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
“我们应该去他们的实时位置。我早该想到的。”
“我也早该想到的,”晴夏说,“我这就让铭久把位置发过来。”
除非晴夏和仲武拥有死神那般瞬间移动的超能力,否则李玫根本指望不上他们。此时的她被丢在满是灰尘的床垫上,两手被黑白绿毛死死按住,双腿则被脏辫儿坐在身下,甚至连脸都被扭向一边,正对着垃圾堆里的摄像机镜头。
哀求亦无济于事。除了嘶喊,她做不了任何事。
“叫吧,使劲儿叫,”脏辫儿解开她的裤扣和拉链,“我就喜欢会叫的女人。”
世间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对于人类来说,死神也并不只意味着死亡和恐怖。假如在善者和弱者遭受欺凌、濒临毁灭之际,收割性命的长镰能及时斩到恶人和暴徒的头上,那么至少这一刻,死神会成为大多数人类心目中的救星和英雄。
只不过,无论是李玫眼前这三个流氓,还是李玫自己,都远未满足咒怨致死的条件,因此咒怨死神肯定无法帮她从屈辱中解脱。
不过李玫仍算是幸运的,毕竟死神界的死神不止一位,也不止一类。
“真他妈难脱。”脏辫儿骂道。
尽管裤扣和拉链都已解开,但硬梆梆的牛仔裤仍紧紧裹在李玫身上,一点儿也剥不下来。
来这儿之前,李玫特意回了趟家,把长风衣、长统靴和羊毛连衣裙换成牛仔裤、运动鞋和套头连帽衫。虽然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轻便,却无形中为自己争取了脱险的时间。
“先脱衣服!”两个绿毛催促道。
脏辫儿立刻松开李玫的裤腰,一把将连帽衫和保暖衣的下摆掀起,然后不顾她的哭喊,把那双又脏又黏的肥手伸了进去。
“我操,”他朝两个绿毛笑道,“一会儿你们也试试,手感真他妈好。”
出租车还没停稳,晴夏就已经开门跳下。
仲武说他要不了多久便到,但她不打算再多等,立刻翻过形同虚设的楼盘围栏,朝着耸立在烂尾楼群中的塔吊飞奔。
大约十分钟前,铭久将勒索者ABC的位置信息发给了晴夏和仲武,包括三个人的图像。虽然这种实时定位并不能精确到具体楼号和楼层,但好在有图像可供参照。
正是在其中一张图像里,晴夏发现勒索者藏身处的对面有一座塔吊。
然而,当她一口气跑到她推测的那栋楼前,才发现这附近不止一座塔吊。
此时的脏辫儿已被欲火灼得双眼血红,气喘如牛,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底侵占李玫的身体。李玫则没有力气再做任何徒劳的抵抗,她甚至已经无力呼喊。当脏辫儿那条结着厚苔的大舌头朝她伸来时,她能做的只有闭上眼。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对面的楼顶响起了轻轻的提示音:
“立即执行。”
笨重的头颅砸在李玫的胸口,她被压得几乎无法呼吸,强烈的羞耻感则将她的身体麻痹。她完全没意识到,脏辫儿的猪唇并没有吻到她,而她的劫难也将到此为止。
“继续啊,抓紧啊!”
“还没开始就泄了?”
黑白绿毛嬉笑着催促道,直到他们发现脏辫儿僵直的眼神。
在确定脏辫儿的呼吸和脉搏都已停止后,两个绿毛几乎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那是他俩在人间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当晴夏循着尖叫声终于找到李玫时,李玫正缩在墙角,对着床上和地上的三具尸体一脸茫然。
“不是我……不是我……”
晴夏叹了口气,走过去搂住李玫,安慰她不要害怕。
“你是谁?”李玫问。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不希望你出事,至少别有生命危险。”
一阵狂风吹来,挡在窗口的纸壳瞬间掉落,晴夏下意识地看向窗口,却被对面塔吊上的金属反光晃到了眼睛。
她因此未能发现对面楼顶的人影。
但那人影却在注视着她。
第29章 陷阱
苏萼站在楼顶,鼠灰色的棉服几乎让她隐身在混凝土之间。此时她正全神贯注地窥视着晴夏的举动,毫不介意狂风将她的蘑菇头吹乱。
她本不是为晴夏而来的。将她引到这里的是那三个小流氓无限膨胀的贪欲和淫欲。其实她也可以让李玫遭受三人凌辱而死,或者什么都不做,只当是来看一场戏,看看不被干扰不受控制的人类究竟能将自身恶欲膨胀到什么地步。虽然她最终决定对那三人出手,但这个决定与人间所谓的“惩恶扬善”无关。
在她按下执行按钮后,三个刚刚吸过毒的作恶者接连暴毙,脏辫儿是因兴奋过度而死,两个绿毛则是因恐惧过度而亡。
尽管一下子完成了三个业绩指标,她却并未觉得有所收获。
或许应该多等一会儿,让那三人把他们的“恶”做完,她想,但这次的结果已无法改变。
就在她决定转身离开,留那个差点儿被侵犯的可怜女人独自面对烂摊子时,晴夏飞奔着闯进她的视线。
“那个叫晴夏的,似乎不太对劲。”
当初何醉说这句话时,苏萼并没太当回事。她以为那不过是何醉在人间当律师落下的职业病,对任何人和事都抱着怀疑的态度。不过,当她看到晴夏安慰李玫的样子后,她立刻意识到何醉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随后赶到现场的仲武进一步激起了苏萼对眼前这一切的兴趣。她看到仲武在那三具尸体身上搜来搜去,并拿走了他们的手机。她猜晴夏和仲武在帮那女人销毁什么证据,只是猜不出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天黑后,对面人去楼空,尽管苏萼可以立刻就将自己移到对面那个房间去,但她并没那么做。她不紧不慢地下楼,又不紧不慢地上楼,她喜欢这个过程。
垃圾堆里的三具尸体已经僵硬,表情都很狰狞。因恶欲而死的人类果然都很丑,苏萼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踢开脚边的杂物,期待会有证据被遗落。
如她所愿,一个小巧的摄像机很快出现在眼前。
苏萼把它拿起来,发现它虽然电量即将耗尽,却仍在拍摄。
看来晴夏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摄像机的存在,她想。
她按下中止键,然后将视频回放。从有限的画面来推断,这摄像机应是那三个流氓为拍摄污秽视频而准备的。当那三人被她执行死亡后,其中一人(大概是白绿毛)扑倒的尸体将一张食品包装纸掀起,盖住了摄像机镜头,画面这才中断。
也正是在那之后,晴夏的声音开始在视频中出现。
虽然摄像机的残余电量未能支撑到苏萼将视频中的对话全听完,但苏萼已经听出,晴夏之所以会来找这个女人(确切地说,是来救这个女人),与一个叫伊郎的人有关。
这一天的更晚些时候,成杰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结果。
首先是检测中心那边有了答复。经检测,体检那天成杰在会议室里提取的不明液体样本,其主要成分是聚丙烯酸钠,该物质用途广泛,常用于增稠和保鲜。检测中心推断,那些液体极有可能是从快递行业常用的保鲜冰袋里渗漏出来的。
保鲜冰袋……
一开始成杰并没想出冰袋的作用,他不禁反思自己是否过于疑神疑鬼,并越发觉得自己花两个月的考核奖去为一个冰袋做检测实在不值。
直到他将从会议室设备间拷贝来的监控视频看过第三遍。
第三遍里,他终于发现了一个疑点——穿着厚外套进入会议室的晴夏,体检结束后却并未将外套穿上。
他本能地感觉到这其中有问题——要么是那件外套有问题,要么就是晴夏有问题,也可能二者兼有。
为了进一步印证自己的想法,第二天他设法调取了公司正门的监控视频。他发现,那天晴夏匆匆离开公司时,穿的并不是体检时的那件外套。从她手里的大号帆布包的鼓胀程度来看,体检时的那件外套似乎被她放在了包里。
她为什么要换外套呢?从两段视频的对比来看,两件外套虽然在颜色上稍有差异,但都属于冷色调,薄厚程度也大体相当,实在看不出有换装的必要。
既然搞不懂晴夏为什么非要换上新外套,成杰只能将注意力和想象力聚焦在她非要换下旧外套的原因上。以他与人类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一件外套被突然换下,极有可能是弄脏了、弄湿了,或者弄破了,也或许是弄脏弄湿的同时也弄破了。既然晴夏是在会议室将之前那件外套收起来的,那就说明那件外套无论是脏了湿了还是破了,都是在会议室出的状况。
于是保鲜冰袋的液体和晴夏的外套被成杰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一起。
晴夏曾将外套掉在会议室的地上,但那个区域并未出现冰袋液体,冰袋液体的起点在最后一个体检项目的桌子上……
晴夏是倒数第二个完成体检的,我是最后一个,而目前知道会议室地上洒落了冰袋液体的人,似乎也只有我……
成杰将他掌握的所有细节整合起来,再加上点儿想象力,很快推测出了事实的真相——尽管他还不确定那就是真相。
冰袋的液体,是从晴夏那件外套里渗出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她从别处沾到了这种液体?
绝不可能,只是沾到的话,不会洒落那么多。
假设她的口袋里真有一个冰袋,而这个冰袋又被她不小心弄破了……但她为什么要揣着一个冰袋去体检呢?
冰袋,保鲜,低温保鲜,保持低温……
不对不对,他反问自己,谁能肯定她只揣了一个冰袋?
假如她那件外套里塞满了冰袋的话,他想,即便是一个发高烧的人类穿上半小时,也会轻易通过咒怨执事的体温测试。
得出这样的结论后,成杰本打算立刻向周瑗报告,但转念一想,不要说他私自调取监控的做法有违公司规定,单是他针对晴夏开展调查这件事就很难说通。
搞不好经理会认为我是出于私人恩怨才这么做呢,他想,那样的话我自己也会有麻烦,因为真正的咒怨执事不可能有恩怨。
不过他不打算静观其变,既然晴夏连严苛的体检都能过关,那么要想让她尽快在经理前露出马脚,就必须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比如,给她设一个陷阱。
“这是你的。”
当晚,晴夏的记忆完成备份后,霍至递给她一张蓝色的存储卡。
晴夏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很难想象,二十二年的人间记忆,十三年的死神界记忆,居然都收在这张小卡片里。”
“再多也能装下。”霍至说。
仲武朝晴夏手里瞄了一眼,皱了皱眉:“怎么和我这张卡一模一样啊?”
“那怎么了?”霍至问。
“万一弄混了呢?”
“我只有这一种卡。再说你们各拿各的,有机会弄混吗?”
“咱们可以自己做个记号。”晴夏说。
“不管怎样,你们最好放在一个稳妥的地方。”霍至说。
“肯定不是你这儿,”仲武扫了一眼霍至杂乱的房间,“不过就算丢了,你的设备里应该也还有备份吧?”
“我的设备硬盘比我的房间还乱,我不敢保证一定不会将它们误删。”
“好吧,”仲武起身,“我猜我们把卡片藏好之后,也不能指望你帮我们记着卡片藏在哪里。”
“你果然了解我。”
仲武难得地笑了笑,随后和晴夏告辞离开。
“你打算放在哪儿?”
出门后,仲武问晴夏。
“还没想好。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我们得找一个可靠的人。一旦我们真的被清除记忆,他能帮我们找到存储卡。”
“对我来说最可靠的就是你,但对你来说最可靠的显然不是我。”
“那不是因为你也有可能被清除记忆吗?”
“开个玩笑。不过你心目中那个‘可靠的人’,真的靠得住吗?”
“我还在考虑。”
这其实算不上打哑谜,因为在万祥公司,铭久是唯一一个知道二人秘密,却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至少暂时不会)的人。
“还有一件事儿咱们得小心,”仲武又道,“那天咱们进烂尾楼的时候,死神很可能还在现场附近。”
“嗯,我后来也想到了。可惜当时情况紧急,咱们忽视了这点。”
“虽然从尸体的状态看,他们像是死于某种突发疾病,但我猜真正为他们执行死亡的是恶欲死神。”
“我猜也是。毕竟是个作恶的现场。”
第二天,铭久在统计岗上接到了苏萼的短讯。苏萼问他最近有没有开展新业务,她的心理学论文需要一些有价值的案例。
铭久本想用短讯回复她,然而他打字实在太慢。
大概是猜到他打字的煎熬,苏萼又给他发了一条:
忙的话就不用回了。不忙的话可以通个话。
铭久立刻给她拨了过去。
“好久不见,”苏萼说,“最近在忙什么?”
“没什么。我最近在做统计,自从上次医院那单业务之后,还一单都没做成。”
“统计?那应该能接触到更多咒怨信息吧?”
“是不少,不过我不知道对您来说算不算有价值。”
“说来听听。”
于是铭久在最近接触到的咒怨信息中,挑了几个印象比较深的讲给苏萼听。
“还不错,”苏萼听完后评价道,“不过这几个类型我都已经有案例了,想找个不太一样的。”
“那……您想找哪种类型?有方向吗?”
“我也不太确定,嗯……有没有那种因为出轨和偷情而被人咒怨的?”
“有。”铭久犹豫了一下,然后在系统中找了两三条这种类型的咒怨信息念给苏萼听,刻意隐瞒了他最先想到的伊郎。
他这么做有极为充分的理由。他怕说出来会对伊郎不利,进而给晴夏带来麻烦,而如果晴夏有麻烦,他找寻前世记忆的渠道便极有可能就此中断。
只是他绝想不到,就算他不说,苏萼也已经知道伊郎和李玫偷情、并因此被人施怨的事实。那三个流氓的摄像机清楚地记录下了晴夏和李玫在烂尾楼的全部对话。尽管晴夏并未向李玫透露自己咒怨执事的身份,也未提及死神界关于咒怨的任何事情,但从她们的对话中,苏萼不难猜出,对晴夏来说十分重要的伊郎已经满足了被执行死亡的条件,而李玫是他唯一的护身符。
“没有其他的了?再早一点的也行啊。”
苏萼之所以反复问铭久,并不是为了掌握关于伊郎的更具体的情况,她只是想试探一下铭久。因为那天在医院,铭久似乎对晴夏言听计从。
“真的没有了。”铭久说。
“哦,那算了。”苏萼顿了一下,又问,“最近有没有自己向自己施怨的?最好是女人。”
“嗯……”铭久又犹豫了一下,“好像没有……至少最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