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乔晃了晃脑袋，想了想，最后又补了一句——早点休息。
才想安心收起手机，消息发过去的那刻又愣了神。
发送失败。
而那条信息前面的红色感叹号在夜里醒目刺眼。
窗外风沙沙刮着，说静也静，说闹也闹。
晏乔整只手都在发颤，她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握住那部手机的，眼睁睁看着界面息屏。
他原来，早就回应了。
她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表现出过于激动的表情，只是良久以后，一颗闪着莹光的酸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染湿一片诚心。
又来诈尸啦，这次间隔没有那么夸张了应该大概是有点进步吧（不要脸求夸）
第37章
打击
彼时，陈家大宅，灯火通明，热闹的节日里却少了很多烟火气，大厅里是礼仪至上的交谈，就连几岁的儿童都安安静静的不敢喧哗。
几日下来，陈家也慢慢接受了陈璟一离婚的事实，以及，他又重新带回来一个肤白貌美的年轻女人。
纤长白皙的细手搭在男人捞起衬衫袖的手臂上，轻轻抚慰，温软如细水的声音环绕在他耳畔：“少喝点。”
男人一直没怎么说话，似乎也并没察觉到那只手，毫不在意地继续倒酒，他从不融入家族里都交谈，无视所有眼光，发泄情绪一般埋头喝酒。
他不算清醒，脸红耳赤，眼睛也眯着睁不开。
喝多了被他带回来的所谓的未婚妻抬回房间。
“大过年的喝闷酒，这孩子。”陈母摇摇头，拿他没办法。
“大概是工作太累了，没事，我先扶他回房间。”女人先行起身，向诸位礼貌点头，才去搀扶陈璟一起身。
“啊，也行，刘叔帮忙一起抬一下。”
接收到示意，刘叔赶上去一并扶助，三人你一步我一步正慢慢走向电梯，又被叫住：“诶，这边，落了个手机。”
女人余光瞥过去，伸手去接，“我帮他拿着吧。”
陈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给了她。
待到三人走得没了影才微微叹气，“李凝这孩子倒也不错，教养是一顶一的好，之前宴会上碰见老李，拉着要给他介绍自家女儿，这小子死活都不肯，偏偏后来看上乔乔，还特意要我们安排相亲，现在离了二话不说就跟人在一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操这么多心干什么。”陈父摁在桌上捏灭吸了一半的烟，“日子是他们过的。”
另一边送到门口，李凝一手直接揽上了陈璟一的肩膀，偏头示意刘叔，“我送他进去吧，您辛苦了。”
刘叔不好说什么，点头会意，转身下了楼。
叮咚——
伴随着响声，手机屏幕也跟着亮起，准确来说，那是陈璟一的手机。
出于某种好奇心理，李凝又刚好拿着那部手机，便就忍不住抬起看了一眼。
-新年快乐。
发信息的人备注是两个扎眼的连词：乔乔。
这是亲密的人之间才会有的备注，况且这个乔乔是谁，不言而喻。
李凝不觉间握紧了几分手机，眉目多了些许冷冽，点信息显示的是面部解锁，鬼使神差地，她把手机对准了陈璟一，解锁进聊天页面。
翻腾而起的嫉妒心促使她开始漫不经心去翻聊天记录，他们联系地并不频繁，而且每次说话都很客气，没有多余的闲聊，都不像一对热恋的情侣，但离婚了还有联系这一点，足以让她难以平复心情。
她才是陈璟一如今的伴侣。
最后毫不犹豫划向了删除键。
“你在干什么？”
李凝顿时被吓了一跳，手机掉到地上，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扶着陈璟一，而他自己稳稳站着了。
好在他并没有清醒过来的样子，迷迷糊糊的，只是发现了一些异样。
“没什么，我送你回房间。”李凝眼神闪躲，但周围光线昏暗，并不太能让人看见她表情的慌乱。
“不用。”他视线移向了地上自己还亮着屏幕的手机。
李凝忙解释：“你手机掉了，我帮你捡。”
又好心好意捡起手机递还给他，仿若无事发生。
陈璟一：“……”
他没有多言，握紧手机，进了房间，不等李凝再多说一个字，啪嗒一声，房门关上，独留她一人在门外寂静。
从陈璟一找到她说要跟她结婚的时候，他那张毫不在意格外生分的冷漠表情就早已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做戏而已，配合他的心情做戏。
陈璟一哪来的什么真心，他可以在自己老婆千夫所指的时刻毫不犹豫抛弃，恐怕这种人，也只对自己真心。
李凝暗自想，她才不用考虑一个男人是否真诚，她只需要知道，陈璟一足够有钱有势。
搞得很晚晏乔也坚持回了公寓，危机处理不了，也不能死盯着那一件事情，那么大个工作室，那么多员工等着吃饭，晏乔没有很多时间放松自己，就连奶奶再三挽留留宿一晚都连连拒绝了。
当晚接收到的最新消息，那个电话打通了。
“确认了一下是王宇的姐姐，王雪。”
晏乔刚到房门口，一边换上拖鞋，举着手机说：“为什么现在才打通？”
“她说以为是骚扰电话才没接，我们一直尝试联系才觉得不对劲的。”
“言归正传。”晏乔深吸一口气叹出，“问出什么没有？”
“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信息，王雪嘴很紧，问什么都不肯多说，不过……”对方顿了顿，“我们联系相关技术部门，通过电话查询到了定位，是在一个新开发的高档小区里。”
晏乔上一秒黯淡的神情闪起微微火光，愣住原地片刻，留下最后一句话：“地址给我。”
终于有了新的突破点。
晏乔踱步到落地窗前，遥望底下的车水马龙，神情复杂，这件事把她折磨得不像她自己，如果只是想让她几欲崩溃的话，林枝或许真的做到了，但想完全打倒她，让她身败名裂，那还差的远。
林枝这种人，也就只敢做到这个地步，在外人看来她站在绝对优势方，在晏乔没有表态仍然发布着原创标注的设计下，她那边的律师函这么久也没见一个。
是活不到家，才让晏乔名声烂了点就不敢多有动静了。
但是这件事里，对她打击最大的并不是事件本身，她清者自清，脏水如何泼过来的她从不放在心上，而是被她亲手推开的陈璟一，那个或许她真的有些喜欢上了的人。
那个人不久前刚删掉她的联系方式。
是真的彻底失望了吧。
不死心一般，晏乔打开了那个仍旧舍不得清除的聊天框。
即使看着那个醒目的感叹号，也忍不住去按下拼音，删删减减，最后发出去三个字：对不起。
而陈璟一不会看到，或许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爬起来继续诈尸
第38章
质问
今天的风很大，车停在小区门口，晏乔扎着一个凌乱的低丸子，额前零零散散的碎发被风吹得更乱，靠在车门上，垂着脑袋，指尖还夹着一根烟。
风加快了它燃尽的速度，在跟班打听完消息回来的时候，她刚好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
跟班愣了一下，走至她身边，“没怎么见过您吸烟，我以为你不会沾染这些。”
因为她平时就看上去圣洁干净，俗物不可侵扰的模样。
“近些年戒了，最近才开始。”晏乔波澜不惊，拍掉裤腿上沾到的烟灰。
“是压力太大了吗？”
晏乔没理会这句话，抬起头，进入正题“怎么说，问到了吗？”
跟班也觉察到自己问的太多，不再多嘴，“七栋二单元603，近期搬进来的新住户。”
“这件事情耽误太久了，对我而言，浪费时间。”晏乔思虑过很长时间，冒险之后她需要承担的后果，但是一直拖着并不是她的风格，她应该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创作上，而不是这种垃圾事，“打官司吧，她们不敢，那就我来开这个头，大不了鱼死网破。”
“如果您决定好了，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
风吹得天越发暗沉，像要下雨，眼前高耸入云的建筑也蒙上一层薄雾。
“明天安排一个时间召开记者发布会。”
“好。”
晏乔没有让人跟着，独自进了小区，绕了一圈后，总算停步在二单元603的门口，她抬手按了两下门铃。
女人询问的声音传来，推测是王宇他姐姐。
晏乔略一思索，开口：“你好，请问王宇住在这里吗？”
女人警惕起来，“你谁啊？找王宇做什么？”
晏乔顺势瞎编：“我是王宇他女朋友，他说他搬到这边来了，我就过来看看。”
门马上就打开了，看见晏乔那刻，王雪脸上的错愕转变成了惊喜，“女朋友？这小子，什么时候谈的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还没告诉我。”
晏乔维持表面礼貌的微笑，“您是他姐姐？他跟我讲过有个姐姐，他现在在家吗？”
王雪被她的优雅得体完全征服，光从表面看，从上到下，晏乔挑不出半点毛病，任哪个家长看了都会满意的程度，“他出去了，估计要一会儿才回来，你要不进来坐坐？”
“可以的。”晏乔一只高跟鞋踩入，发觉有些不妥，又退出来，看向门口的鞋架，“你这边有多余的鞋子换吗？”
这一细节更让王雪喜欢了，给她指了指最低下的白色拖鞋，“这个是新的。”
“谢谢。”眼见王雪的警惕心完全放松下来，晏乔不愁今天见不到王宇。
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朋友，王雪没有任何怀疑，甚至百般讨好，端茶倒水，还去做起了中饭。
她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
“王宇一直都跟你住在一起吗？”晏乔似乎从来没有完全看透过她这个下属。
“是啊。”王雪一边切土豆丝一边回答，神态有种怅然若失的忧郁感，“我们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一直都是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
“那他很有出息呀。”晏乔有意无意指向某种层面的事情，“能带你住的起这么好的地方。”
王雪脸上显现出几丝尴尬，忙转移话题，“哎，我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晏乔在大脑里很快组建出一个名字，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脱口而出：“陈晏，你随意称呼就好。”
后知后觉，这名字不太妥，但想收嘴已经来不及了。
“哦——那你喜欢吃什么呀？今天太突然了，都没有去买菜，下次姐姐做给你吃。”
“我不挑嘴。”晏乔尽力无视自己嘴快凑出来的那个名字，微笑掩饰，“什么都可以的。”
“好诶。”王雪越发觉得这是个好姑娘，性格又乖，嘴还不挑除了那一头看起来有些叛逆的奶灰色头发，她几乎挑不出瑕疵。
大概等了有半个钟头，门锁咔哒一响，来人漫不经心在门口换鞋，丝毫没有觉察不对，也没有望向里面，“姐，我回来了。”
直到关上门，转过身，在那一双敏锐威慑的双瞳注视他的那刻，他被吓得直接瘫靠在门上，慌乱得说不出半句话。
王雪面带笑颜，“你小子，谈了女朋友也不告诉我，还等人家自己找上门来。”
“女、女、女朋友？”王宇大脑一片空白，看着神态冷若冰霜的晏乔更是心底一颤。
“很抱歉需要以这种方式才能见到你，王宇。”晏乔站起身，周身气质大变，一股无形的压力升腾而起，“你很难找啊。”
“什么意思？”王雪感觉世界观都崩塌了，迷迷糊糊转不过弯，“你……不是他女朋友？”
王宇忍不住吞咽几下，嘴唇发白，颤抖着站立，“……老大，你来做什么？”
“我来，批你的离职申请，上个月工资都不要了吗？跑路跑这么急，还是说，不稀罕那点工资了。”晏乔说着说着自己先嗤笑出声，“也是，你现在怎么会稀罕那几千工资。”
死一般的沉寂。
空气仿佛凝固，令人窒息。
晏乔不想把事情闹得有多难看，她不想逼供，那没有意义，她只想问他一句，“你后悔吗？”
陪她一起走上云端，又把她从云端之上扯下来，后悔吗？愧疚吗？有没有一丝丝想重新来过？
他说：“我没办法。”
所以给他一次再来过的机会，他还是会那样做。
“好。”晏乔那颗心也跟着这一句没办法沉入谷底，“那跟我讲讲你的没办法，毕竟你现在连狡辩都不想了。”
扑通——
双膝跪地，响声在客厅里清晰可闻。
然而跪下的不是王宇，是他的姐姐。
看到这个场面，她应当什么都明白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小宇，他也是因为我才走了错路！”
晏乔蔑视的眼神垂下，缓缓坐回沙发上，冷眸死死盯住王雪那张因慌乱悲伤而扭曲的面容，“然后呢。”
一颗颗豆大的泪水滑落在地板上，王雪哭的不成样子，憋了好一会儿开口：“我在不久前确诊了尿毒症。”
晏乔眉心一动，淡漠的神情总算如冰雪融化般散开。
“以我们的条件，根本支撑不起隔三差五的透析治疗。”她脑袋埋得很下，仿佛那样可以遮挡住她的狼狈，“我一度想要轻生，都被小宇拦下来了，他说他会想办法，但是我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伤害到你，真的对不起！”
王宇已经偏过了脸，无颜面对。
这段话以后，客厅很长一段时间只剩下两人的沉默，以及女人连绵不断的哭声，她哭得很难听，难听到让人觉得烦闷。
晏乔闭上眼，心绪不宁好一会儿，不知道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想什么，她好像完全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又好像本来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再睁开，只冷冷瞥了王宇一眼，语气平平，但说的话发自肺腑，“林枝给你多少，我也可以给，只要你开口，你的难处，我都可以帮忙，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奢望我原谅你吗？抱歉，即使听完这种缘由，我也不可能仁慈到可以什么都当作没发生。”
“对不起，我太懦弱了，是我的错，是我背叛你，害了你，其实今天的场面，我有设想过很多次，我演练了很久，我该以什么样来面对你，后来我发现什么都是无用功，是我贪图眼前的利益，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择手段。”那是晏乔从未见过的王宇，他镇定又慌乱，虚伪又诚恳，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矛盾体，“你想要我干什么，澄清，道歉，身败名裂，付出同样乃至加倍的代价，我都无话可说。”
“可是你说你不后悔，现在又要澄清，你知道后果吗？”晏乔长叹一口气，把跪在地上的王雪扶起，“你跟了我那么久，我自认待你不薄，就当是农夫与蛇，我自作自受，来这一趟，我也不是想强迫你干什么，只是我很纳闷，十几年的并肩，到底为什么会崩裂至此，现在我得到答案了，你可以继续享受你的好生活，当然，我也没有原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