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风流放浪的邢大少,除了寻欢作乐,谈起生意照样头头是道。
江蔚从洗手间回来,就给贺誉打电话,说了来龙去脉。
贺誉道:“邢氏旗下的机械制造算是他家的冷门产业,比不上宏运老牌,但填补瑞丰的市场空白足够了。”
“话是这么说。”江蔚靠着转椅,面向着落地窗,“但凭邢氏的财力,完全不需要跟瑞丰合作。”
男人不以为意:“他既然主动送上门,你收着就是。他又不傻,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那改天我请他吃个饭。”
“你怎么不请我?”
江蔚默了几秒,“你比我忙。”
贺誉用醇厚的声线呵了一声,“江总,咱俩谁比较忙?自打上周的签约仪式结束后,你算算几天没见我了?”
江蔚一想还真是。
业务步入正轨,她比从前更忙了。
就连签约仪式结束当天,她跟贺誉总共没说几句话,转头就赶回公司开会了。
江蔚:“你今晚有空吗?”
贺誉:“一起吃饭?”
江蔚:“嗯,贺总赏个脸?”
贺誉:“五点,来接我。”
江蔚收拾好心情,打算趁着下班前再过一遍跟邢氏的合作细则。
然而,不到十分钟,她的电话又响了。
来电显示,陌生号码。
江蔚回国后就换了新号码,知道她手机号的人并不多。
江蔚送到耳边接听,对方开口便是:“江小姐,你好,我姓徐……”
这样的开场白,瞬间把江蔚的记忆拉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当时那通国外来电,也是用这样的方式做了自我介绍。
不说全名,只说姓氏。
所以江蔚印象极深。
“你好,徐女士,请问有事吗?”
“我是阿誉的继母,确实有点事想和你单独谈谈。”
“明天上午十点,我有半小时的空闲。”
电话那端,徐女士安静了两秒,“好,见面地点不如就在春林路……”
江蔚接过话头,“您直接来我办公室就行。”
徐女士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直接把电话挂了。
江蔚放下手机,无声叹了口气。
三年前她见过徐女士两次,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但直觉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第179章 恩怨
临近五点,江蔚交代几句工作,动身准备去贺氏集团。
刚来到停车场,就看到一辆崭新的宾利停在电梯口。
车窗降下,露出男人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
看到江蔚,贺誉先一步下车。
算一算,最少有四五天没见过面。
贺誉眼里闪着幽光,平白让江蔚读出一丝幽怨的味道。
江蔚:“不是说让我去接你?”
贺誉侧身,示意她上车,“江总最近太忙,以免被放鸽子,只好亲自过来盯着。”
这话说的好像她经常放他鸽子似的。
江蔚笑笑没搭腔,坐进车里,一扭头就看到后座中间摆着一束香水百合。
车厢里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气。
贺誉从另一侧上车,报了地点就招呼路唯开车上路。
江蔚心里藏着事,说话时总有点心不在焉。
徐女士突然找她,八成还是跟贺誉有关。
江蔚心里叹气,只希望三年前的事不要再重演。
她好不容易把事业转战国内,断然没有勇气再抛下一切远走他乡。
贺誉在车上就注意到江蔚频频走神。
到了西图澜娅餐厅,时间尚早,周围食客不多。
贺誉挥退服务员,目光专注地看着江蔚:“工作遇到难题了?”
江蔚一愣,“没有,怎么了?”
男人对着江蔚伸出手,掌心朝上。
江蔚犹豫了一瞬,把手放在了他的掌中,“做什么?”
贺誉收紧五指,态度郑重,“如果有困难,别硬撑,随时跟我说。”
江蔚眼神一晃,视线落在彼此交握的手上。
他的掌心总是温热干燥,带着熨帖的温度从指尖传递到四肢,如暖流般汇聚到心底深处。
江蔚对上男人深不可测的眸子,温笑着点头,“行。”
贺誉嫌她回答的太敷衍,又补充:“任何事,都可以。”
江蔚觉得这句不像承诺的承诺特别能熨帖人心。
比霸道的言论更加难以忽视。
江蔚指尖蜷起,回握了下贺誉的手掌,“知道了。”
得到了她的回应,男人放下心来。
一顿饭吃的不紧不慢,气氛恰到好处的温馨。
这样的相处其实很平淡,可彼此却乐在其中。
江蔚性格不张扬,贺誉又深沉高冷。
两人的情感表达方式相对都内敛。
若说三年前是个错误的开端,如今的细水长流更像是真正意义上的两情相悦。
饭后,贺誉亲自开车送江蔚回家。
到了院子门口。
贺誉突然附身过来,单手扣着江蔚的后颈,深深吻住了她。
江蔚吓了一跳。
贺誉薄唇贴着她,用力吮了下,随即叹息道:“回去吧。”
要不是有这个该死的婚约在身,又顾及江蔚的处境,贺誉早就不想忍了。
喜欢的女人就在眼前,看得见,吃不到,实在让人抓狂。
偏偏墨擎那厮最近不在榕城,退婚的事一拖再拖。
正想着,有道人影慢悠悠地从院子里走出来。
贺誉偏头一看,脸色瞬间沉了。
车外,墨擎倚着门框,双手环胸昂了昂下巴。
贺誉推门下车,江蔚紧随其后。
墨擎顶着那张妖孽惑人的面孔,挑衅似的对贺誉扬眉,“人送到了,贺总请便吧。”
贺誉单手撑着车门,冷脸瞅着墨擎,“聊聊?”
墨擎往身后的别墅示意,“家里不方便。”
“去我那儿。”
“带路。”
江蔚:“?”
墨擎径直走到副驾驶,推了江蔚一把,“进屋吧。”
江蔚皱眉,“你俩……”
墨擎打断她:“我去贺总家参观参观,一会回,晚上给我留门。”
贺誉啪的一声甩上车门,不等墨擎坐稳,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江蔚站在行车道上,捂着半边脸,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天晚上墨擎迟迟未归。
江蔚担心两人起冲突,几次想给贺誉发消息,最后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转天,早上七点。
江蔚下楼就看到墨擎摊在沙发上,一脸的菜色,脚边还丢着一只空了的洋酒瓶。
江蔚推了下他的肩膀,“什么时候回来的?”
墨擎悠悠转醒,看到江蔚,表情一言难尽,“你栽在贺誉手里,不奇怪。”
江蔚好笑,“什么意思?”
墨擎闭着眼,嘴里念念叨叨,“心思太深,手段卑鄙。喝酒居然提前吃解酒药,真不是人。”
江蔚听了半天才听到重点。
见墨擎没事,催着他赶紧上楼休息,自己则收拾妥当,打了车去了公司。
上午十点,徐女士如约而至。
江蔚递给她一杯茶,神态自若地与之对视。
徐女士年过五旬,养尊处优的生活抵消了岁月带来的痕迹。
她看着江蔚,姿态透着几分孤傲:“你与三年前,变化很大。”
江蔚:“徐女士说笑了,我记得我们并没见过。”
徐女士讥讽地勾唇,“没见过,不代表不知道你。江小姐如今架子大,想见你一面,着实不容易。”
江蔚懒得与对方虚与委蛇,“徐女士今天来找我,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讽刺我吧。”
徐女士脸色一变,缓了缓神,道:“我今天过来,是想请你帮忙劝劝阿誉。”
“劝他?”
“你应该知道,他和他父亲关系不好。”
江蔚没搭腔,等着她的下文。
徐女士看向窗外,神色略显怅惋,“他们父子俩五年多没见面了,他父亲这两年操劳过度,精神压力大,身体越来越不好。”
“我知道阿誉跟你走得近,所以想麻烦你劝劝他,跟他父亲见一面,毕竟是亲生父子,各退一步,没有什么是化解不了的。”
江蔚喝着茶,思考着对策。
本能的,她不想参与豪门父子的恩怨情仇。
“徐女士可能误会了,贺誉是个思想独立的成年人,他做事自然有他的考量,不会因为谁的劝说就轻易改变主意。”
徐女士面露不虞,“你的意思是不想帮忙?”
江蔚无惧地迎着她的视线,“徐女士,依我跟贺誉目前的关系,确实轮不到我出面去帮忙劝说。”
徐女士先是不悦,随即突然意味不明地笑道:“不见得吧。据我所知,当年就是因为你,阿誉才会退掉宋家的婚约,包括他对蒋家的施压,也是因你而起。”
第180章 心疼
“江小姐,还是别太谦虚的好,阿誉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可见,你在他心里的分量远超其他人。”
江蔚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翻江倒海。
贺誉退掉宋斐的婚约,她是有所耳闻的,听说为了退婚,宋家从他手里讨了不少好处。
至于对蒋家施压,确实在江蔚的意料之外。
难怪蒋家会败落,原来是贺誉在背后推波助澜。
徐女士见她沉默,再次语出惊人,“对了,我来之前,震华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希望江小姐能知恩图报。”
震华,应该就是贺誉的父亲,贺震华。
徐女士传达完贺震华的意思,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蔚,试探道:“你认识震华,对吗?”
江蔚微笑,“徐女士还有别的事吗?”
徐女士心知问不出什么结果,不满地站了起来,“希望江总别让我们失望。”
江蔚不言语,正要起身,会议室的门霍的一下被强行推开。
江蔚和徐女士同时侧目,就见贺誉面色阴沉地推门而入。
徐女士一喜,“阿誉……”
贺誉上前拽起江蔚,目光阴翳地看着徐女士,“我有没有说过,离她远点?”
徐女士挂不住脸,语气也有点不好,“阿誉,你对我有意见我认,但震华毕竟是你父亲,你不能……”
“我跟他如何,用不着旁人多嘴。”
贺誉态度十分强硬,一点面子都不给。
徐女士自知理亏,临走前又看了眼江蔚,“我等你的消息。”
贺誉把江蔚拉到身后,冷冽地道:“她不会给你任何消息。”
徐女士脸色僵硬,转身就走了。
会议室恢复了平静。
贺誉胸口起伏,把江蔚拽到身前,“她来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蔚耸肩:“没告诉你,你不是也知道了。”
贺誉一听就知道她想歪了。
压着怒火,口吻生硬地道:“她身边有我的人。”
江蔚哦了一声,主动坦白,“徐女士找我,想让我劝劝你,有空去看看你父亲。”
贺誉阖眸,深吸一口气,“我和他的事,你别管。”
“我没想管。”江蔚沉吟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听她这样说,贺誉的怒气反而消散了几分,“你不打算劝劝?”
“我劝有用吗?”江蔚斜睨男人,“你又不是小孩子,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江蔚真不觉得自己有立场去插手人家父子间的矛盾。
徐女士身为局内人都缓和不了关系。
她作为外人,何苦添乱。
知恩图报也分事情,她没想过用贺誉当报恩的筹码。
贺誉拉着江蔚坐下,脸上余怒未消,“她都给你说什么了?”
“说你父亲身体不好,想让你去看看。”
“没了?”
江蔚垂眸摸着指尖,“没了,就这些。”
贺誉直觉她没说实话,但江蔚心思重,嘴又严,她不想说的话,逼问也没用。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
江蔚无意识地看向身畔的男人,脑子里回荡着徐女士的话。
突然间,她就对三年来发生的事产生了一丝探究的欲望。
不等她说些什么,贺誉目光晦涩地看着她,陡地抬起臂弯将她揽住。
男人下巴垫着江蔚的头顶,声音低沉又缓慢,“你在国外的几年,是不是很辛苦?”
贺誉的思路转变过快,江蔚愣了愣,随即想到了一种可能。
昨晚墨擎在他家喝了不少酒,今天早上还在说胡话。
估计是墨擎说了什么。
江蔚不甚在意地回答:“还好,算是挺难忘的经历。”
贺誉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心疼的无以复加。
重遇后,他只看到了江蔚意气风发的一面,却不知这些变化是用什么样的辛苦和努力换来的。
而这三年的空白,经过墨擎的阐述,一帧一画都丰满了起来。
墨擎口述,在过去长达两年多的时间,江蔚每晚睡觉不足六个小时。
她用了大半年读书深造,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做兼职赚钱。
她需要比其他人更努力更勤奋,才能在人才济济的世界金融中心站稳脚跟。
这期间,江代兰为了给江蔚减轻压力,特意跑去华人圈找工作。
江代兰语言不通,什么都不会,只有保姆这样的低门槛工作能胜任。
最后误打误撞,去墨家当起了保姆。
后来,江蔚母女俩受墨家照拂,日子总算好过了些。
墨家因此结善因得善果,一年前,墨老先生突发疾病,是江蔚配型成功捐了骨髓。
贺誉很难想象,江蔚是靠着什么样的毅力熬过这三年的。
当初帮她离开的人,仅仅是帮她离开而已,并未提供任何资金帮助。
墨擎说,刚认识江蔚的时候,他就没见她穿过新衣服,吃顿饭都是精打细算。
是江蔚自己足够争气,全靠自身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贺誉三十多年的人生里,鲜少有过后悔的时刻。
当年逼的江蔚背井离乡,是他做过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
早在三年前,贺誉就知道江蔚在他心里有些与众不同的地位。
只是这份情感超出了他认知的范畴,所以他本能的抗拒去探究。
以至于,那段不平等的关系里,欲望压过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