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晓说说得也对,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咱们的首要任务。”詹志信站在方敬言的对面,“诶,你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牵小手了,还是……”詹志信竖起双手拇指,指节相对弯了几下。
“……”
看见方敬言的反应,詹志信瞪大了眼睛:“这么快!”
“詹队,您怎么越老越八卦。”
“行行,我不说了。”詹志信拿起嘴角的“拉链”从左至右划拉了一下,“话又说回来,江晓要是以后一直打算做警察,多多少少是会遇到危险的,你有想过怎么办?”
“其实……”方敬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晓,“江晓从头到尾都没有明确表达过自己的态度。我不知道她以后是怎么打算的,也不想她因为我而改变自己的规划。我不想绑架她,更不想影响她做出正确的决定。”
“你能这么想,至少说明江晓没选错人。”
“詹队。”方敬言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有一个抓捕计划,您听听,如果可行,能不能不要让江晓担任第一线。”
第44章 再次犯案
两天后一早,高须市刑警队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现场,江晓被闪光和镜头包围在视线的中央。
这就是方敬言想到的计划,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犯罪嫌疑人自乱阵脚。
首先,是召开新闻发布会,通过各种媒体渠道公开部分最新案件进展;其次,是采访受害者家属,这其中自然包括章敏儿;最后,是将章敏儿提前转移,再安排身高体型都和章敏儿很像的女刑警,代替她进出。
这样一来是保护了章敏儿,二来也不会打草惊蛇。方敬言的要求是,让江晓露面记者发布会。这样一来,队里也会因为隐蔽性将江晓从一线的位置换下来。
新闻发布会现场,江晓难得穿了一件正装,坐在镜头前的样子比刚认识她那会儿还要严肃。
“江警官,对于本次重大杀人案您有什么看法?”
“我再次重申一下,本次案件还没有定性,只是暂时确定为他杀案件。”面对记者的提问,江晓的回答不急不缓。
“江警官,请问刑警队什么时候能破案呢?什么时候能给市民一个交代?”另外一名记者将话筒递到了江晓面前。
“警方正在全力侦破,另外我们从外市借调了一位刑侦专家,本周五就会抵达高须市。相信用不了多久真相就会水落石出的。”
“江警官,高须市最近一段时间频繁发生凶杀案,你认为是什么原因?是刑侦队在工作方面有所纰漏吗?”
“这位记者,首先你要明白刑侦工作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工作,是在法律覆盖的范围内内,让犯罪嫌疑人诚实面对自己所犯的恶行并受到应有的惩罚;是还被害者应有的公道和权益;是总结经验教训尽可能对犯罪行为进行预防和干预,而不是百分之一百杜绝犯罪。”江晓的眼神不怒自威,“就像你们做记者、做媒体的,本职工作应该是基于职业操守,对事件进行如实报道。”
台下,詹志信满意地勾起嘴角:“这活让江晓来干的确很合适,你看那些记者被怼得都接不上话。”他拍了拍方敬言的肩膀,“苦了你了,这要是搁平时你没少挨骂吧。”
方敬言浅笑道:“鱼饵已经下了,接下去就看鱼什么时候上钩了。”
“你确定这条鱼会上钩?”
“会的。仇恨种子一旦在骨血里扎根,很快会生根发芽,就算经历风雨,变成死木,也会在沉沦崩朽时,用残破的躯千压向头顶,用枯萎的枝条缠绕身躯,将人拖去黑暗的泥沼。要么彻底根除仇恨的来源,要么杀了自己。”方敬言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过一种孤寂的光泽,“如果他真能放下,那前面五个受害者就不会死了。”
“你觉得他会在周五之前动手。”
“时间我没有办法估算,但是他一定会尽快出手。”双手交叉放在鼻尖。
路灯拉长了来往行人的影子。扮演章敏儿的警员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汇入下班的人流里。
“一号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二号没有异常。”
对讲机里,传来不同位置的情况汇报。江晓坐在黑色的面包车里,身边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通讯设备。
“目标进入地铁。”对讲机里的警员说。
“跟好了,地铁里人多别走神。”詹志信说。
透过窗帘的缝隙,一条夹在高楼中间的小巷映入眼帘,江晓所在的面包车,停在章敏儿每天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晓晓姐,今天那个人一定会来吗?”对讲机里是何乐的声音,“已经三天了,人影都没看见,方顾问的法子会不会被看穿了?”
“他会来的。”江晓一手扶着放盘,一手有节奏地敲打着车门。即便心里还在埋怨方敬言的控制欲,但信任,脱口而出,“看紧目标位置。”
高须市已经有了秋日的味道,晚风掀起衣角,寒意快速钻进脖颈。
下午五点左右的路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成了城市最有节奏的共鸣,路人匆匆朝着家的方向奔走,这是一天之中人们最疲惫也最放松警惕的时候。江晓确定,那个人一定会来的。
“发现目标,目标已经从地铁站出来了。”梁叶在对讲机里说,“她朝着巷子走了。”
江晓的心跳跟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着。四周的一切事物好像瞬间凝固,眼前那条巷子以零点五倍速缓慢地播放,突然,刺耳的刹车声进入江晓的耳朵。
一辆私家车急停在道路中央。车主骂骂咧咧地从车上下来,指着斑马线上的老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闹剧吸引。面包车里的人也不例外。
人群里,江晓看见了格格不入的身影,他带着兜帽和墨镜,只是瞥了一眼路面,立刻看向远处。走到巷子口的时候,他四下张望了片刻。
“是他!”江晓只扔下两句话,便从驾驶位上蹿了下去。
“江晓!”詹志信扑了个空,“快快!都发什么愣!”车上其他警员这才回过神来,跟着江晓跑进了巷子。
幽暗的巷子里,带着兜帽的男人很快发现了异常,但此时已经是瓮中鳖,前面是假扮章敏儿的警员,后面是江晓。他一看形势不对,立刻跑进了岔路,没走几步又被梁叶拦住了去路。
眼看着自己跑不掉,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刀子,白光一闪,朝着江晓扑面而来。江晓侧身躲开,那人往前趔趄了几步,几乎是在一刹那,他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江晓举起了刀。
江晓一抬腿,将他手上的刀子踢到了地上。大病初愈,江晓的腿还没完全康复,只是稍稍用力,肌肉的痛感和痉挛就让江晓疼得拧起了眉头,她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幸好梁叶和几个警员眼疾手快,迅速扑向那人。何乐带着小组也赶了过来,他们挡在江晓面前,默契的将人保护起来。
“晓晓姐,你没事吧。”何乐把江晓从地上捞了起来。
“你膝盖流血了。”
“一点小伤没事的。”
“别动,老实点!”梁叶掏出手铐将那人的手反剪到身后,下一秒,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喂怎么了,方顾问。”梁叶把人交到同事手上才接起了电话。
“廖勇抓到了吗?”
此时,廖勇的兜帽和眼镜被人取了下来。
江晓面前正是那张熟悉的脸。
第45章 往事
“方顾问,你是怎么知道是廖勇的。”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梁叶挑眉问。
“从江晓推断出死者之间是互相残杀的时候。”方敬言看着被拷在椅子上的廖勇,“当时,也只是猜测而已。在辛妍大学见到廖勇的时候,我碰巧扶了他一下。这人外表挺弱不禁风的,其实手臂上都是发达的腱子肉。”
“这算什么推理逻辑?”
“隐藏。”方敬言换了个姿势,“你身边有没有喜欢健身的朋友。”
“有啊,怎么了?”
“你在他们的社交平台,是不是经常能看见秀身材的照片?”
梁叶点了点头。
“刻意练习肌肉却藏着不想被人发现,就连平时穿衣打扮都在隐藏,这一点本身就很奇怪。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性格低调的可能。其次,是廖勇说的话有漏洞。他说‘辛妍的哥哥辛远拿着DVD来学校要过说法’,可是辛远和章敏儿没有直接的接触关系,甚至会因为辛妍而对辛家所有人有所戒备,章敏儿是怎么把这么隐私的东西交到辛远手里的。”
有一说一,方敬言对于事物细节的观察和思辨能力,远远超过常人。梁叶识趣地点了点头:“那你怎么不早点说。”
“没有证据,而且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就算没有把握,你也可以告诉江晓。”梁叶试探性地问。
“嗯?”方敬言眉毛微蹙,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江晓很信任你。”梁叶语气肯定,接着他又点了点头,“别人都觉得廖勇不会出现的时候,江晓还是坚持你的看法。”
方敬言深吸了一口气,横隔在两人之间的东西逐渐散开,他轻笑了一声:“谢谢啊。”
“谢什么?”
方敬言留下一个笑容,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百叶窗把阳光切好,摆在白色的床单上。医务室内,江晓坐在床上,一条腿正落在医生手上。白大褂穿在女人身上,有几分清冽的味道。
“江大夫,您轻点。”医务室的大夫和江晓是本家,五十来岁的年纪,脸上却没有什么皱纹,严谨的态度总是有种将人拒之门外的感觉。这一点,也和江晓有几分相像。
“还好,没牵扯到旧伤。”江大夫放下江晓的腿,“但是你真的要注意一点,旧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
“谢谢。”江晓把挽起的裤腿放了下来。
“詹志信也不知道给你们加强一下安全教育,一个个冲在前头都像不要命一样。”江大夫满是抱怨,“天天来我这上药消毒,提溜我玩呢。你看看你那膝盖和手掌,弄不好又要留疤。”
“这一点,我会和詹队反馈的,以后尽量不给你添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大夫清了清嗓子,“他的组员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他不该亲自来打招呼吗?”
“那……我让詹队来一次,您亲自说?”江晓有些不确定。
“你……你这孩子,是成心的是不是?”江大夫的脸上泛着怒气。
“这事的确是詹队不对,我觉得我们应该以文件的方式向詹队提出这个问题,而且詹队本人得亲自上门道歉才行。”方敬言的声音接过了江晓的疑惑。
“这还差不多。”江大夫朝着江晓使了个眼色,“你们队新来的?”
“不是,我是江晓的男朋友。”
“你什么时候谈了个男朋友?”江大夫一脸不可置信,“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我……”江晓语塞。
“江晓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说得好听是高冷,其实就是怕生。她哪里好意思说啊。”方敬言不给江晓插话的机会。
江大夫看了两人一眼,临走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碘酒在柜子里,自己拿。小伙子,话你可要带到。”
“保证完成任务。”
江晓还没回过神来,江大夫和方敬言已经结束了对话。没一会儿,就拿着碘酒坐到江晓面前:“手给我。”他翻开江晓的掌心,用沾着碘酒的棉球抹过。
“疼,你轻点。”江晓龇牙咧嘴地说。
“活该,你现在知道疼了。”方敬言抬眼看了江晓一眼,“早干嘛去了,都不让你上一线了,你还上赶着抓人。”方敬言数落着江晓。
“我总不能让廖勇跑了吧。”江晓皱眉问。
方敬言叹了一口气:“算了,总之我说什么都没用。”他又拿起棉球轻轻按到江晓的膝盖上,“我也反思过了,干涉你的工作的确不合适,你说的对,如果连警察都不能保护群众,谁还能保护他们。”
方敬言突如其来的服软,让江晓无所适从,刚刚的怒气瞬间被浇下一盆凉水:“你真这么想的。”
“嗯。”方敬言点了点头,伸手擦掉江晓脸颊上的灰尘,“瞧你,灰头土脸,真像是趴灶台的小野猫。”方敬言的视线,落到了江晓的脖子上,那条疤格外醒目。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很担心江晓,类似的事情如果发生第二次,方敬言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再承受失去的痛苦。
就像,当年,方敬言和方绪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离世,却什么都做不了。
“刚才……江大夫是什么意思?不是让詹队给个说法吗?”
方敬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江晓的不解风情让他哭笑不得:“人家哪里是真的要詹队给个说法,只是……找个借口想让詹队主动来找她而已。你没看出来詹队和江大夫的关系?”
江晓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我看,全队就你一个人那不知道了。”方敬言笑着说,“有的时候男士主动一点可以解决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就比如……你现在这样?”江晓挑眉问,“主动认错?”
“学的到挺快。”方敬言捏着江晓的脸颊说。
“你少把我当小孩。”江晓推开方敬言的手,“赶紧的,廖勇还等着审呢。”
再次见到廖勇的时候,他独自一人坐在审讯室,满身的书卷气很难让人联想到廖勇是案件背后的始作俑者。看见江晓和何乐,廖勇眼底平淡得如同一汪阳光抚过的池水,耀眼而又温和。
“你为什么这么做?”江晓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廖勇拷在一起的双手,抬起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他们不该死吗?”
“我可以理解你对卢凡和惠莱的恨意,但是虞子衿是辛妍的朋友,而楼红和邓永学并没有伤害过辛妍。”
廖勇长叹了一口气:“江警官,你和辛妍很像,都是非常有能力的女性。我一直都觉得,人不应该按性别贴标签,去框定该成为什么样子。可是,女性的能力往往是别人对你们最大的偏见。”
“我不明白。”
“辛妍还在大学的时候,各方面的能力就已经展现出来了。本来……辛妍是一个很乐观积极的女孩子,我记得她刚进大学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说到这,廖勇的思绪被拽回了多年以前。
辛妍本该有一个很美好的人生。大三那年,辛妍被一个国际性的研究院校看中,对方向她递出了橄榄枝,邀请辛妍前往对方学校读研,并且参与最新的研究项目。每个人都知道,新项目研究成功,将意味辛妍跻身全球一线科研行业。
可是,偏偏有人不愿意辛妍过得那么好,仅仅是因为辛妍喜欢女孩子,是让人恶心的同性恋。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虞子衿的恶意开始。她很早就知道了辛妍对自己的想法,这件事一直是梗在虞子衿心口的刺,虞子衿一边保持着和辛妍表面上的朋友关系,一边又在找机会毁了辛妍,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