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退烧药的林遇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安瑶悄咪咪用神力给他退了烧,用右手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
“笨蛋木鱼。”
安瑶轻笑一声,随即目光落到手腕处的木珠手串上,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安瑶一整晚都没有睡,她看着身边的林遇,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跟一个凡人走到了一起,一会为两人之间的甜蜜拼命偷笑,一会又为两人的未来安排感到焦虑,终于在清晨的时候忍不住想要分享的心,撇下没睡醒的林遇去到了莫清的小屋。
“莫清?你的好朋友来咯。”安瑶小声寻莫清,绕了前院一圈,又探头往客厅望去。
确认屋子里空无一人后,安瑶咂咂嘴,准备离开,转身时注意到平时都是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她本着开门即是迎客的标准,光明正大地推开门往里面走。
莫清的屋子就一间房,所以房间面积很大,整体是民国时期的室内装修风格,基本全是木制的家具。
安瑶一边欣赏墙上挂着的诸多民国街景旧照,一边往房间深处走,突然听见尽头窗户旁的床上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莫清?”安瑶轻声唤道,透过蚊帐看见熟悉的身影勉强地半撑起身体朝她看来。
安瑶快步走过去,拨起蚊帐,发现莫清白着一张脸,额头上满是冷汗,还时不时地喘咳几声。
“安瑶,你怎么来了?”莫清一说话就咳嗽。
“你这是怎么啦?”安瑶拧起眉心,赶紧让他躺下,莫清摆摆手,半靠在床头。
“没事,工作一时不小心拖延了时间,耗了很多神力才及时完成。”莫清揉揉安瑶的头,嘻嘻玩笑道,“现在身体仿佛被掏空了。”
“你为什么不回茂城天庭府里养着?在这里要很久才能恢复的。”安瑶听了莫清的解释,安下心来,松开眉头在床边蹲下。
“学你啊,我这副样子回去,多没面子。”莫清学着安瑶平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情。
“好的不学净学坏的,我神力耗损时可没有你这么落魄。”安瑶神气地扬眉,“我跟你说,耗损了神力,除了休息,还得多吃点好的,你的知心朋友我现在去给你找点吃的来哈。”
莫清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急咳打断,安瑶起身往房门走去。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温柔又略带嗔怪的女声。
“怎么又咳起来了?我说那窗户不应该打开这么多,你就是不听。”
这声音安瑶可太熟了,她杵在原地没有动,等着说话的人进来。
来人一袭墨绿色修身长旗袍,披着一条米色披肩,配套的珍珠项链和珍珠耳环在深色衣服的衬托下似乎闪着光,乌黑的直发被一根白玉发簪盘起。
“姐姐?”
安宁双手捧着一杯清茶,一直低头看着杯子怕茶溢出来,听到安瑶叫她才抬起头,看见安瑶后手中一抖,几滴水渍在地板上绽开。
见安宁神情有些躲避,安瑶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不敢置信地转头望向床上的莫清,瞪了他一眼,眼珠子还往身后安宁的方向拐了一下。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姐夫?
这令人尴尬的话安瑶没有说出口,却也全写在脸上了。
第61章 我手脏,不想把它也弄脏了
房间里的三人就像三根木桩子一样,杵着一动不动,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安瑶和莫清在进行无声的眼神交流,安宁看不见安瑶的神情,只瞥见莫清面带无奈地回应,又回想到刚刚自己那句话似乎有些暧昧,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撇开眼睛不去看那两人互瞪。
安瑶背对着安宁,不断朝莫清挤眉弄眼,用力的程度可见她的震惊:我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你们俩怎么回事?
莫清微微耸肩,眼神里满是不知情: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过来。
安瑶眉头皱成川字,一脸怀疑:我信你个鬼?
莫清接收到安瑶的质疑,欲开口解释他真的什么都没做,可又担心自己急着撇清关系,会让安宁的处境更尴尬,便闭紧了嘴。
安宁极少试过像现在这般局促不安,她僵硬地转过身,想要离开,但觉得此时离开更显得自己像在……偷情?
明明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然而无论是对安瑶还是对莫清,她都还没准备好要说出来。
前不久她向迎生询问了凡人被选中转生为神的条件,得到并无既定规律的答复后,她又跑到良缘的办公室,求教是否有办法验证前世情缘。
良缘很靠谱地给了她一小节带有法力的红绳,让她将其绑在能见证曾经缘分的重要物件上,再拿着那物件与想要验证的人产生接触,只要那红绳有反应,就说明对方确实是曾经和她绑在同一根红绳上的有情人。
所以才有了安瑶看见的那一幕——安宁提着鳄鱼皮包匆匆离开安华庙。
那个皮包,是孟祈安为了向宋奕欢求婚而亲手做的。
安宁恢复前世记忆之时,孟祈安已不在人世,她辗转多地不停寻找和两人相关的事物,希望留下一丝念想,最后幸运地在一家当铺找到了心爱的求婚礼物。
当铺主人说那鳄鱼包是他父亲还管事的时候,为一个认识的年轻男人留着的。
那男人拿着包来当之时,发誓一定会赎回去。男人几年后确实再次出现了,他付了一大笔赎金,却没有把鳄鱼包带走,而是恳请当铺主人的父亲替他好好保存起来。
“我手脏,不想把它也弄脏了。”
男人只说了这一句,当铺主人的父亲就答应帮他一直保管那鳄鱼包。
之后男人经常来店里看那个皮包,什么都不做,就盯着那包看,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当时还年少的当铺主人多次想要问问这个奇怪的男人,为什么不把皮包带走,但因为惧怕男人散发的阴郁气息,一直不敢问出口。
几年后,当铺主人才在报纸上得知那男人是横行全市的黑帮帮会的创始人,杀人不眨眼,已经畏罪自尽,他本想要处理掉那晦气的鳄鱼包,却被父亲制止。
“这包从不曾脏过,留着吧。”
当铺主人的父亲是这样说的。
那个包便一直被存放在店里,直到被安宁买走。
安宁提着绑了红绳的鳄鱼包去找莫清喝茶,莫清见到那包后,和她说起当初陪安瑶在她办公室偷福袋时,看到鳄鱼包的惊艳。安宁自然地笑着把皮包递给莫清,让他感受一下青春。
莫清还没碰到皮包,那截绑在提手上的短短红绳便泛出了红光,待他拿到手里,红光变得愈发刺眼。
安宁顿时笑意变淡,沉默地看着调侃这包还认主的莫清,暗中握紧了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
无名墓碑,那片长盛的向日葵林,还有说话时眼神里偶尔闪过的凌厉……
眼前的莫清逐渐与她的祈安重叠起来。
在莫清微笑着将鳄鱼包递回给安宁的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孟祈安向她求婚的那一刻。
安宁再也忍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愫,接过包后夺门而去,不管身后莫清怎么叫她,她都不敢回头,怕被莫清看见她满脸的泪水。
待安宁花了两日平复下心情,决定好要如何与莫清相处后,她才再次来到莫清的小屋,却发现他脸色苍白地倒在客厅,安宁赶紧将他扶进房里,所幸得知他只是神力耗损,并无大碍,虽然莫清多次让她离开,她仍坚持要留下来照顾他,给他做吃的。
莫清一是感到困惑,不解安宁为何忽然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那么大的改变,二是他不愿意有人和自己走得太近,即使是安瑶,也未曾试过和他一整天待在一起。
终究是碍于情面和礼仪,莫清没有再赶安宁,想着尽快恢复好就可以顺其自然地请她离开。
谁知现在又来了个安瑶。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安瑶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没有那么激进的话。
莫清也想问这个问题,自然回答不上来。
“我们岁数差不多,都喜欢喝茶,一来二去就熟悉了。”安宁已经调整好情绪,恢复了以往从容的模样,“茶友抱恙,便来照顾一二。”
“是吗?”
我才不信!安瑶经过与林遇这段时间的相处,哪还能看不出安宁刚才被抓包时的小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莫清咳着终于将话题转移。
“你们有事不肯告诉我,我也不想说了。”安瑶哼了一声,再次将气氛降至冰点。
忽然,安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消息提醒,见是林遇发来的语音消息,她想都没想就直接点开,凑到耳边听,等手机自动感应变为话筒模式。
谁知那破手机反应快得很,在安瑶点击语音的时候就马上把内容播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到耳旁,林遇有些低沉又带有撒娇语气的声音在屋子里洪亮响起。
“瑶瑶,你把我这个病号丢下去哪里了?昨晚说好——”
安瑶一个猛戳屏幕,及时停掉语音播放。
也没有很及时,屋里其他两人该懂的都懂了。
“林遇的声音真是荡气回肠啊。”安宁捂着嘴笑了。
莫清也没忍住,一边笑一边咳嗽。
安瑶的脸憋得有点发红,想不出掩饰的话,便破罐子破摔承认了,“对!我俩就是在一起了,大大方方,可没有某些人藏着掖着,连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好朋友都骗!”
不等那两人回应,安瑶丢下一句“回去照顾病号”,大步流星地离去。
安宁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去追安瑶。
终于送走了两尊大佛,莫清笑着摇摇头,撑着床沿站起来,走到一个不起眼的柜子前,解开上面抽屉的锁,再用法术将里面一本看上去如古籍一般的旧书隐藏起来。
“你怎么起来了?”折返的安宁柔声问道。
“我以为你跟安瑶一起走了。”莫清没想到安宁还会回来,浅笑道,“刚刚气氛太紧张,起来找口水喝。”
“我给你重新倒杯热茶吧。”
安宁让莫清回床上躺着,很快端回来一杯茶,还拿出一粒小小的药丸,说那是玄济给的滋养神力的药,莫清道谢后服下,撑不住困意睡着了。
“现在倒是不赶我走了。”安宁小声嘀咕,昨天还万般推辞叫她回锆州,今天竟然什么都没说。
安宁坐在床边仔细看着这个曾经令她魂牵梦绕的人,虽然莫清的肤色冷白,和有着小麦肤色的祈安不一样,但他如墨画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纤薄的唇,此刻在安宁看来都无比熟稔。
莫清的脸色仍有些惨淡,即使睡着了,眉头好似还微微皱着,像极了安宁在储存了宋奕欢和孟祈安前世经历的玻璃球中看到过的孟祈安。
前世宋奕欢去世后,孟祈安再也没有过一夜安眠。
安宁轻轻摸了摸莫清的侧脸,眼中尽是心疼。
“对不起,祈安。”
莫清并没有因为安宁的抚摸而放松下来,反而将眉心拧得更紧。
他仿佛陷入了一场分不清真假的梦。
“孟祈安?孟祈安!”
孟祈安从宋奕君书房墙上挂着的那张宋家合照中回过神来,转身发现宋奕欢正歪头盯着他。
“小欢?你今天不洗衣服了吗?”孟祈安马上认出了宋奕欢。
今天他跟着孟享第二次来到宋家,除了把家具的设计图交给宋谦,还要根据他的意见再次对尺寸等作出调整,在宋奕君的书房测量时,看着照片入了迷。
倒不是被其中的人吸引,而是被照片背景里的华美家具引起了好奇心。
宋奕欢得知孟祈安要来,便换了一身跟上次差不多的丫鬟衣服,偷偷跑来找他,想看看他是如何工作的。
进屋时发觉孟祈安看照片看得出神,宋奕欢莫名觉得有些烦闷,瞥了一眼墙上那张没有她的宋家大合照,没好气地回答道:“谁家丫鬟只需要洗衣服不用干别的,你赶紧介绍给我。”
孟祈安没回应,他所居住的那一带,根本没有人会请丫鬟干活,只有去别人家做丫鬟的。
而且上次回家后,孟祈安把遇见宋奕欢的事情告诉了孟享,孟享对他再三叮嘱,让他少说多做,宋奕欢虽然跟孟祈安有过一面之缘,但毕竟她在宋家干活,万一孟祈安说错什么,回头叫她告诉了主人家,这单生意就丢了。
“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上次不是还挺会说的吗?”宋奕欢嘟囔道,假装拿着扫把在扫地,“赶紧干活吧,待会被人看见你走神,又得挨骂了。”
孟祈安用测量工具在书柜边比划着,宋奕欢时不时瞄他一眼,最后直接停下扫地的动作,就这么站着看他。
上次她没注意到,原来孟祈安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也这么流畅,随着他的手部动作,在有些陈旧的衬衫袖子下忽隐忽现。
注意到原本还偶尔响起的扫地声突然停了下来,孟祈安侧头看向一旁的宋奕欢,宋奕欢心中一慌,猛地转身时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大柜子。
由于撞得狠了一点,柜子顶上本就没放稳的大木箱往外又移出了不少,眼看就要砸下来。
孟祈安一个箭步上前,踮起脚稳稳托住即将掉落的木箱底部,宋奕欢整个人被紧紧夹在柜子和孟祈安的胸膛之间,缩成一团不敢动。
“你先出来。”孟祈安语气平淡,保持着托举的姿势。
宋奕欢挤出一旁,孟祈安贴近柜子,一边手抬箱底,一边手把箱子往里面推,轻松把木箱稳妥放回原处。
不知是被那木箱吓的,还是被朝自己冲来的孟祈安吓的,宋奕欢的心猛烈撞击着胸口。
“没事吧?”
孟祈安还是一副镇静的模样,语调也淡淡的,宋奕欢倒觉得像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也摆出无所谓的样子,摇了摇头。
直到孟祈安结束工作,两人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期间宋奕君来过一次,见到在扫地的宋奕欢拼命使眼色,便没有拆穿她,和孟祈安讲完需求就离开了。
一整天下来,孟祈安自觉没有犯过错,但他在回家的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跟踪他。他觉得不对劲,拉着孟享越走越快,才终于甩掉了那种被跟着的感觉。
第62章 你确定小欢在宋家只是做丫鬟吗?
“什么人呐?欺负我腿没他长是不是?”宋奕欢气喘吁吁地走在街道上,小声吐槽道。
今晚宋谦会带宋奕明和宋奕君参加一场宴席,反正也不会管她在哪里做什么,宋奕欢便悄悄溜了出来,只要赶在偷放她出来的管家换班前回去,就不会有人发现。
孟祈安今天太多举动让她感到好奇,为什么他盯着照片看得那么入迷,为什么对她那么冷淡。
为什么和她近距离接触后还能如此平静。
为了琢磨透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交朋友,宋奕欢才一路跟着孟祈安,欲暗中观察他,谁料他好像发现了似的越走越快,宋奕欢累死累活跟着他走了好久,走到他居住的区域范围后,体力终于撑不住,立即被甩得看不见他的半点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