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卢凡找到了虞子衿,他们一起策划了视频里所记录的事实。
“好,我姑且认同虞子衿是咎由自取。那么楼红和邓永学又怎么解释?”江晓问。
“我记得有和你们说过,毕业后我见过辛妍对吧。视频事件后辛妍的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后来她又在楼红的公司遇到了职场pua……这孩子一时想不开就跳楼了。至于邓永学,我不知道他在这件事里担任了什么角色,总之,他也是其中一环。”
廖勇的想法正如方敬言所猜测那样。
“你想杀章敏儿也是因为她同样参与了这件事是吗?”
“不。视频并不是完整版,本来应该还有一段。”廖勇说,“我掐掉了。”
“后面的视频里有什么?”何乐问。
“事后,章敏儿为了羞辱辛妍还拍了一段视频。辛妍她……”廖勇想起了那些画面,“章敏儿做的这一切都是来源于她的嫉妒和自私自利。不过她命真大,竟然逃过了两次。”
江晓靠在椅背上:“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问题还是回到了最开始。
廖勇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什么意思?我已经说了,你觉得我在骗你?”
“不,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从始至终,他们伤害的人并不是你。说句不好听的,辛妍和你什么关系?你要为她做这些?”
第46章 被抛弃的孩子
“我只是想让他们感受辛妍死前的绝望。而且,他们应该遭到报应。”廖勇试图证明什么,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音。
“你还是在回避我的问题。”江晓的言语里,渐渐生出锋芒,“辛妍是你的朋友、知己、爱人、情妇?”
“够了!你闭嘴!”廖勇的怒吼惊动了站在门外的刑警,他们一股脑地冲了进来。
“没事,出去吧。”江晓叫停了几名警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等到廖勇冷静下来,江晓拿着一份文件走到了他跟前,“我们调查过你的背景,你当年是高须市的高考理科状元,如果不是因为同学陷害,在考研面试那天生病,你现在应该不止是在学校里做辅导员。”
“你想说什么?”
“辛妍就是另一个你,你这么做的原因不止是想让卢凡他们遭到报应,而是……为自己泄愤。”
廖勇的眼里骄傲和冷静在顷刻间瓦解。
“虽然我很尊重老师这个职业,但是……你在谴责别人自私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自私自利。”
“那又怎么样,我没有杀他们,是他们自相残杀的。”廖勇冷静地说,“如果是我饿死了他们,那算是故意杀人,但是他们的死因并不是。我在策划这件事的时候,怎么会知道他们会为了活命互相啃食彼此。”他故意说得云淡风轻,“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死在我手里。虐待加监禁,就算再加上故意伤害罪,最多几年就出来了。”
廖勇的猖狂,着实是江晓没想到的。
“至于章敏儿,你们查到她敲诈勒索了吧。”廖勇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你们一旦起诉她,章敏儿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她这么要强的一个人,下半辈子都要活在劳改犯的阴影下,我忽然觉得好像不杀她比较痛快。”
“廖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何乐拍案而起,“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五个人!”
“何乐,冷静点,他在激怒我们。”
“廖勇,犯罪就是犯罪,任何一种为罪恶开脱的方式,只不过是既得利益者站在自己的立场发表的言论而已。不只是犯罪,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个逻辑。”江晓深吸了一口气,“你真的很可怜,满腹才学却被用在了这种地方。”
正当廖勇还在细品这句话的时候,江晓和何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离开了审讯室。
廖勇的案件告一段落,章敏儿也因敲诈证据确凿,在廖勇被捕的第二天正式逮捕归案。刑侦队迎来了难得平静。
方敬言夹了一筷子菜递到江晓嘴边:“啊……张嘴。”
“我只是手破了,又不是残废!”江晓羞红了脸,她四下张望,“还好办公室没人,被人看见怎么办,我还要脸呢。”
“这怪谁啊,你这手能拿筷子吗?”方敬言瞥了一眼江晓的手掌。
江晓捶了捶眉心:“真是……拿你没办法。”
“晓晓姐,晓晓姐!”何乐的声音渐渐靠近。
刚刚塞到嘴里的白饭,被囫囵咽下,烫地江晓前胸贴后背,她捶着胸口,咳了几声:“怎么了?什么事那么急。”
“不好了,梁叶被投诉,人家闹到咱们队了。”何乐话音刚落,江晓已经站在了面前,两人一前一后冲到了接待室。
“你抓的我儿子,是不是你抓的我儿子!”两声怒吼像是要掀了房顶一般,这个声音江晓再熟悉不过了。
果然接待室里吵吵闹闹的正是江新田,江晓的爸爸,几年也见不着一面的爸爸。
眼下,门外熙熙攘攘全是人,门内他正指着梁叶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小声点。”江新田身旁,一个小个子的女人拉住了他的袖子。江晓只见过这位后妈几次。
曾雨晴安静柔弱的模样正中江新田下怀,稍稍皱个眉就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晓晓在这里上班,你闹成这样,你让她怎么办?”
看似是阻止,其实是提醒。曾雨晴满嘴都是为江晓着想,可如果真的在意江晓,这两人眼下就不会站在刑侦队接待室里,闹得人尽皆知。
“闹什么闹!”江晓双手插兜站在接待室门口,“刑侦队是菜市场吗?谁都能来闹。”
“晓晓……”曾雨晴见到江晓哭得梨花带雨,“晓晓,救救你弟弟。求求你了救救你弟弟。他才15岁,他不能有事的。”没有原因,只是可怜巴巴的哀求,紧接着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晓,你来的正好,你……”江新田的目光落到了江晓的脖子上,瞬间收起了怒气,“你脖子这是……”
江晓冷眼看着江新田:“有事说事。”
江新田的父爱虽有,但是不多,更多的是将心思放在儿子江楠身上:“你弟弟被那个小子抓了,胳膊肘都扭断了。”江新田指着梁叶说。
“不是断了,是脱臼,而且是他儿子偷窃在先,商场有监控。”梁叶满脸委屈,“人现在送到事发地派出所了。”
“放你妈的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儿子偷窃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江新田嘶吼着
“怎么回事?”江晓问。
“什么怎么回事,你弟弟被人欺负了啊!被人欺负了啊!”
“江新田!这里是刑侦队,不是你家!还有,江楠已经满14周岁了,盗窃金额超过1000元,完全可以量刑。”和江晓做同事那么久,刑侦队的人从来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梁叶你说。”
“我和徐昭去逛街,在一家超市里看见了店员和保安在抓小偷,顺手的事……”梁叶眼底有些愧疚,“江晓,我……”
“你没做错,阻止犯罪行为,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事。”
“江晓!你怎么和你妈一样不讲理。那是你弟弟,你亲弟弟,胳膊都被人扭断了。”
“脱臼而已。”
“你!”江新田竖着手指朝着江晓指指点点,“你说的是人话吗?不是你的胳膊断了你不知道疼是不是。”
“晓晓,你救救你弟弟好不好。要多少钱都可以的,我们可以想办法。”曾雨晴看见江晓冰冷的态度,双腿一弯,“求求你了,阿姨给你跪下好不好。”
“你起来!”江新田拉住了曾雨晴下坠的身体。
曾雨晴的死缠烂打,是将江晓架在了刀尖上,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江晓的脸上就多了个掌印。
第47章 圈套
梁叶吓得一激灵。
“你们怎么打人啊!”何乐大喊,“打警察是袭警!你们懂不懂法律。”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走走走,老子打女儿有什么错。”江新田面红耳赤。
“江晓。”方敬言从人群里窜了出来,把江晓护在了怀里,“走,去医务室找点冰敷一下。”
“走什么走。话还没说清楚呢。”江新田拦住了江晓的去路,他瞥了一眼方敬言和江晓,“你弟弟的事你管不管。”
“江楠是我弟弟,按规定,亲属涉案,需要利益申报,避嫌缺席。”江晓的事实陈述在江新田看来等同于冷血。
“好,你不帮忙。那我找你们领导,让你们全警队的人都看看你这个丧良心的姐姐!”江新田话音刚落,就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你别激动,你好好和晓晓说,你这样晓晓以后在警队怎么做人?”曾雨晴故作好心地拽住了江新田。
这对夫妻一唱一和,把江晓的尊严踩在泥里肆意践踏。
“江新田,你的行为已经涉及到了寻衅滋事和扰乱社会治安。”江晓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
父女俩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江新田指着江晓:“好,你逼我的。”说完,他转身朝着前来看热闹的人大声嚷嚷。大致的意思是,江晓有多不孝顺,有多么冷血,天天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总之,江新田将这辈子能想到的污蔑全都用来形容江晓。
“父亲造女儿黄谣,哪里有这样当爸的!”梁叶气不打一处来,卷起袖子就要教育江新田,“大不了,我不做警察了。”
“别冲动。”方敬言拽住了梁叶,“江晓明明没有做过,为什么要自证清白?”
“那要怎么办?看着江晓被诋毁吗?”
江晓疲惫麻木地看着江新田。记忆里,自己的爸爸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这么愤愤不平过。
“别人你欺负你,怎么不欺负别人?”
“什么都要争强好胜和你妈一个德行!”
“你知不知道,这会给我添多少麻烦……”
……诸如此类的话,江晓不记得有多少了。原来不是江新田不懂保护孩子,而是那个孩子不是江晓而已。
吵闹的声音吸引来了更多的人,詹志信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江先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她和我好好说吗?她什么态度?”一连两个质问,江新田把怒气都撒到了詹志信身上。
詹志信朝着江晓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来。
“你先回去,江新田的事我来处理。”方敬言小声说。
“不用。”江晓站在江新田面前,“你在这抹黑我不要紧,但是如果你被拘留或者拘役,别人以后要怎么看江楠?他这辈子都得断送在你手里。”
江新田听到这话,立刻收敛起来。曾雨晴也在一旁附和:“晓晓说得没错,你听晓晓的。”
江晓心凉了半截,在江新田心里只有江楠才是最重要的。
“你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你弟弟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江新田依旧是不依不饶。
“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为难江晓算什么。”梁叶也跟了出来。
“梁叶,去开车。”詹志信拦住了梁叶。
“去哪儿。”
“这事江晓不方便处理,你和何乐去一次派出所,配合协查。”
江楠明明只有15岁,个子却已经和梁叶差不多高了。在留置室过了一晚,少年脸上没有丝毫悔意,他胳臂吊在脖子上,眼神里隐约透着股和江晓一样的冷冽。
“警察同志,我们家江楠从小品学兼优,性格又好,不可能会干这种事的。”江新田拉着办事警员一个劲儿的解释,“倒那个店员,我听说他原来是劳改犯,这种人最会贼喊捉贼了,你们可要查清楚!还有我儿子的胳膊,您要给他做主,不能因为你们都是警察就互相包庇。”
“两位家长,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请两位安静一点吗?”
听着一旁的吵闹声,梁叶攥着拳头,气不打一处来。
会议室里,何乐和几名警员坐在江楠和涉事店员对面,学着詹志信的圆滑说起了客套话:“大家别紧张,就是例行问话而已。”何乐看着一旁畏畏缩缩的店员问,“你叫什么?”
“韩东。”韩东抬了一下眼睛,立刻躲开了何乐的视线。
“事发经过描述一下。”
“我昨天晚上在施诚综合超市上班,大概10点多的时候我在理货,有两个学生进来买东西,这两个人眼神不对,一直在货架边上徘徊,我就特别留意了一点。大概过了十分钟,我就看见两个学生往包里揣了几件商品,我和保安刚刚追出去,就跑了一个。”
“心黑看什么东西都是黑的。”江新田甩下一句话,“凭一个眼神你就赖我儿子,你是好大的本事。”
“店里有……有监控的!”韩东连连摆手,“我没说谎。”说完,他攥着衣角又低下了头。
“施诚……这名字怪耳熟的。”梁叶小声嘀咕着。
“是方顾问的朋友,之前还帮我们调查黄美珍来着。”
“诶!你们算盘珠子都打我脸上了!”江新田指着梁叶和何乐,“怎么,是熟人你们就打算互相包庇了?”
“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几名警员安抚着江新田的情绪。
“东西是我偷的。”江楠突然说,“我认罪。”
江楠的声音像是当头一棒,砸在江新田脑袋上:“你再说一遍。”
“我说,东西是我偷的,我认罪,我愿意承担责任。”江楠一字一句重复。
“你放屁!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叫责任!”江新田举起手重重地落在江楠脸上,随后他抓住江楠的衣服,大声呵问,“是不是有人逼你的,是不是!”
几名警员见状立刻分开了父子两人,曾雨晴则是把孩子牢牢护在怀里,而江楠的脸上从头至尾都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何乐好像有些明白了江晓身上的边界感是从何而来,那不是冷漠,而是无处安放的悲伤而已。相比之下,自己童年是幸运的,家庭和睦没有暴躁的父亲,学会了如何爱别人也知道自己值得被爱。
直到江新田被人拖了出去,会议室里才恢复了平静。
“这件事我们联系过超市的老板了,涉案金额不大,只要你们愿意赔偿老板愿意和解。”办案的警员说,“只是,江楠的手臂……”
“我们赔,我们赔。”曾雨晴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我们江楠会不会留案底?”
“留案底是避免不了了,不过档案会被封存,非司法机关办案不得调阅,也就是说以后不会影响当事人因入学、招工开具无犯罪记录证明。”
“这个不行的,警察同志,我们家江楠还这么小,您帮帮忙可以吗?”曾雨晴又拿出了眼泪,“我们家江楠的姐姐是在高须市刑侦队的,你们能不能……”
“真是够了!你能不能不拿江晓出来说事。”梁叶气得火冒三丈。
“我们还没和你算账呢,江楠的手臂你怎么说?”
“江楠的手臂……”梁叶欲言又止,挠了挠头,“你说吧,你想怎么着?”
“你想办法,我们家江楠不能有案底。”