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同时开口道,“不会的。”“是的。”
杨纾凛欣喜地抓住了江菀柔的手,“我就知道你不会忍心舍我而去的。”随即,她又瞪了一眼陆迦南,“你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这么冷酷无情呢?”
“我不想上电视,”陆迦南一脸生无可恋,丝毫不为所动,“太麻烦了。”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杨纾凛记者对路人甲陆先生和热心市民江女士的采访说起。
今年,海州电视台在市政府和省电视台的大力支持之下,正在筹备一档介绍海州本地老字号餐饮和食品的主题节目,包括对各大老字号企业当家进行专访、非遗美食平台推广及一系列后续支持。
杨纾凛压根儿没想到两条短短的随机采访会被省电视台官方转载,也没想到长相帅气的路人甲陆先生会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拉出来,正是如园餐饮集团退居二线的掌门人陆老先生的长孙,更被爆出近期从国外被召唤回来,目前在如园酒楼接受魔鬼训练,为将来接手集团做准备。
作为海州本地最亲民的大型餐饮集团,如园在海州市民的日常饮食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为了支持本土企业,不少市民甚至手握如园餐饮集团的股票,这是割韭菜的资本市场里为数不多每年都有定期分红的一支股。因此,集团内部稍有风吹草动总能引得全民围观。
人们还听说,海州希尔顿酒店的总裁已经托人打听起了陆先生的生辰八字,似乎有意要撮合他和自家芳龄恰好、待字闺中的孙女。
随着热度一路水涨船高,最近到如园酒楼打卡的年轻人多了不少,还有人主动艾特官博要求赶紧对如园酒楼的少东家进行访谈。
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这样落到了美食频道的王牌记者杨纾凛的肩上。
至于江菀柔,则是在杨纾凛被派去联系中华老字号江南稻糕团的现任掌门人许正帆提出采访邀约时,被不善言辞的爸爸直接推给了女儿。
杨纾凛回到电视台之后向领导进行汇报,领导一听,和青年企业家的专题十分契合,当即就拍板同意了。
采访案由杨纾凛策划,虽然受访者都是自家亲戚,但关系的可是海州老字号的推广和宣传,前后花了一个多星期时间,终于做出了一份令人满意的方案。
没想到陆迦南竟如此不给面子地一口回绝了。
“你能稍微提高一点儿思想觉悟吗?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辜负广大网友的期待呢?”杨纾凛绝不轻言放弃,试图通过嘴炮攻击挽回陆迦南的心。
“你的采访案我看过了,”陆迦南翻了翻面前的资料,“我这刚回来没多久,还什么成果都没有,也没什么成功经验能分享。”
“没有成功经验,你就讲讲失败心得呗。”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
杨纾凛的大小姐脾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不盼你好,我用得着连熬几个大夜为你量身定做采访稿吗?”
说着说着,杨纾凛竟然渐渐湿了眼眶,陆迦南顿时心慌起来,嘴巴上却仍不松劲,“你嫂子都答应去了,我们家出一个还不够?”
“不够,我们这又不是家庭采访。你是你,她是她。”
“我觉得是挺好的曝光机会。”江菀柔在旁边说道。
“就是。”杨纾凛狠狠表示认同,“多好的机会呀,人家求还求不来。你这是天上掉馅饼的福气,都不知道好好接着。”
“要不这样吧,”陆迦南提出了折中方案,“你先采访别人,我看看效果再说,怎么样?”
“好吧,那我暂时先放你一马。”杨纾凛见苦肉计毫无用处,小心翼翼地揩去了眼角的泪,生怕弄糊了精心绘制的眼线。
横竖反正剪辑还需要花时间,那就先从江菀柔开始采访,访谈的录制时间定在了周五下午。
这是江菀柔第一次进海州电视台,杨纾凛按照约好的时间到楼下接她,帮她办理门禁卡。
远远地,她就见到江菀柔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不用想了,肯定是大冤种陆迦南。
走近之后,果不其然。这个死鸭子嘴巴硬得很,说不来的是他,来了的也是他。
“今天没给你预留访谈时间。”杨纾凛不客气地说。
“我可没答应接受你的邀约,只是陪你嫂子来看看情况。”
杨纾凛和江菀柔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懒得再吐槽。她朝二人伸出手,“拿身份证出来,登记门禁卡。”
录制开始前,江菀柔得先去化妆间化妆、换装。杨纾凛把陆迦南引到了外面的休息区,留他自个儿在那儿远程办公。
电视台里人来人往,十分忙碌,不过并没有打扰到专心回复邮件的陆迦南,直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飘来。在对方靠近之前,他先抬起了头。
“香水味这么冲吗?”江菀柔见状,抬起手腕轻轻凑到鼻下。
“不冲。”陆迦南摇了摇头。江菀柔这几天用的香水有一股淡淡的青苹果味,很好辨认。
“真的?”她弯下腰,对着他的脸。
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珠光眼影恰到好处勾勒出卧蚕。腮红和口红色号比日常浓重一些,但并不显得俗气。编发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地挽在脑后,发型师特意挑出了一些凌乱的鬓发,但脑袋的整体弧度看起来却是规整圆润。
“你,”陆迦南欲言又止,“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好看吗?”江菀柔似乎对妆容和搭配十分满意,极其罕见地露出了十分甜美的笑容。
陆迦南目不转睛地盯着江菀柔,眼睛都不带眨地,“你是不是贴了双眼皮贴?”
江菀柔保持住微笑,伸出双手抚上他的脸,然后猛用力掐住了他的双颊,咬牙切齿道,“你挺懂的嘛。”
“我记得你的眼睛好像本来没有这么大。”陆迦南的声音含糊不清,他举起双手握住江菀柔的手腕,“不过,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菀柔,好了吗?”访谈室里的各项器材已经调配完成,杨纾凛在化妆室找了一圈,没见到江菀柔,一出门却见她和陆迦南在一处,“差不多准备好了,还有十分钟,可以先进来了。”
她远远地招呼了一声,又一头扎进了访谈室。
江菀柔站起身,顿时感受到了腰间的束缚。她理了理裙摆,极力地收紧小腹,这不是香奈儿小套装的错。
平时不穿高跟鞋的她此时走起路来就像是才长出腿来上岸的小人鱼,别别扭扭。前脚掌挤得厉害,后脚跟似乎又留了些缝隙,光滑的船型丝袜也没什么防护作用。
“不好意思,借我扶一下。”刚开口,却发现陆迦南的胳膊已经伸了过来。她将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左腿直立,右腿微微后抬,回头看了看脚跟,发现这会儿就已经开始磨脚了。
应该也没多会儿,她松了手,继续往前走,“没事了,谢谢。”
“等一下。”陆迦南上前一小步,拦住了她。
“怎么了?”
陆迦南蹲了下去,简洁地命令道,“脚伸出来。”
江菀柔略微弯腰,两手撑住他的肩膀,将右脚从鞋子里退了出来。
陆迦南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创可贴撕开,捧着她的右脚,脱下她的船袜,将创可贴贴到了开始渗血的地方,“就先这样将就一下吧。”
“嗯。”江菀柔的脸对着陆迦南的脑袋,虽然对方看不见,她还是点了点头。
“要不要再贴一个?”陆迦南看了一眼,还是不放心,“另一只脚呢?”
“另一只脚没事。”
“那就好。”他托着江菀柔的脚,重新穿上了鞋。
“这年头还有人随身带创可贴呢。”
“在厨房经常容易伤到手,虽然创可贴也没什么大用,不过聊胜于无。”
待陆迦南站起身来,江菀柔握住陆迦南的双手,好像检查小朋友卫生的幼儿园老师,先是看了看他的手背,又翻过去看了看他的手掌。
“你干嘛?我又没受伤。”陆迦南手心痒痒的,忍不住笑了。
“就随便看看。”江菀柔跟在放慢脚步的陆迦南身边,一起朝着访谈室的方向走。
迎面过来一个挂着工作证件的男人,一路小跑,行色匆匆之间不小心碰到了陆迦南的肩膀。
“不好意思。”男人举手表示歉意,结果走开没几米,忽然又折回来了,手掌重重地落在了陆迦南的肩膀上,“是你吧?老陆。”
“你小子怎么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陆迦南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刚刚我可都看到了,”对方露出一脸坏笑,“女朋友吗?”
他的目光落在江菀柔脸上,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眼熟。等到和记忆中的女生联系在一起时,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住了,“江菀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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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百花齐放粽子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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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传媒大学毕业之后,薛禹城回到海州,通过考编顺利进入了海州市广播电视台,被分配到了社会新闻频道。在新进人员见面会上,他还见到了几张熟面孔,其中之一就是海州外国语学校的校友杨纾凛。
他和杨纾凛以前不在同一个班级,之所以认识她,一来她是好朋友陆迦南的表妹,二来只要是个人基本都知道那个名噪一时的校花级美女,三来她是江菀柔形影不离的闺蜜,但凡江菀柔在的地方,必定能看到杨纾凛的身影。
杨纾凛美则美矣,但火爆的大小姐脾气和一身公主病远近闻名,令人闻风丧胆。而江菀柔,一度是海州外国语学校不少男生心目中的白月光,包括薛禹城。
几个吃螃蟹的勇士自信满满前去表白,不仅被江菀柔不分场合地当面拒绝,还附带下次见面直接无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的额外待遇,场面十分尴尬。
渐渐地,江菀柔被男生们贴上了矫情的标签。再后来,年级里开始出现她是石女的传言。
薛禹城不信邪,好好一个温温柔柔的文静姑娘,怎么就因为害羞被扣上厌男的名号呢。
但事实证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不过是被她柔弱的外表给欺骗了。难怪她和杨纾凛的关系那么好,原来都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人。
他还记得江菀柔冲进自己的教室,把情书丢在自己面前,是在端午节小长假前的放学时分。
同学们正在欢天喜地地收拾书包,几个动作快的已经连影儿都跑没了,周围乱哄哄的。
江菀柔出现在后门的时候,薛禹城仿佛自动开启了雷达,视线的余光立即就扫到了她。
她趴在门边,一手攀着门框,一手拍了拍坐在最后一排的陆迦南的肩膀。两人说了几句话,随后陆迦南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指了指。
江菀柔点点头,直直地走了过来。他目不斜视地和前桌讨论着假期的安排,心却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不是说江菀柔直接无视别人吗?今天竟然找上门来了,是不是说明有点儿希望呢。
“同学,你是薛禹城吗?”她的声音比他想象中清亮一些。
“我是。”
几个已经收拾好书包走到教师门口的同学见有外班的女生公然来找本班的大帅逼,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又转身返回了教室。
“你认识我吗?”江菀柔一副审视的模样打量了薛禹城一眼。
“认识。”他傻傻地点了点头,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江菀柔,连她眼角的泪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我怎么不认识你?我们有讲过话吗?”江菀柔的语速很快。
“没有,”薛禹城摇了摇头,“不过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什么?班级、姓名?跟哪个路人打听的?”江菀柔一边说一边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了薛禹城前一天送出去的情书,甩在了他的桌上,“下次,不要给陌生人送这个。”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就迅速背起书包,脚底生风,离开了教室。
“喂喂,禹城,刚刚那是二班的江菀柔吧。”邻座的男生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没看出来,你是这么有挑战精神的人呀。”
前排几个女生听到后排的哄笑,开始窃窃私语。
薛禹城顿时心里烦躁起来,他捡起面前的信封,正准备往后排的垃圾桶里扔,被旁边走来的陆迦南一手拦截了下来。
“你干嘛?”
陆迦南拿着信封,正反看了两眼,没作声。他抓起薛禹城桌上已经收好的书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
“去哪儿?”
“打球去啊。”
出了教室门,薛禹城还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作为五班最拿得出手的大帅比,向来只有他拒绝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给他甩脸色。
真是被女人的外表给骗了,越想越不服气,“哪儿有人像她那样?好像我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她一直都是那样的。”
“你跟她很熟?”
“还行吧,家里认识。”陆迦南将粉色信封一巴掌拍在薛禹城的胸口,“说不上有多熟,但我至少不会把人家名字给写错。”
“什么?”薛禹城接住缓缓飘落的信封,“不是叫江莞柔吗?”
“不是莞尔一笑的莞,你什么时候见她莞尔过?”陆迦南笑了,“菀是草字头加宛如的宛,草木茂盛的意思。”
“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还知道她小名呢。”陆迦南忽然想得瑟一下。
“小名是什么?”
“团团,团子的团。”
“啊?听着跟熊猫似的,一点儿都不适合她。”薛禹城没好气地吐槽道。
“我觉得很适合呀,她家是卖糕团的江南稻。”
“哼,那倒是和你阿园的名字挺配呢。”薛禹城将脚步的石头远远地踢到了草丛里,想象着自己把那个心里的名字也一起踢进土里。
也不知薛禹城算是一语成谶还是嘴巴开了光,现在两人确实手挽着手出现在自己面前。
掐指一算,他有好几年没见过陆迦南了。
陆迦南刚去国外上学的那些年,圣诞假期或暑假偶尔回来一趟。薛禹城要是刚好也在海州,一定会拉上昔日好友一起出去打球烤串或者登山露营。后来,大家因为工作渐渐忙碌起来。加上中间隔着受疫情影响的三年,再见时竟有些恍惚。
至于江菀柔,应该是高中毕业以来第一次再见面。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她眼角的泪痣,他起初并不确定刚刚挽着陆迦南手臂的人就是江菀柔。虽然眉眼之间依稀都是当年的影子,但毕竟快十年了,当年的稚气早就褪尽了,加上精致妆容的加持,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
前几天,薛禹城在台里碰到杨纾凛的时候,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
他看过杨纾凛的采访,也听说了她要邀请包括陆迦南在内的几位海州老字号继承人作为青年企业家代表参加专访。他想着抽空过来转转,兴许还能在这里遇到故人,但不知道换成了江菀柔先接受专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