的意思。
何楚依和公关团队又策划了几场展览，展览时间延至次年五月，白孟夏看了策划书，将第二年的展览全部取消，只留了从下个月开始持续到年底的。
何楚依以为是自己的策划案出了问题，几番追问原因，白孟夏才说出，自己有想要把工作室搬迁至南城的想法。
何楚依慌了神，她从实习就待在盛夏，白孟夏若是走了，自己该怎么办？
白孟夏说已经为她找好了去处，师兄周益修那里不比盛夏差，工作室时间也久远。
何楚依自身能力很好，不怕站不住脚，周益修那也缺乏这种思维活跃的年轻人才。
知道白孟夏都已经为自己做好打算，何楚依心里感动不已，再三保证一定让这次的展览没有任何差池，做到让白孟夏百分百满意。
白孟夏在家修养到出了小月子，开始忙活工作室的事情，北城这边有许多善后工作，处理完了以后还要去南城的园区选地段开设新的工作室和展馆。
谢景屹从陈蓝溪处得知了她离婚的消息，频繁地发消息想要约她出去，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
后来不知怎地，又知道了工作室要搬迁的事情，三天两头跑过来帮忙，谢景屹人都来了，还是来帮忙的，白孟夏总不能把人给轰出去，做人也太不地道了。
工作室有一些积压已久的存画，大部分都是结婚那几年以自己跟陆槐序的生活日常为灵感画的，看着十分碍眼，白孟夏决定将它们全部卖掉。
谢景屹知道她要卖画，建议她把画放到拍卖会上，那些富豪们相互竞价，说不定可以卖一个超出预期的好价钱，而且还可以提升知名度，一举两得。
第69章 离了
拍卖会水太深，方家之前的慈善拍卖会她信得过，别的就不一定了，但谢景屹也是好意，白孟夏不好拒绝，便象征性地送了一幅去拍卖会。
拍卖会的日子还有一个星期，谢景屹提前好几天就在明示暗示白孟夏自己缺个女伴，白孟夏装傻，后来他干脆挑明了说。
“夏夏，你跟我一起去拍卖会吧。”此时谢景屹刚刚将一副要放起来的画盖上画布。
白孟夏被他打直球的话搞得愣了几秒，随后尴尬地低下头，“我这段时间比较忙，不太……”
“你不想去看看这幅画最终被谁拍下来吗？”谢景屹打断她的话，“而且这次拍卖会南城也会有人来，你可以趁此机会拓展一下人脉，为日后去南城做好准备。”
白孟夏心中微动，她承认，谢景屹这句话的确很有吸引力。
谢景屹见她有些犹豫，继续说道：“你就当我在这帮你这几天的回报，好吗？”
白孟夏犹豫一下，最终答应下来。
拍卖会那天，白孟夏懒得自己化妆，干脆去了外面做造型，谢景屹在造型店外面等着接她，两人一起出发去会场。
白孟夏内心还有对上一次拍卖会那个意外插曲留下的阴影，只盼着今天什么事都别出才好。
只是天不遂人愿，白孟夏挽着谢景屹入场以后，紧随其后的就是陆槐序。
周围人纷纷迎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地拍着马屁。
中垣研发的医疗器械投入使用的那一批获得很好的反响，各大医院都找中垣合作，想要购入医疗仪器，陆槐序这次赚的是盆满钵满。
反观嘉德集团，以将近十八亿的价格拍下道峰的项目，最后被道峰的副总卷着钱跑了。
傅煜恒这才回过味儿来，去查道峰的底，一查才知道，道峰早已经是空壳公司，这次项目招标就是要找人送钱。
傅煜恒气得把刘建锋抓起来揍了一顿，他依旧不肯说出钱款的去向，大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气势。
嘉德的股东纷纷指责傅煜恒太过激进，什么都没有调查清楚就去给人送钱，口碑坏了不说，还赔了这么多钱，一致认为他不再适合担任公司的总经理。
傅煜恒被逼的没办法，去找宋晚珍出主意，她见着儿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戳着脑门儿骂：“你是不是猪脑子，那养生村要真是个好项目，他陆槐序能拱手让给别人？他演了一出戏给你看，你还真的上当了？！”
傅煜恒自知这次确实是做错了事，一个字不敢多说，只等着母亲出面平息此事。
宋晚珍也没有办法，这次的窟窿太大，根本补不上，她骂够了，冷静下来开始分析局势，“你爸前几天去纽约出差，听见消息已经往回赶了，明天早上到，你去接机，态度好一点。”
傅煜恒听了他妈的话，第二天一早就等在机场，等了一上午也没见着人，中午接到助理的电话说老董事长回来了，在开股东大会。
傅煜恒心知这次傅壹礼是对自己失望了，可这一切明明都是陆槐序设计的。
他忍着怒气开车回到公司冲进会议室，见到父亲坐在主位上，还没喊出“爸”这个字，就被他皱着眉呵斥，“出去。”
傅煜恒知道他爸在气头上，即使心里不忿也只能乖乖听话。
股东大会最后的结果是给予傅煜恒降职处理，那十七亿九千万如果顺利追回来了，就可以官复原职。
这是傅壹礼恩威并施争取来的结果。
此刻的傅煜恒估计正绞尽脑汁对付刘建锋，想着要怎么把钱要回来。
回到今晚的拍卖会，周围的人一口一个“陆总”，白孟夏不可能装听不见。
两人已有月余没见过面，这是离婚后第一次碰面，她不太想见到他，拉着谢景屹加快脚步去到安排好的座位前落座。
陆槐序心不在焉地应承着身边这些人，目光从人群中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眼睛霎时眯起，盯着那人背影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