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霰云沉默。
“小姑娘照片我看过了，好看的。大四了。马上毕业么就好结婚了，也有人照顾你。”顾妈妈继续絮叨，试图将晚饭连同顾霰云的婚姻一起，敲定下来。
顾霰云拼命揉了揉眉心，放缓了语调：“妈。我晚上真的去不了。我要陪领导吃饭。是金融局的，正好管我们的，不去不行。”
“哦，要跟当官的吃饭啊。那是没办法了。你要不去的话人家要给你穿小鞋的。那我跟人家说一下好了，换成明天。”顾妈妈迅速转了话头。
“明天我出差。早就定好了。今天晚上就是出差前的饭。陪领导出差，考察。”
“啊这么不巧的。又要出差。一天到晚不着家，出差太多对身体不好的。身体是最最要紧的。”没等顾妈妈再次说出相亲改期的话，顾霰云先一步说：“妈那你没睡好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上次那个专家那里去复查一下，再配点药。我出差叫个人陪你。”
“也好的。来了一趟去看一下好了，我也没多少时间好活了。吃点药舒服一点。让那个小何陪我好了。”顾妈妈对自己的身体也在意，听说去医院并无异议。
“小何有很多工作，上次那个小姑娘好了，她是本地人，地方熟。你看完病想去哪里都可以。我把车留给你。”
“车给我啊，好的。方便一点。上次打车脏死了。出租车司机态度也差。”顾妈妈同意了。
顾霰云终于安排好了妈妈，给司机小江打电话：“小江，这两天你别接我了。跟小雪一起接送一下我妈吧，她去趟医院，然后想去哪就去哪吧。跟她说我出差了。”
“好的顾总。”
等吩咐完小江，顾霰云摸了摸桌面上新栽下的盆栽草莓里冒出来的几片新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点开了林青苗的微信：“林记者，晚上能不能收留我一下啊。我今天无家可归了。”
“？？？”
“怎么了。跟你妈吵架了？”
正打算怎么跟林青苗解释他妈妈强行给他相亲的顾霰云，看到林青苗的问句，直接顺坡下驴了：
“差不多吧。反正这两天我不能回去了。王不见王。”
“你可以开房啊。”林青苗回了个“get a room”的表情包。
“没你我开什么房。”
“切。下班再说吧。”林青苗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下班来接你。”
发完微信，顾霰云开始处理这天的工作。
如果要问顾霰云做利银的COO和之前在银行投资部上班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顾霰云的回答一定是：
投资部的工作按部就班，COO则每天都充满了突发状况。
临近中午，利银车贷的海市城市经理给顾霰云发了一张图片：一个俯视角度的照片，拍摄者对面的写字楼底下，停满了警车。
附言：“顾总，听说刚刚轻松贷整层人被警察带走了。”
顾霰云给他拨去了电话：“怎么回事。谁说的。”
“顾总，业务群里都在传。所有人都被带走了。我问了之前认识的轻松贷的业务员。他刚还说没事，现在就不回我了。”海市城市经理将知道的消息和盘托出：“我跟公安局那边也打听了，不跟我说具体情况，就说是什么专项行动。”
“应该是打击‘套路贷’。轻松贷东窗事发了。你们这两天注意一点，千万审好合同，别给客户投诉了。”顾霰云听到“专项行动”几个字，立马就有了自己的猜测。
“好的顾总。我随时跟进，再跟你汇报。”海市城市经理挂了电话。
到了下午，更坏的消息传来。
海市城市经理告诉顾霰云，不仅仅是轻松贷，这次警方直接“扫楼”了。意思就是轻松贷所租写字楼里所有的互联网金融公司和小贷公司，全部被警察带走了。
包括之前跟他爆料的同业公司的员工，上午还在跟他吃瓜哪个公司老总被警察带走了，下午他自己也进了警察局。
顾霰云感到一场行业风暴马上就要席卷而来。
第30章 状况百出
“我也收到很多爆料”，林青苗窝顾霰云的怀里，两人坐在她家的沙发上，面前的投影屏上正放着一部电影，听到顾霰云说轻松贷整个公司被带走了，她也补充了自己这边的信息：“好像他们老板提早收到了风声，当天没在公司。”
顾霰云漫不经心地撩着林青苗的头发：“现金贷行业要大洗牌了。估计九成以上的公司都活不下去，还有零点五成要转型。”
“能转型成什么啊？消费分期吗？消费分期太卷了，还是说转型做信贷超市？大数据风控？”林青苗看向顾霰云。
顾霰云啄向她的脖子，含糊着说：“大数据风控就是伪命题。这种公司有什么技术能力啊，卖名单而已。”
林青苗仰起脖子，手抚上了顾霰云的头发：“你的说法有点道理。你知道现在学信网关了数据接口了吗？已经不能验证现金贷客户的学籍了。”
“迟早的事。”顾霰云的手滑到她的背上，慢慢移动着。
“哎，你还没说呢。你跟你妈起了什么冲突，你连家都不敢回。”林青苗突然想起了顾霰云出现在她家的原因。
顾霰云没有回答，他手上的动作幅度大了起来，林青苗细细喘息着，从喉咙发出一声呻吟，很快忘了所有的疑问。
“哼。。。狡猾。”良久，耗尽了体力的林青苗闭着眼睛在床上嘟哝，很快就呼吸平缓睡去了。
一直拥着林青苗的顾霰云等她睡沉了，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帮她盖好了毯子，然后走到了阳台，带上了门。
“喂，孟强，怎么样？蒙市那边有消息吗？有没有专项行动？”顾霰云拿出手机，拨通了风控部员工孟强的电话。他是蒙市人，家里有亲戚在当地公安厅有很强的能量。
孟强在电话中语气比较轻松：“顾总，我都打听了一圈，反正我们家里人目前是没接到部里什么通知，估摸着就是海市当地警方的行动。”
顾霰云锁着的眉头放松下来：“阵仗挺大的。一般海市警方行动不会这么高调，我还以为是全国性的专项行动呢。行，你多留心，有新动向随时跟我说。”
“好的顾总。您早点休息。”
“你也是。最近逾期控制得不错。”顾霰云鼓励了孟强几句，挂掉了电话。
望着外面黑沉的夜色，总有一股不安萦绕心头。
走回客厅，顾霰云在饮水机拿倒了一杯水，开始翻看一些尚没有看的信息。
小雪汇报，顾妈妈今天去了医院，配了一些药，并附上了医生处方。
顾霰云放大看了下药品名，大多是一些宁神的中成药。
下面小雪又说，顾妈妈表示明天就要回去，让小雪给她订高铁票。
他回了一句：“好的。订完票给我看一下时间。辛苦了。”
没多久，小雪发来了新的信息：“顾总。今天何经理问我行程了。我就说了我们今天去了医院，别的没说。”
顾霰云扶了一下额头。他有点不耐烦了。
何盈盈的态度他不是没感觉到。但他以为他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没想到她还是这么执着。
但也不至于就为这个把她开了。或许可以考虑调整一下她的岗位。
清晨，林青苗从一夜安睡中醒来，觉得精神充沛，睡眠质量很好，直接闭着眼睛来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等张开眼睛才发现，顾霰云正在一边支着头笑着看她。
林青苗脸上快速掠过一抹讶异，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早呀顾总。你早醒了吗？”
“没多久。”顾霰云轻吻一下她的鼻尖：“要不要喝粥？”
“你做的？你什么时候做的？”林青苗非常吃惊。她的厨房可是从来没有做过早餐的。
“昨天睡前定时煮的。我看你冰箱里有橄榄菜还有咸鸭蛋，就洗了点米做了白粥。”顾霰云一扬眉：“你不爱吃白粥？”
“吃的。就是咸鸭蛋什么的，我是用来配泡面的。”林青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想到你喜欢喝白粥呢。感觉很多的男的都不喜欢没味道的粥。”
“我只喝白粥。受不了粥里面有别的东西。”顾霰云说着，就露出一种咬牙切齿的表情来：“尤其受不了里面放土豆或者红薯。”
林青苗瞪圆了眼睛：“啊？我说的有味道的粥是海鲜粥或者湾仔粥。”
顾霰云揉了揉林青苗的头：“我小时候吃怕了红薯粥了。海鲜粥什么的，我也不吃。”
林青苗眯起了眼睛：“那你完了哦，我们可吃不到一起了。我超级超级爱海鲜粥。”
“我可以给你做。海鲜粥最简单了。只要海鲜足够新鲜就行。”顾霰云拖着林青苗的手：“好啦，起床啦。”
等林青苗洗漱完毕，顾霰云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早餐。白粥盛了两碗，咸鸭蛋对半切开，橄榄菜放在了小碟子里。他甚至还煎了两个荷包蛋，倒了一小碟酱油。
“厉害啊顾总。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么贤惠。有点赚到。”林青苗坐下，先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竟然还是溏心的。我都有点自卑了哈哈哈哈。”
顾霰云看着林青苗吃荷包蛋，表情显得很温柔：“我知道你喜欢吃溏心的。”
吃完早餐，顾霰云收拾了一下碗筷放到厨房水槽，林青苗马上按住他的手：“我来我来。怎么好意思都让顾总动手呢。洗碗我还是会的。”
顾霰云也就不再坚持。等林青苗收拾完，他说：“走吧，我送你上班。”
林青苗呆了一瞬：“啊，我其实，今天不去公司也可以的。我一般下午才去。”
顾霰云一挑眉：“下午才去不也还是要去？你都已经起床了，走吧。”
林青苗想了下，好像也没什么拒绝的必要。省得下午打车了。就跟着顾霰云下了楼。
顾霰云的车稳稳停在了星享创意园外，林青苗正要推门下车，被顾霰云一把拉住，又亲了她一下才放手。
林青苗下车后跟顾霰云挥手告别。才走了没两步，突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
林青苗猝不及防回头，看见了赵美娟难看极了的脸，额头还有细微的汗迹，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跑的。
“林青苗，是顾霰云送你来的？！”赵美娟大声质问。
林青苗一时之间有些发懵，主要是反应不过来赵美娟理直气壮的态度。
她想到了之前赵美娟对顾霰云的在意和陈路之前的警告，心想着不会吧，脸上就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怎么了？”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赵美娟气急败坏。
林青苗冷下脸来：“我跟顾霰云是什么关系好像不需要跟你交代吧？”说完抽出了自己的手。
“你！”赵美娟一时语塞，好像才反应过来她没有立场质问，马上换了一种说辞：“你知不知道顾霰云有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大学就开始了！”
林青苗还真的吓了一跳，她很确定顾霰云跟她说的是，“只谈过一次恋爱”，在大一，并且只“持续了几个月”。
不知道赵美娟哪里来的消息，但林青苗已经不想再跟她纠缠：“那就让他女朋友来问我吧。”说完她顾自走了。
赵美娟站在原地神色变换。她拿出了手机，找到通讯录中秦丹丹的名字，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按下去。
林青苗进入公司，刚好碰到谢全安在茶水间泡茶，见到林青苗有点吃惊：“青苗今天怎么早上来了。也好，等会一起开个会，我有个选题。”
等赵美娟也到了，《一零财经》团队在谢全安的办公室开起了会。
虽然《一零财经》已经从新流财经独立出来，平常的选题和修稿都由赵美娟负责，但当碰到比较大的稿件操作时，谢全安还是会直接领导。
“最近有许多互联网金融公司有IPO的计划，我发现他们有个一致的动作，就是聘请新的CRO和CFO。而这些新CRO，大部分都有美国第一资本工作的经验。我觉得这是一个好的选题方向。”
美国第一资本早期是美国一家州立银行的信用卡部门。由于信用卡业务做得太好了从原银行独立出来拆分上市。如今是美国十大金融控股集团之一。
林青苗搜了一下网上的公开报道，发现第一资本出来的国内互联网金融高管们都不讳言自己的这一段经历，隐隐还有引以为豪的感觉。“这个选题挺好的，可以说第一资本是国内互联网金融的‘黄埔军校’。”
谢全安眼前一亮：“有些夸张，但确实是个好标题。青苗你跟业内多打听打听，尽量多收集一些第一资本背景的高管，搞一个深度报道。”
“那对青苗可是小菜一碟了。我看我们整个公司都没有比青苗更熟悉互联网金融公司高管的了，功夫深着呢，是吗？”赵美娟冷笑一声，突然插话。
林青苗忍耐地闭了闭眼，然后对着赵美娟甜甜一笑：“是的赵姐，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稿件的。”
陈路饶有兴致地来回看着两人的表情，最后冲林青苗挤了挤眼。
散会后，林青苗没有理会陈路的聊天邀约，直接离开了公司。
回去路上，她给顾霰云发微信：“你认识赵美娟吗？”
“？谁？我为什么会认识，干嘛的？”顾霰云一头雾水。
“她是我直属领导。说认识你‘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林青苗用力按着手机屏幕。
“无稽之谈。我早跟你坦白了，你之前就谈过一个，三个月。”顾霰云根本没当回事。
“都是你！非要送我去公司。害我被人冷嘲热讽。人家就差直接说我是小三了！”林青苗的委屈一点点泛了上来。
顾霰云察觉到了林青苗的情绪，赶紧打了电话过来：“宝宝，怎么了？你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等听完林青苗的叙述，他也有点生气：“什么人啊，什么赵美娟我根本不认识。她怎么回事，你等着，我现在就来找你，跟她当面说清楚。”
“来什么来啊。不需要这么夸张。你没骗我就行。”林青苗制止。
“那你现在打算干嘛？找个咖啡厅看看书吧。”
“不用。我回去了。在家看书。”林青苗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
“好吧。那你在家好好休息，等我下班回来。”顾霰云再三确认林青苗已经不再不开心之后才挂了电话。
等顾霰云结束跟林青苗的通话才发现，海市负责人给他打了三个语音电话。
顾霰云回拨过去：“怎么了。”
“顾总，有点情况。”海市负责人秒接：“我警察局那哥们跟我透了点消息，好像轻松贷的股东里面，有利银。”
“什么？！”
第31章 见光死
顾霰云没有想到孙奕会这么蠢。
或者说，他没有想到孙奕会这么贪婪。
作为锦衣玉食长大的富二代，孙奕一直给人不在意钱财十分潇洒的感觉。万事只凭心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